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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奇南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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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雾还茏罩在山梁时,魏延和张广角出发了。

    翻过石岭,但见了一片大瓦房,冬日融融地照耀着石板路。在一棵黄桷树下,魏延停了下来,摘下肩上的马桶包,回过头来喊:“小张,快些走噢!”

    他脚步奇快,一钻进山沟,腿儿似兔奔。

    公司一个礼拜天的早晨魏延又在荷花池边的屋檐边洗脚,张广去饭堂打稀饭拿馒头,魏延把张广叫了过去,悄悄对张广说:“明天张广 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事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啊!”

    张广当时心里有些纳闷儿,他到底是什么人?既有那么好的武功,难道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么?那时尚无大师、高手一说。张广与魏延交往近一月了,仍弄不清此人是哪路角色,就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林彪事件过后不久,中国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谁也不了解谁,都担心上阶级敌人的当。上山后,魏延指着前面那座黑瓦土墙的院落,兴奋地说:“看见没有,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这时侯张广和魏延坐下来歇息,坐在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下,后面的山很高远,看得见一片黑黝黝的树林,一条山路蜿蜒着。魏延坐在一尊青石上,脱下脚上的一只白球鞋,然后从上海式的短大衣里掏出一块像药片的东西,再放到脚板心上,最后穿上袜子,穿上白球鞋。魏延在换另一只时,张广忍不住问:“魏延,你脚上夹的是什么?”

    魏延不紧不慢地笑道:“这是我们行路人贴的奇南香,是一种中草药,只有广西的十万大山才有!”

    他伸手将另一只脚的药片扯去,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片在放到脚下心上,套上袜子穿上鞋。魏延抬头见张广一脸的不解,便说:“你看!”他站起身来,在原地啪啪地跳了几下,他同时从舌头下又抠出一片药:“就是这东西能生津固汗,清热解署,在张广们眼里更是赶车行船的好帮手哟!”

    “难怪你能走得那么快!”

    “也不,走惯了,你也会快的,来,小张你也来试。”

    张广疑惑地看着自称叫魏延的这个人,从一张牛皮纸里取出药来,递给张广,叫他也放在脚板心上。

    放上药后,张广问:“魏延,你以前在哪个单位?”

    “在成昆线修铁路啊!你不信?”他笑了,又从马桶包里摸出一支竹笛,摩挲着笛膜,伸出舌头  了一下,说:“修铁路的挖哥,就像是山里头的钻山豹到处跑,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山里头和老虎豹子打交道,探亲假比女人坐月子还长。”

    这当儿,笛声悠悠然然地起来了,从他们身后那棵翁翳了半边天的黄桷树,渐渐地向山的桠口溢去,在旷野里飘荡;风儿撩起笛声,让人沉醉在深沉眇远的异乡。山下一泓溪流蜿蜒着晶亮的水花,在笛声的伴奏下流向远方。这时,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居然停下脚步,侧过耳朵倾听美妙的笛声,好一曲《扬鞭催马送粮忙》!

    山上一个美丽的村姑正在溪边边浣衣,这时侯也禁不起扬起脸来朝笛声飘起的地方张望。这世态炎凉的冬天里,谁有心情吹奏出这样动听的天籁之音呢!

    当走到那天夜晚与妹儿相拥的水库时,张广站在水库的一条路上四处观望,不由叹了一口气。

    魏延回过头来,紧张地问道:“你干什么?”

    张广穿一件那个时侯很盛行的绿军衣战士服,把手揣在一条黑色的卡叽布裤兜里,看着远方的蓝天——在这里,张广回忆起了三年的知青生活。

    “魏延别紧张,我看见这时的山水就想起了插队的日子,那真是一言难尽!”张广双手叉腰望着远处的蓝天。“哦,原来是这样!”魏延也坐下来,看看远方:“说说你插队的生活,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对面有农民在山坡上劳动,手撑着锄头。过了一会,魏延又拿出笛子吹奏,这是一曲古曲,听上去很眇远,如同在天空中游荡,又好像萦绕在你身边。对面山头的农民也打起忽哨,唱起一支山歌。

    快近响午了,魏延站起身来说:“起吧,还远着呢!”

    再行了一程,绕过一个碾米的石滚子,在院子的一家屋檐下,他他霍地位了张广一下:“小心碎瓦!”

    张广心头一惊,抬头一看,好玄!一溜蜂窝般的土墙上,斜愣愣地搁着些碎瓦,若不是久走山路的人,是绝非有如此敏觉的。张广感激地看了魏延一眼,魏延却未理他只顾往前走。张广看着他穿短大衣的后背,心下说,杂种,好厉害的魏延!晓得了他如此的功夫,公司的人该怎能样看他呢?总不会在背地里叫他“尖脑壳”吧!

    一条大花狗从院坝的竹林里蹿出来,汪汪地叫,魏延晃晃手上的马桶包,喊:“洪伯伯!洪伯伯!”

    应声出来的是一个七旬左右的老汉,蓝布长衫,麻耳鞋,双手拱个烘笼:“哎呀,是天航啊!稀客,稀客,快进来坐!”

    宵夜吃的是红苕饭,老汉乐呵呵地叫拢两个儿子,对老伴说:“这就是天航,好多年没来了!”说时,举起倒满红苕酒的土碗,和魏延碰一下。煤油灯虽说昏暗,搁在倒扣着的瓷碗上,依然照人如濯,光亮堂堂。

    饭后,张广仍不明白,奔了几十里山路,魏延约他到这深山沟里来干啥,他有些不敢往下想去,魏延若真是阶级敌人,我明早就往回赶,回去向公司领导报

    天快亮时,张广被一阵异常的声音惊醒,以为在梦中,可揉眼再听,,声响依旧,好像是从竹林里传来的。张广蹲茅坑时,着见有条山路从猪圈屋背后插了过去。

    这阵再奔出屋已不见魏延和洪家老汉,更不见了洪氏门宗的两个儿子,便掀开铺盖,摸索着上床,未敢点灯,正欲穿上那双“回力”球鞋,突然一个生脆的嗓子问:“你要到哪里去?!”

    张广一惊,急掩道:“屙尿。”

    上铺时,洪老汉的儿子特别关照过张广,说,尿桶就在门角上,他亮起手电,指了一下。

    窗外,东天是竟有启明星放着长长的光亮,山乡一片静寂,竹林被晓风摇曳,拨开竹丛,前面是一如哨兵的蓠芭,半人高,葳蕤硕壮,若不是有心人是绝不能发现这隐藏在竹海深处的小天地的。

    魏延身旁是“伯伯”,此人早去了身上的蓝布长衫,隐隐约约的月色照着洪老汉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令张广万分惊骇的是,洪老汉也穿上了一双白球鞋,而魏延却立在一张小方桌六沉思。

    “达谦,你这次和南小虎去东北有把握么?”洪老汉问道。

    魏延双拳倒背,赤赤裸裸的虎背熊腰。魏延说:“南小虎已去过东北,这次就不去了。”

    只听到洪老汉不解地问:“哪去哪里?”

    “去广陵寺。”魏延把拳头捏得咕咕响:“去会一下那个山上的日本药商,南小虎回来说此人还没走,就等我们去会他。”

    声音隐约可以听见,忽断忽续,急切地撩拨着张广的心境。

    “若是那个日本人也懂我们的燃灯手,你要弄清楚他是不是从我们的秘藉里盗走的?”洪老汉说:“这个人是谁,南小虎回来说是我的爷爷在山西平定村厮杀的那个小野的后人,这就奇怪了啊!”

    魏延笑道:“洪伯伯,真是冤家路窄啊,你不去,人家可是记着这仇,不远万里找上门来了!”

    洪伯伯点上一支叶子烟,烟扯得通红:“听说这次日本武艺团叫的就是打遍支那无敌手!”

    快亮的天,又黑了下来,张广不忍再蹲下去,手指掰开一条隙缝,眼毫不敢眨,只见洪伯伯的七旬身躯在黎明到来之际,任由一个在公司“弱不禁风”的病夫魏延排打,一根藤条在洪老汉身上乱抽,那老汉竟一声声地叫好!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天已渐明,山村响起鸡鸣狗叫,吃过早饭,洪伯伯的儿子扛着镐和锹上山改田改土去了,他好像对老汉的事从不过问,但张广肯定这对兄弟绝对是武林高手,只有那个小脚老太婆在灶房里洗碗时关照老伴道:“老头儿,今天赶青龙场,你去不去?”

    老汉笑呵呵地回答说:“不去,走不动啰!”

    洪伯伯从灶孔里掏出睦火炭,装在烘笼里,双手挟着把儿,颤颤巍巍地从堂屋走到阶沿上。他的走动,竟逗来老伴了一阵掩口抿笑。

    别了洪伯伯,张广同魏延上路踏上归途。冬日的雾在山乡萦绕一阵,渐渐散去。河水淙淙流淌石桥古拙,绿水青山,一幅明媚清新的水墨画幻化在眼前,而张广的脑际中的迷雾越来越浓厚,久久地挥之不去。

    回到公司的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人,张广感觉很蹊跷,但见魏延的房门紧关着,电灯光却从板壁屋的缝隙里透出来,他弯腰在门边瞅了一会,发现那绿木簟上放了一个大旅行包,坐在张广原来那全位子上的是一个陌生人,对桌坐的是戴着军帽的魏延,屋里没有了那个女人。

    当天早上,魏延端着饭钵排在张广后面,悄悄对张广说:“我要走了,今晚上你到我屋里来吧!”张广诡秘地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魏延用肘拐了他一下,低声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打饭的队伍缓缓地移动,不一阵,魏延又钻进荷花池旁的小屋里去了。

    小巷响起脚步声,张广慌忙从门边移开,转过身来见是他婆娘。

    “你为啥不进去?”很漂亮的女人问,她手里提两个纸包。

    “门栓紧了的。”张广说。

    “嘿,又来了啥子人,这么神秘!”女人提着包擂门。

    屋里有了响动,门吱地开了:“你在敲门?”

    魏延神色有些异样,随后又看看他老婆,买这么多干啥?”赶紧接过一包。

    不想他老婆嘴巴一噘:“都拿进去,你们在屋头不方便,我走了!”

    魏延追出来问:“你到哪去?”

    “石油库那边有电影《列宁在1918》,新片子。”

    他低眉沉呤了片刻,然后抬脸说:“去吧,早些回来!”可是当他老婆走出两步,他又猛叫道:“你干脆今晚上不要回来了,回来也睡不下,南小虎来了!”

    老婆为解地问:“南小虎啥时侯拢的,我怎么不晓得?”

    魏延不耐烦地说:“不晓得就算了,你走吧,我不会来逮你的!你去吧!”

    老婆不甘心地问:“南小虎可是大英雄哟,不行,我要见见他!”

    魏延急了:“一个修铁路的有什么时候看头,明早就走,我跟他一起走。”

    魏延踌躇了半响,跨出门槛,把老婆扯到青砖白缝的影壁墙边,低声道:“小张也要跟我们走,你今晚上可以到骆主任那里去过一夜。”

    女人说:“你这是逼良为娼!”

    魏延笑笑:“好,不说了,去看电影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被张广一一听见,只见他老婆搓着衣角,好一阵才扬起头来,说:“那好,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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