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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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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一直记得秦遮从北疆回来,刚好能赶上参加第二日谢望切冠礼的那个雨夜。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从清晨就开始淅淅沥沥。而等到中午我和燕微陪卫蕊去凌云寺,取了她为明日谢望切加冠、特意一早请大师拿去开光的玉佩时,山间本就略显崎岖的小路更是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浅水。

    哒哒的马蹄踏上去时,透明的水花四处飞溅。

    因着同行,今日我和燕微便都是坐着卫蕊家马车出的门。结果不成想,正欲回程时,车毂却意外出了毛病。

    这会儿赶车的小厮便先将马车停在了寺庙的院内,我们仨则坐在供女眷休息的客房窗边。

    用过素斋,卫蕊伸手到檐下感受了一会儿,便皱了皱眉毛:“这么大的雨,明儿能停么?怕是出门也不方便吧。”

    “就算不方便,那你还能不来啊?”我剥了个橙子,“钦天监说这两个月就明天一个吉日,哪怕下雨了我哥的冠礼也改不了日子。”

    “也是。”卫蕊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诶?那秦遮赶回来了吗?”

    “按之前驿站传回来的信,应该是今日的。”说到这里我就有点心不在焉,慢吞吞地把橙子分成三份,“但也不晓得下雨会不会有影响。”

    “宁可慢些,也还是多留心的好。毕竟雨天山路泥泞,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对了,你不是准备了两支簪子给那两位少爷作加冠礼和生辰礼么。阿蕊同我说,你还特意去找倚红馆的姑娘学了束发的手艺?”燕微递过帕子给我擦手,随即又换了个话题,“如今可练熟练了?可不要把他们头发都扯光了才好。”

    我明白她这是不愿我多想再忧心,便也顺势和两人笑闹成一团。

    但其实心里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或许连同那日连绵不断的阴雨一样,一切本就都是有所征兆罢了。

    从我看见院里停着从北疆回来的马车,欢天喜地进门,扯住了秦遮绣着卷云纹的袖口,他却始终神色浅淡开始;

    从我想要喊他们来试试我挑了好久的那一对发簪,这两个家伙的表情却都显得有些过分平静开始;

    从我一手一个按着两人肩膀让他们坐下,却被他们赶进了房间先去更衣开始。

    我小心翼翼、宝贝万分地捧着那两只沉香木锦盒,轻手轻脚走到分坐在几案两侧,却一时相对无言的二人身后,却听见一身青衣的谢望切忽然开口。

    “你不会后悔吗?”

    我蹙起眉毛,心说这是怎么了,原本正想去扯人发丝的手便也停在胸前。

    然后却听另一边卷云红衫的阿遮回了话。

    “不了吧。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能统领八十万兵马,寻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他声音轻而缓,似乎含笑。

    “不就是去个北疆么,我干嘛要后悔。”

    木盒霎时脱手。

    “啪嚓——”

    他们回了头。我却愣在原地。

    其实阿遮那话,很久之后再平心静气地回忆起来,很容易就能明白不过是自嘲罢了。

    只是那时的我却不能。

    “如果他真的要去北疆,以后就也别回江国公府了。”我抱着被子蜷在床头忿忿,“陛下不是早就赏了他宁远侯府的宅子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都趁早回自己家去。”

    “酉酉。”谢望切端着一盏红枣茶,笑得温和而浅淡,“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怕迟早……也是要回去的。”

    这还是我和谢望切第一次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都铺在明面上讲。

    我抿抿嘴:“那怎么能一样。”

    “那你就不生我气了?”他笑。

    “你走了我也很难过啊,但那不是没办法的事么,我们都早就知道,也逼着自己适应了那么久了。”我坐起身,脑袋抵着谢望切的肩头,眼圈忍不住有些微微发热,“而且,你还在帝京城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阿遮也是有苦衷的呢?”

    谢望切叹了一声,本来想要扳正我身子坐好的手最后还是轻而慢地落在我发间,“他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但你们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抹了把眼泪,“我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要理解他。”

    “好好好,都是秦遮的错,行不行?”谢望切温柔地用指腹擦掉了我脸上的泪痕,又难得调笑似的轻轻托着我侧脸,伸手刮了刮我鼻尖:“看来你这胭脂啊,果然是贵有贵的道理。都哭成这样了,还没变成小花猫。”

    我两汪还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瞬时就也不晓得还要不要往下掉,就气呼呼瞪他。

    “看我做什么,”谢望切从翡翠手里接过帕子,“这次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

    “按理讲我这么说不大好,毕竟秦遮的苦衷……和我也脱不开关系,但我却是觉得该同你说明的。”他将用浸湿的帕子擦过我眼皮,“只是这毕竟是阿遮的决定,我不能擅自替他开口。”

    “那你还同我说什么苦衷?”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我吸了吸鼻子,又道:“就不怕我知道了你们不肯告诉我这苦衷,连你也一并怪罪?”

    “陛下已经同意了顾将军上奏的折子,命我回宫和阿遮前往北疆的旨意大抵明日加冠礼后便会下来了。”谢望切弯弯嘴角,替我把长发拢好,又说:“你若是不想听,明日便同安宁去京郊别苑小住几日罢。”

    我茫然望向他。

    “世上哪来双全法呢,只是阿遮宁可你生他的气,也不愿意让你接受另一种结果罢了。”

    他玉一样的侧脸在烛火下笼上一层橘红色的影。谢望切与我四目相对,然后温和宁静地眨了眨眼,“阿遮有权利瞒着你他的苦衷,但你也有权利伤心难过。”

    “不是吗?”

    我眼前突然又浮现出无数闪烁交叠的画面。

    从前世到今生,从三年前到三年后。

    最后一切都定格在不久前隔着一扇糊着薄薄窗纸的槅扇门,秦遮把手心贴在门上,声音也闷闷的,像是一条真正的小狗似的,对我说话的情景。

    “这次是我欠姐姐的,姐姐尽管生气。”

    “但你信我,等我从北疆回来,我就一直一直守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了。”

    “到时候,无论是帝京的月亮,徽州的澄江,蜀地的青山,还是燕云的初雪……”

    “我都陪你一起。”

    “姐姐,我不骗你。”

    于是谢望切加冠礼结束、宫中有圣旨来的半月后。

    那日清晨,秦遮骑赤马,披银甲,青丝用那支白璆珠的簪子高高束起。而后一行人径直前往北郊大营,过宁波桥,走长安大街,从永定门出帝京;

    他在江国公府门口同我父母拜别,说,定有归来日。

    同一日午后,我也终于下定决心,坐在安宁的车辇上,离开了京郊别苑。从奉安门重回帝京城内,经西市,过明华大街,最后停在新桥胡同;

    我望着江国公府门口的匾额,忽然想起梦中似乎也是这般情境。

    谢望切登临储君之位,秦遮终究也还是去了北疆。

    一个是过继来又过继走的继子,一个是暂住在我家的旧友后人。

    说到底,我们本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前世今生,理不清的,就算了吧。

    那么我……或许也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了。

    后来回忆起来,其实应该说,起初是秦遮同我家这一大帮人合伙瞒着我。我赌气,便执意忽略了从北疆来的所有消息,每日照旧同卫蕊燕微潇潇洒洒,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但日子久了,哪怕后来继母实在看不下去我这一副就要与某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甩开我爹和谢望切的阻拦,违背秦遮的意愿,告诉我他本是替我爹出征,只是怕我陷入两难才不肯说出口的真相,我眨眨眼,却发现,好像自己也很平静的样子。

    既不那么难过了,却也没那么恼火了。

    甚至还能温和地安慰继母说:“我都明白的,就算他们不走,我们也迟早都要长大,然后分开去过自己的日子的。”

    原本我也不是不懂,但只不过不愿意而已。

    但慢慢地,就连这份“不愿意”也变得浅淡了。

    最开始我还不太能适应他们的离开。甚至时常有些想不起来,在没有秦遮和谢望切的时候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好像就连去倚红馆听曲儿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但总之这一世瞧着没有死翘翘的危险了,我这几年攒的保命钱就也没了用处。

    为了给自己找些消遣,我干脆让翡翠清点了库房,把闲钱分成两份,一半投给了凌云寺外那家糖水铺子开分店,另一边就投给了兰池书局,支持我新近很是喜欢的那位船樾居士出新书。

    忙起来,好像别的也就能日渐淡了。

    于是某一日,我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吃葡萄,忽然就想通了船樾居士在那本一炮而红的《朝夕记》扉页上写的话:

    “时之一字,奥义无穷尽也。”

    果然妙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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