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面对这个问题，杨久安道：“世子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无以为报。”
霍思齐道：“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心。”
别的，他再没多说什么了。不过杨久安也猜到了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情况，她心下悲凉，面上却不显，道：“霍先生，属下一直没有问过一件事，如今可否一问？”
霍思齐道：“说罢。”
杨久安道：“属下四岁便得世子恩惠，衣食温饱，修习武艺，十岁离院，十一入府，属下的身份可经得起查验？”为表示她对过往毫不留恋，即使手中有权，她也一直都没有搜查过她之前的身份，要是真得送她当间谍，或者直接把她献祭了，也得让她走得明白吧？
霍思齐笑了一声，道：“你幼时被遗弃，在岷州庆远县梅花山的一家庵堂长到四岁，那家庵堂被查出是一处暗娼，被铲除后，你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妻收养，改了姓名叫做沈小莲，后来这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将你卖到牙行，辗转卖到了王府。”
杨久安道：“那个女孩是谁？她去了哪儿？”替她做沈小莲的那个女孩。她记得被送去牙行的前一天，她也在那对夫妻家里待过，她穿上那个女孩的衣服，组织里将她打扮得蓬头垢面，连那对夫妻都没察觉，看得出来那女孩平时过得不怎么引人注目。
霍思齐看着她的眼睛，道：“这女孩也是我们的人，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早在那家的孩子出生时，她就没了，现在她正待在她该待的地方，不过如今身量没你高了。”
杨久安低眉道：“真真假假，霍先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杨久安没有问世子的意见，因为她知道，如果许知秋真有动静，是生是死她只能去，她不能拖累世子。
杨久安叹了口气，说不定是个机遇呢，她的报恩设想里总是差点火候，这回可算是个要命的大事了，干完这票就可以准备退休了。
一番心理建设后，杨久安道：“属下明白了，必然不负先生所望。”
霍思齐欣慰道：“明日我就将沈小莲的具体情况交给你，十九，早做准备。”
杨久安应下了。
商议许久，眼看天色渐明，霍思齐便挥手让杨久安先行退下。
杨久安退下后，霍思齐站到床边，单膝跪地，缓缓道：“属下擅做主张，还望公子恕罪。”没人的时候，他向来不唤明成毅为世子，之前是小公子，如今是公子。
明成毅的身体耐药性极高，杨久安那颗药没有撑到大夫来，不过好在他身体本就不好，适逢犯了病，脉象凌乱，宫里的医官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蒙混过去了。
所以，整个事件他闭着眼睛也围观得差不多。
不知是逃避太过舒适，还是找不到醒过来的时机，他一直躺在杨久安的怀里，不曾睁眼。
此刻，他半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道：“霍思齐，你该知道，霍十九是我的人，你不会以为母亲为你赐了姓，你便真是我的长辈，可以替我做主了吧。”
“属下不敢。”霍思齐脸上不见惶恐，道：“公子，属下知道十九是公子的心腹，正因如此，她才要为公子解忧。”
见明成毅没有言语，霍思齐才接着道：“为了培养十九，属下也是尽心竭力，更加不舍她因此折戟沉沙，可如今她已在人前挂了号，只有将她放在明面上，才能保住她。公子如今羽翼未丰，也可保存实力，规避一二。”
“公子，十九她心系公子，就算离开，也不会背叛公子，正是如此，才能保住她，也能保住公子，如果她造化好，甚至还能搭上许知秋，一举三得。”
“公子，想想大小姐，霍公爷，还有林姑娘和您的处境，如今陛下愈发疯狂……公子，望三思。”
明成毅拳头捏紧，半晌，又缓缓松开，道：“下去吧。”
霍思齐抬头，见明成毅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心思，终是低头行礼告退。
离开前，明成毅突然开口道：“将梅芜卿召回来。”
霍思齐沉默，转身道：“火树、星桥可同领十九手上的事物，属下也还能兼顾……”
明成毅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道：“去吧，尽快。”
……
杨久安出了门就没管身后的刀光剑影，她冲回屋子里，四下检查了一番，直接开口道：“风六！出来！”
“你再不出来，我今儿早上就收拾包袱离开王府了！”
话音刚落，风六倏地出现在她身前，道：“发生了什么？”
杨久安一拳锤在他胸口，打得他退了两三步，风六捂着胸口疑惑道：“干嘛打我？”
杨久安道：“谁让你去宫里的，那么不服管教，你不要命了？”
风六梗着脖子，半句话都没开口。
杨久安盯着他看了许久，发现他身上的水汽，灵光一闪，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风六看了她一眼，道：“没多久，和宫里的尸体一起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杨久安立刻上前放倒，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骑在他身上就掰开了他的嘴。
果然找到了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药囊，杨久安小心将毒药薅了下来，肯定道：“霍先生让你去的？”
风六见被逮住了，也不急，将手枕在头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我自己要去的，霍先生给的药，多一个人多重保障，霍先生不会拒绝的。”他其实有想过如果事态严重就直接掳了她跑路，有余力就带上世子。
杨久安摇了摇头，状似可惜道：“要不是你内力稳健，我都想让你易容去替我算了。”说到这，她翻身下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道：“我没有说在宫里遇到过你，记得别说漏了。”
风六一个打挺站起来，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替你？你要去哪儿？”
杨久安撑着脸说了他离开以后的事，以及霍思齐对她未来职业规划的猜想。
风六听过皱紧了眉头，道：“我陪你……”
“闭嘴吧你。”杨久安打断了他，道：“我不许，想也不要想，别说没发生，发生了也不许。老老实实待着，不愿意你就自己跑路吧。”
杨久安虽然自己有道德包袱，但她并不强求别人也有这种包袱，更何况和她这种深居简出的人不一样，以她的观点来看，风六早就该还完债了，多少条命都还完了。
世子手中的飞羽阁这两年渐渐交到了杨久安的手上，风六除了做暗卫，还兼职赚外快，去做了飞羽阁的杀手，榜上有名的大佬。
杨久安觉得自己很无能，什么都不愿意看，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如今有了还债的机会，她会尽力，并且力求独立完成，不拖累他人。
为了稳住风六，杨久安随口讲了关于干完这票就跑路的计划，好说歹说，才做好他这边的工作。在风六保证绝不给她添麻烦的誓言中，杨久安稍稍放了心。
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将外衣一扒，带血的鞋子一踢，裹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仿佛刚才那个龙精虎猛的人不是她一般。
只留风六坐在她的床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