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杨久安抱着昏睡过去的明成毅,很快就被扫尾的禁卫军发现。
在一名宫女的帮助下,杨久安扶着世子迅速退到不起眼的角落,她一手捂着自己咚咚咚跳动不已的小胸口,一手搀着人,明成毅大半的身体都靠在她的身上。
其实这点重量对杨久安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需要掩护才叫了个宫女来帮忙,却突然感觉对面的宫女使了劲儿要把世子拉过去。
杨久安立刻双手齐上把人拉了回来,再定睛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人,长得普普通通。
杨久安将人安排在椅子上靠坐着,道:“世子有我看顾就行了,站到后面去吧。”
宫女低声道:“是。”随后就退到了杨久安身后。
听到这个声音,杨久安瞳孔地震,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这不是那谁?那谁!
风六!
宫女低眉顺眼,身材样貌都跟男人沾不到边,但杨久安先入为主,总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像她那个冤种发小。缩骨功还是易容术?
杨久安内心慌乱,这宫里今天真就打算一网打尽的架势,先是摆明了鸿门宴,再放松警卫,生怕别家势力进不来。
水里的人根本就是鱼饵,想拿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吊出暗地里的各方势力,毕竟你都武装入宫了,还说没有反心。
杨久安远远望去,高高的宫墙上竟然还拉了网,任你是轻功超群也飞不出去。
然而这些跟杨久安都没什么关系,她支撑着椅子上的老板。
看着眼前成王败寇的局面,所有“刺客”都被制服,还没来得及服毒的,自然有审问他们的去处,老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儿孙兄弟们,丝毫不见生气。
瞄到老皇帝的笑容,杨久安迅速低下了头,感到有些背脊寒凉。
过了会儿,禁卫军将领上前,道:“回陛下,所有逆贼皆已拿下。”
“嗯。”老皇帝的声音平稳而淡然,“传令刑部,让岑起湘子时拿出供词,老许,你从旁协理。”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陛下,这时候,奴婢可不敢离开您半步。”
杨久安知道,这就是霍思齐让她留意的许知秋,宫内的第一大太监,也是大名鼎鼎的大内第一高手。
皇帝知道他不想沾手,但还是接了他的话,笑道:“还是你关心我。”
现场清理非常迅速,点上了烛火,亮如白昼,没一会儿,又是一副可以重新办宴的样子。
老皇帝笑着道:“坐吧,都坐。”
众人僵硬地落座。有人认命般的倒了下去,有人藏有一丝顾念亲情的希望,也有人顶不住压力想就此一搏的。
不过很可惜,很快就有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将其压了下去。
老皇帝开始若无其事地一一询问他们的近况,重复了许多宴席上的问答,又回忆了一下孩子和兄弟们小时候的故事。除了晕倒的明成毅和因护驾受重伤抬下去治疗的穆小郡王,没有一个逃过老皇帝的点名。
杨久安扶着明成毅的肩,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在见到许知秋之前,她是有那么一两分自信的。可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见到突然出现的许掌印,她就不敢妄自托大了。
这样的氛围折磨持续到了子时,月上中天,岑大人带着并不怎么清新的气味,来到了宴上。
最后一刀便来了。
现场很快再次嘈杂起来,杨久安紧紧搂着自己的老板,忍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送走了少说十位藩王。
真实手起刀落,并没有什么午时秋后问斩,而是在阴气最重的午夜,断送了诸位王爷亲贵的性命。
血洒落一地,活着的皇子贵族们早已经被吓破了胆。
有一位的鲜血洒到了杨久安的鞋上,让她忍不住退了半步,无措地来回交错着微微跺脚。
行刑的人上前来,道:“对不住,姑娘,弄脏了你的鞋。”
杨久安抬头,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年轻的脸上沾着点点血花,说这话时,他刀尖悬在身侧滴血,脸上还带着笑。
笑得很好看,露出了一排大白牙。杨久安直接扭头,侧身看地面,一句话都没说。
那人也没在意,轻笑一声,转身去到了另一处。
第二场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四更前就结束了。杨久安朝身后看去,那名宫女早就不知道遣去了何处。
老皇帝毕竟年龄大了,夜也深了,听了岑大人提供的供词后,哭过一回就退场了,连行刑都没看。只留下了许知秋监管现场。
杨久安就这样直愣愣地熬到这地方再次打理干净,一盆盆清水洗刷了地板的血迹,灯影婆娑,人影晃动。
许知秋缓步走到每个人身前,送上了“贴心的问候”。迟来的太医给各位请了脉,就到了放行的尾声。
杨久安屏气瞧着许知秋的麒麟纹藏青色的衣摆从她眼前飘过,刚想松口气。
突然,那一角麒麟衣摆又飘了回来,温和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魏小王爷的侍女?多大了?可习过武?”
杨久安很慌,这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人却慢腾腾地蹲下去行了礼,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十三岁,两年前入王府后,世子曾请人教导,奴婢略识得些招式,有些力气,才能侍奉世子左右。”两年,是个很微妙的数字,习了武,但没完全入门。
许知秋点头道:“魏小王爷身体不好,一般女婢确实无法照顾好他,你很不错。”
不知为何,越是紧张,杨久安的心跳越是平稳,如今甚至可称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她回到:“大人谬赞。”
许知秋笑了一声,抬手扶住她的手臂,杨久安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敢反抗,顺势起身,“多谢大人。”
杨久安不敢抬头,只听旁边一人说话,正是方才洒了她一脚血的男人,她记得他的声音,他道:“义父,我就说吧,她脚步轻盈,一瞧就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许知秋不置可否,跟杨久安唠了两句有关世子的家常,然后按惯例去关怀他人。
人走远了,杨久安的心跳才渐渐加快。紧张来的那么迟,让她有些胸闷,他刚刚是不是摸了她的骨?是不是探了她的脉?她蒙混过关了吗?
她满打满算才学了八年多的武功,主修外家功夫,又专习隐匿心法,她自己不出手内力微乎其微,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杨久安恍恍惚惚地将世子送上单轿,临行前,那个男人突然跑到她跟前,笑道:“十九娘,改日我赔你双新鞋子。”
真不愧是许知秋的人,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名字,还叫得那么亲近,杨久安瞬间清明,侧身道:“多谢大人,不过不用了,王府不缺鞋子。”说完就打算走。
那人连忙拦了一下,道:“我叫黎昌,你可要记住了,咱们还会再见的。”
杨久安没理会他,寸步不离地将世子送到宫外,送回王府,交到了霍思齐手上。
待将世子安排好,杨久安隐去了那个宫女的事,口齿清晰地将宴会上这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件详细复述,直听得面前的人眉头直皱。
等她说完,霍思齐的脸色已经黑沉如水,“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杨久安回到:“是的,属下办事不力,让许知秋发现了端倪。”
霍思齐看了她一会儿,道:“那倒未必,你的内功心法是我亲自挑选,行脉微弱,你没有出手,即使是许知秋,也不能轻易发现。不过,你确实也到了精进内力的时候。”随着杨久安的成长,这套功法瞒不了多久,再耽误下去,他也怕错过了好时候。
杨久安犹豫道:“霍先生,属下可能不能再待在京城了。”说实话,她觉得那个许知秋她搞不定,尽管他对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她连他的脸都没仔细看过,但这个人就是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他身边那个干儿子也是个挑动她神经的人。
霍思齐摇头,“不,你要留下,如果有必要,可以和他们接触。”
杨久安沉默。
霍思齐看了看隔了屏风帘子躺着的明成毅,道:“十九,世子对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