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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历史(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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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夜幕已然降临,灯火阑珊间这座城市从白天严谨认真的女白领摇身一变,变成了的成熟御姐。

    男人伸手理了理油腻的头发,他穿着破旧的衬衫,披着一件肮脏的黑色风衣,肥大的裤脚摇摇晃晃。他钻出了这条阴暗狭窄的小巷,然后穿过了车水马龙,走到了一家酒吧门前。

    酒吧门前的霓虹灯亮成一片,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正是年轻人们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彩色转盘灯在不断闪烁着,舞池中男男女女们随着震耳欲聋的的士高音乐疯狂晃动着自己的身体,一双双手摆成各种造型举过头顶,盛满酒液的高脚杯映着灯光,灯红酒绿间纸醉金迷与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交错汇融,欲望与野性被释放得淋漓尽致。

    男人深深抽了口气,酒精与各种香水的味道钻入鼻孔,他甚至能够闻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对男女在接吻时,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极度诱人的荷尔蒙。

    他缓步走进人群中,脚步轻盈得像是舞台剧中的演员,女性披散的头发滑过他的手掌,那些甜美的荷尔蒙挑逗着他的神经,一具具白皙的身躯摩擦在他的身上,曲线美好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像柳条一般游动。

    男人燥热难耐欲火烧身,恨不得立即抓过一具胴体撕开那些轻薄的衣物,将其抱在怀里深深地长吻。

    然后咬下那女人的舌头,吸食她的血液。

    想到这些男人就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但他在忍耐着,他调整呼吸四下打量,他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这些天里他已经玩腻了这些衣着暴露的货色,想要换换口味。

    男人已经狩猎了十七个女性了。

    他是在喝下那瓶液体后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座城市并非男人的家,起码在他心里不是,他的老家在几百里之外的一个深山中。那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中小村,家家靠山吃饭,早晨会有薄薄的雾气从山间涌出,有风吹过时漫山遍野的树叶都会哗哗作响,犹如海潮一般。

    在这样一个深山中只有一所学校,学校中也只有一个老教师。那是一个下乡支教的老教师,由于这里穷乡僻壤的始终没人愿意来,老教师就当校长又当老师教了二十多年的书。

    老教师姓余,是个戴眼镜干瘦结实的人,经常给孩子们讲山外的故事,鼓励孩子们走出大山。

    男人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发奋读书,终于顺利走出了大山,来到了这座城市,成为了一名企业员工。

    企业的工作是负责制造汽车零件,一天的工作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工作的内容就是一刻不停地在流水线上忙碌。

    这样的生活很枯燥乏味,和男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有的时候男人下了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拥挤的出租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会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乡。

    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还是个孩子,每天放了学后就和朋友们漫山遍野地疯跑。微风拂过他的面颊,湛蓝的天空中飘着白云,遍地都是绿油油的草芽。

    改变他生活的是他的一个女同事,有一天下班那个女同事突然邀请他一起出去吃饭。饭间他们喝了很多酒,第二天醒来时两人正赤裸着相拥在酒店的床上。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正当男人满心以为找到了幸福时,女同事卷走了他积攒的钱和另一个男人跑了。

    男人崩溃了,他开始自暴自弃,整天躺在出租房的床上发呆,靠着方便食物过活。过了不久企业也解雇了他,由于没钱交房租,房东将他赶出了出租房。

    男人流窜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他觉得这座城市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它无时无刻永无止境地榨取着人的价值,而被榨干价值的人就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一边。

    “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男人记得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城市绚丽的霓虹灯打进漆黑的巷道里,男人瘦骨嶙峋趴在巷道角落的污水中。那个人打着一柄黑伞站在巷口,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让男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的身上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就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魔一样。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男人咬牙切齿。

    “那么就让整个世界燃烧起来吧。”

    那个人俯下身将一个瓶子放在巷口,随后转身离去。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将那个瓶子拿了起来,那个瓶子没有标签,瓶子里的液体是腥红色的,粘稠得像是血液一样。男人觉得这像是什么新型的毒品,他曾经的一个工友是吸毒的,他见过毒瘾发作的样子,简直像在遭受地狱的酷刑一样。

    但男人没有犹豫,他打开了瓶盖一饮而尽。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也不再有所谓的畏惧。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会把普通人往绝路上逼,除了这条绝路,你无路可走。

    浓腥的味道直冲鼻腔,液体入喉就像一团燃烧的熊熊烈火。男人感觉身体像是被扔进了熔炉一般炽热,他摔在地上翻滚起来,心脏像是战鼓一般剧烈跳动起来,巨量的血液被送往全身的血管,骸人的剧痛传来,全身的骨头宛如被一根根折断又接好。

    有什么不断叩击的声音回荡在男人耳中,他的脑海中闪现着各种诡异的画面:鲜红色的巨大心脏被贯穿在漆黑的铁塔上,漆黑色的铜钟在神殿的深处来回震荡,汹涌的潮水不断拍击天际,仿佛淹没了世界一般。

    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巨大喜悦,男人停止了抽搐深深地呼吸,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充斥了他的身体,巨量的肾上腺素源源不绝地分泌出来。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舒展,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像活过来了一般缓缓呼吸。

    他的肌肉开始分裂,细胞开始重造,骨瘦如柴的身体如同被打了气的气球般膨胀起来,很快结实漂亮的肌肉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站起身来,雨水不断冲刷着那副健美的身体,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黑色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

    身体发生变化后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背叛他的女同事,他当着女同事的面把他情人的心脏挖了出来,然后在女同事的哀求中掐断了她的脖子,并且侵犯了她的尸体。

    自那之后男人便不可自拔地迷上了奸尸,在侵犯完尸体后他都会将其心脏挖出来吸食血液。这似乎是那瓶液体的副作用,如果他不定时吸食大量的血液便会痛苦不堪。

    男人发现除了身体上的变化外,他似乎还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比如只要他吹一口气,任何生物吸入他吹的气都会立刻被吸引,就像花蜜对蜜蜂的吸引力一样。

    男人靠着这个征服女人,然后将女人带到僻静的地方杀人奸尸。

    男人的目光在四下游荡着,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有点口渴了,于是向着招待台走去。他身上没什么钱,从那些被杀女人身上搜刮来的钱早就花完了,但他并不需要自己付钱,因为只要他随便对着人吹一口气就能搞定一切。

    招待台是用橡木制作的,并且特意保留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款式古典却又革新。招待台边没什么人,男人扫视着柜台上那些名贵的酒,忽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

    那个人穿着英伦风格的黑色长风衣,披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看起来身材高挑瘦削。她的手边放着一杯拉菲,目光却并未落在酒或舞池里,而是默默望着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似乎一切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男人熟悉那个目光。

    男人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曾在出租房的窗户边望着这座巨大的城市,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男人走到了那女孩旁边,女孩注意到了他,刚转过头的瞬间便被迎面吹了一口气。

    “我能坐在这吗?”男人用自认风流潇洒的眼神望着女孩,胡子拉喳的嘴角扬着一抹神秘的笑,女人们在这抺笑中都无法自拔。

    女孩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意外,平时那些女人吸入他吹的气时就该呼吸紊乱面红耳赤,将身体凑上来蹭他才对。

    然而这个女孩却并没有多大反应,呼吸平缓有频率。

    男人坐下后才算看清了女孩的脸,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线条清晰的面庞,有着一对男孩气的眉毛。单看轮廓的话,这张脸偏向男性,但用巧妙的淡妆修饰后便有种英气逼人的感觉。

    男人猜测女孩应该是公司主管一类的角色,只有经过无数次的职场磨练才能练就这种气质。

    但这种女强人也会来酒吧吗?

    “能请我喝一杯吗?”男人问。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拉菲推了过去。

    ‘还没喝,请自便。’女孩在手机上打出这句话给男人看。

    男人犯着愣望着女孩。

    ‘我不会说话,如果你想喝别的,我可以给你点。’女孩又打出这句话。

    是个哑巴啊。男人想。

    “不用了,就这杯。”男人摆摆手。

    女孩点点头,男人也沉默了下来,他喝着那杯拉菲气氛有些尴尬,他实在是没有跟哑巴对话的经验,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对付普通女人的话用来对付这个女孩行不行得通,毕竟她似乎对自己吹的气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你叫什么?”揣摩了半天,男人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晓羽。’女孩打字。

    那些被杀死的女人男人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这是男人第一次问猎物的名字。

    “晓羽小姐来酒吧干什么的呀?”男人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很白痴,来酒吧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喝酒蹦迪,这就像你问装空调的人“师傅,你是干什么的?”一样。

    “不知道。”陆晓羽打出了这三个字。

    男人被刚咽下去的拉菲呛到了。

    他算明白了,这女人就只是长了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个思维简单的白痴,估计是看见年轻人们都扎堆往这里钻,就茫茫然然地跟了进来。

    然后也不知道干什么,就点了一杯酒坐着消磨时间。

    男人一口气喝干了拉菲站起身来,“要不出去走走?”

    2这是一栋老旧破烂的工厂,据说以前是制造煤气罐的地方。它废弃的原因是煤气爆炸,有员工在工作期间偷偷吸烟,导致火星引燃了煤气罐,巨大的爆炸掀翻了半个工厂。

    这是男人藏身的地方,同时也是他杀死那些女人的地方,工厂里有一个幸存的熔铁炉,他把尸体扔进熔铁炉里毁尸灭迹。

    男人有时候会对着熔铁炉发呆,觉得人这种东西真是脆弱,这么容易就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了。

    男人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刺耳的开门声划破了寂静的夜。他慢慢地取下了挂在门后沾满血迹的钢棍,他就是用这根钢棍敲碎了那些女人的脑袋,享受钢棍砸在人体上的快感。

    男人转头招呼陆晓羽。

    然而陆晓羽却并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她直直地站在几米开外生锈的篮球架下,那个三米高的篮球架估计是工厂之前的员工们用于业余消遣的。月光照在陆晓羽身上,男人这才发现她长得很高,她并没有穿高跟鞋,即使如此却还是直逼了篮球架的一半多,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男人自己的身高是一米七八,这样看来,陆晓羽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朝上,这不是一般女性该有的身高。

    陆晓羽默默地盯着男人,眼中迸射出刀剑一般的清光来,她的左手中握着一柄黑伞。此时洁白的月光洒在那柄黑伞上,男人注意到黑伞自身也在泛着一层淡淡的赤红色。

    “怎么了?”男人干巴巴地问,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钢棍,隐约嗅到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这是野兽的直觉,他自己就是残暴的狩猎者,此时却对猎物产生了本能的畏惧感。

    就像草原上鬣狗遇到了狮子一般。

    ‘陆晓羽’缓缓伸手握住了伞柄,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伞出鞘了。男人看清了那是一把通体泛着红光的日本刀,刀身有着冷月一般优美的弧度。

    ‘陆晓羽’从风衣衬里拿出一张资料表,“陈志雄,27岁,曾经是一名汽车零件制造厂的员工,低级血裔。”

    ‘陆晓羽’轻声念着那张资料表,声线是低沉的男声。

    男人借着月光注意到了那张资料表上印着的图腾,那是高山与大海各自簇拥着一个十字架的图腾。男人忽然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图腾。

    在他得到了能力后曾经调查过各种资料,在那些零碎的资料中,他察觉到了世界上不只有他一个人是与众不同的。如果说当今社会是表世界的话,那么像他一样有着非凡能力的人就是里世界的人,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

    那个图腾是一种象征,里世界中被称为‘清道夫’的身份象征。

    巨大的恐惧在陈志雄心里炸开了,他一把将铁门关上向着工厂里逃窜。然而那扇足有五厘米厚的铁门却连半分钟的时间都没为他争取到就被一刀斩成两半,倒塌在地。

    赤红长刀在空中划出了半圆的优美弧度,陈志雄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恶寒,他立即扭身用钢棍去挡。

    但那根高强度的钢棍却像一根面条一样被一刀切断,陈志雄的右腹部被豁开了一个大口,鲜血喷泉一般溅射出来,一股炽热的灼烧感从伤口处传来,犹如一团烈火在伤口上燃烧了起来。

    陈志雄发疯一般奔跑起来,那股灼烧感直抵五脏六腑,他沿着梯道奔跑着想甩掉‘陆晓羽’。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女人们,她们赤裸的身体那样诱惑那样美,鲜艳的红色像是一朵璀璨至极的花一样绽放在地上。

    ‘我没有错,是这个世界先抛弃了我,所以我做这些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

    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只是觉得很倒霉,他想着如果能够在这个该死的‘清道夫’手下逃掉,就又能继续享受虐杀女人的快乐了。

    然而在这时,却莫名其妙有一阵叶子被吹动的哗哗声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想起来几百里之外那个遥远的山村。

    是不是曾经也有某一个地方,是你想回去,却又永远回不去的?

    陈志雄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一句话。

    此时他正以高速奔向二楼的一扇窗户,紧张恐惧亢奋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流窜,他要撞破那扇窗户逃出这个工厂。

    但炽热的刀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吐出一口血。他的心脏被长刀贯穿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那炽热的刀刃上微弱地跳跃。

    长刀被猛地拔出,陈志雄跌跌撞撞地扶住了旁边锈迹斑斑的铁扶手,然后身子一歪一头栽进楼下的熔铁炉中。

    上千度的高温瞬间吞噬了他,只几秒便将他的肢体连同骨骼全部融化。

    ‘陆晓羽’站在楼梯上看着那层浮在铁水上的骨灰,然后将那张资料表轻轻扔了下去。

    资料表飘进了熔铁炉中,一瞬间便被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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