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许是夜色深沉易让人产生幻觉,贺南意没有犹豫太久,朝谢思慎伸出右手。
他愣了两秒,而后同样伸出右手,指间内侧的纹身细密繁复,可还没等贺南意看清,便被人反握住手。
谢思慎指尖温热,覆在手腕纤细处,抚平她心中最后一丝躁意。
“走吧,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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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落座后,贺南意这才反应过来,“我还没和李悦萌讲。”
跑车车门降落,空间瞬间变得私密,谢思慎从座位中央的储物空间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贺南意。
“别人又不是没长嘴。”
贺南意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后捏在手里,醉意一丝丝褪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微微蹙眉。
“地址?”
蓝色的矿泉水瓶被贺南意捏得凹下去一小块,她没有直面回答谢思慎的问题。
“你送我去ktv吧,或者找个路口把我放下也行。”
谢思慎有无数种方法知晓她家地址,但无论是向谢老爷子探求还是找贺余风询问,最难堪的方式莫过于由贺南意自己说出口。
她不想丢这个面子。
“ktv地址发我。”
贺南意不意外他的选择,慢吞吞打开微信,却愣是没找到相关的聊天信息,回忆了几秒后才想起,“易鸿时说,是他们常去的那家店。”
谢思慎舌尖抵着后槽牙,“啧”了一声,声线较先前明朗几分。
“我怎么知道他们常去哪家店?”
贺南意没说话,谢思慎也不为难她,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在通讯录中翻到易鸿时号码,点击拨通。
电话响过两声后就被人接起,对面却不是易鸿时。
“谢狗,你把人给我带哪儿去了?”
李悦萌实在没想到他有这胆子——贺南意喝酒后不说换了个人,但平日里的精明利落是丢了个彻底,谢思慎什么手段,要哄贺南意跟他走还不容易?
贺南意清醒时还能克住谢思慎,这会儿喝多了,哪里还是他对手。
“你急什么。”
被李悦萌这么呛声,谢思慎也没恼,红灯恰在此时切换成绿灯,one1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停止线,连电话那端都能听见跑车掀起的声浪。
“你赶紧给我把人带回来!”
李悦萌听到这声浪就有些恼,“她刚喝完酒,这么开要晕车的!”
谢思慎放缓车速,见贺南意面色果真有些泛白,伸手将矿泉水瓶从她手中抽出,单手拧开后扣下瓶盖,示意贺南意,“再喝两口。”
贺南意没有动作。
谢思慎不方便维持这个姿势,干脆将矿泉水瓶搁在扶手箱的置杯架上,对洒出来的水珠置若罔闻。
谢思慎做完这一切,才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道:“ktv地址发我。”
说完后也没管李悦萌是什么反应,径自挂断了电话。
贺南意盯着未被拧上瓶盖的矿泉水瓶看了几秒,扶手箱四周碳纤维内饰被水珠沾染上深色,她看不过去眼,又喝完小半瓶,伸手要去抓谢思慎手中的瓶盖。
银灰色安全带勒住她动作,贺南意扯松了些,有些费劲地直起身,顺利夺走被他攥着的瓶盖,拧上后搁回原处。
“我睡会儿,到了再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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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几乎绕着平城开了大半圈。
谢思慎向来不知低调为何物,银黑相间的跑车过境便如同摩西分海,硬是从平城晚九点的高峰中闯出一条生路。
接到李悦萌电话后谢思慎才放缓车速,从扶手箱中找到蓝牙耳机戴上。
“谢狗!”
“你之前找我修改的论文资料……”
李悦萌关键时刻显得十分仗义,丝毫没被谢思慎威逼利诱,“你把南意带到哪儿去了?”
“活着呢。”谢思慎嗤笑,视线掠过贺南意熟睡的侧颜,调转车头往ktv的方向驶去,“她睡着了。”
李悦萌:“……”
“你这是什么态度。”谢思慎调整了下耳机位置,“我在你心中形象就这么低俗?”
那倒不至于——李悦萌和他同校五年,知道谢思慎虽然长了张能招来不少桃花的渣男脸,性情懒散又放荡,但为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哪怕对上多年前甩了自己前女友,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贺南意就不好说了。
诗经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倒不是李悦萌对性别有什么偏见,况且贺南意也不是容易沉溺于情爱的人,但对上谢思慎,她也只有六个字。
拿得起,放不下。
贺大小姐只会搭理对自己有用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人。谢思慎沾不上第一条,自然是第二种。
“怎么会。”李悦萌面无表情,语气讥讽,“我是怕贺氏得不到皇帝您的欢心,还是趁早把她打入冷宫吧。”
她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让谢思慎就地自宫。
谢思慎没忍住,唇边星星点点笑意荡漾开。
“行了,李女官,过来接驾吧,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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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意是被李悦萌喊醒的。
她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下意识坐直了身,脊背处传来骨骼久未活动后的声响,又顺着安全带的力道靠回去。
“谢思慎呢?”
李悦萌看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揉后腰的动作,不免担忧。
“抽烟去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两人是认识近十年的闺蜜,贺南意白了她一眼,指指身下的座椅,“你来这睡一会儿试试?这车坐着贼费腰。”
“算了吧。”
李悦萌轻轻合上车门,“要真蹭到哪里,谢狗得把我卖了赔车。”
看着银黑相间的流线型车身,李悦萌忍不住问道:“除了费腰之外没别的感觉了?”
“能有什么感觉。”
贺南意不以为然,“就平城这路况,再贵的跑车也得保持时速八十,除非谢思慎今晚就想上热搜。”
柯尼赛格不是一般的车,要真有什么违规行为,这会儿热搜都该上了——“亿万豪车街头飙速,无视交规肆意妄为”,再联系上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分分钟能引来无数网友讨伐。
“他上过啊,你不知道吗?”李悦萌奇怪地反问,“他开这车来学校当天就被记者拍到了,后来学校不得不公示了他的竞赛答卷和高考分数,解释他确实是靠自己实力上的学。”
贺南意微微诧异,沉默着没说话。
李悦萌也意识到了什么。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他们这些常在联系的人尚且可以习惯谢思慎的转变,但对贺南意来说,这样的他太过陌生了。
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性情大变?
贺南意隐约有些猜测,抬眼望向不远处独身站立抽着烟的男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这已是她第三次见谢思慎将烟点燃,只是这种行为定性为烟瘾大似乎也不准确——他更像是在放任烟灰燃尽,仿佛能从弥漫散开的灰白色雾气中得到些许安抚。
“这我真不知道。”李悦萌举手投降,“我俩不是一个学院的,你还是去问易鸿时吧。”
贺南意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问易鸿时?那都不必转身,一睁眼一闭眼,谢思慎就能知道自己在打听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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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走廊上,安静得不可思议。若不是李悦萌在前面带着,贺南意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某个不知名的灰色交易场所。
好在李悦萌很快就找到熟悉的门牌号,在开门前,她友情提醒贺南意。
“把耳朵捂上。”
贺南意:“?”
门打开的一瞬间,贺南意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震耳欲聋的声浪将她硬生生逼退半步,满脑子循环的都是房间中央男生声嘶力竭吼出来的歌词,敲得人脑袋发晕。
沾染着烟草味的掌心干燥,覆住贺南意双耳,几乎是将人半抱进怀中。
她仰头去看谢思慎的神色——男人唇角紧抿,低头望下的眼神似有笑意,光怪陆离的打光从远处照过来,却依旧可窥见皮囊下流畅的骨相。
明明是俗世沉浮,倒是叫贺南意莫名想起少年午后,倚在教室窗边读到的一句话——君子清贵,如珪如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