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无心之灯（四）
镭钵街很大。
因为本身是在爆炸后的深坑中形成的群居地, 房子层层叠叠的向上盘踞，一眼望不到边际。
中原中也日常会在羊的势力范围内巡视，因为有他的存在，羊的势力范围可以说比其他小组织宽广了不少。
但就算有这个前提, 似乎小孩也无法支撑一轮巡视。
想到这一点, 中原中也有些苦恼的看向和纪。
小孩在出门时被他换上了一身方便运动的背带裤, 皮肤苍白到像接触到阳光就会融化。
中原中也敏锐的发现这并非是正常的肤色, 就如同他所想, 应当只有从未接触过阳光才能有这般苍白的颜色。
他忽然想到, 在那条小巷中与和纪第一次见面时，和纪说她没有妈妈, 要去救爸爸。
所有事情完全没有线索, 就算再怎么猜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正在努力迈着小短腿往前走的和纪察觉了少年的视线，抬头望着少年的眼神中似乎带上了些许疑惑。
中原中也暂时将脑海中的猜测封存, 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小孩的身高。
小孩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一出头, 刚刚好到他胸口下方一点。
这种体型差，让中原中也瞬间放弃了抱着和纪的想法。
虽然他能抱，但是看起来肯定很滑稽。
少年的表情逐渐咬牙切齿。
可恶啊, 从明天开始他也跟着和纪一起喝牛奶。
最后中原中也还是牵着和纪慢悠悠上路了。
和纪安静的看着周围。
她的大脑在迅速接收着环境传来的讯息, 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了从一旁路过的野猫群上。
这是一群黑白花色的奶牛猫。虽然并不肥硕, 但是也没有饿到骨瘦如柴的地步。
其中有一只与野猫群格格不入的三花猫，站在离野猫群不远的地方，沉默的注视着自己。
和纪停下了脚步，与它悄然对视。
她觉得自己清楚的看见了这只三花猫的眼中闪过了人性化的凝重。
【和纪。】
脑海中，修治出声提醒道：【该走了。】
同时，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发现小孩没有跟上的中原中也回身, 发现和纪是在看着猫咪时，颇有些好笑。
“原来你这么喜欢猫咪吗？早上也是看了书上的猫咪学会了刷牙。”
中原中也牵起了和纪的手，带着和纪上前，示意和纪可以去摸这几只猫咪：“这几只猫咪可以摸的，它们是街尾老奶奶养的猫，很亲人的。”
就像是想要证明中原中也所说的一样，猫咪们纷纷向前，在和纪的腿边蹭来蹭去的撒娇。
那只三花猫也有了动作。
它迈步上前站到了离和纪最近的地方，发出了咪呜的声音。
老奶奶家有养三花猫吗？
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只猫的中原中也疑惑挠头，看着三花猫亲人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和纪的手示意道：“摸一摸？”
小孩非常听话的蹲下伸手，她的神色一直都非常平静，就像只是因为猫咪而吸引了她的视线，就像是从未发现那只猫咪的异常。
而三花猫也乖巧的用头蹭了蹭小孩的掌心。
系统空间内，修治用力的拍着桌子，无声的笑到像是要厥过去了一样。
zero惊疑不定的看着修治，又看了看显示着和纪视角的光屏，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忽然笑成了这样。
而satoru眯了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在纸上写道：【那只三花猫有问题？】
修治慢慢平复了笑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是一位颇有威望的老先生。】修治戏虐的写道：【他的异能力是能让他变成猫，很方便的一个异能。】
生活在柯学世界，还无法自然接受奇幻事物的zero先生震撼的看向屏幕，看向那只正在得心应手蹭着小孩掌心的猫咪。
这世界真是太离谱了。
他想到。
自己的脑海里发生了什么，和纪自己都不知晓。
在摸了两下猫咪后，和纪就放弃了这个举动，站起身任由中原中也拉着自己去街角的水池洗手。
中原中也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但实际上少年非常的心细。
他认真的将和纪的手洗干净后，蹲下身示意和纪趴到他的背上。
显而易见，中原中也认为和纪刚刚停下脚步不只是被猫咪吸引去了注意，还有可能是因为走了太久的路累了而停下休息。
少年背着女孩，完成了今天的巡视。
不出意外，小孩没有对任何地方表现出熟悉，对今天所路过的地方都是如出一辙的陌生。
中原中也对此并不意外，又带着和纪去了一趟警局。
昨天帮和纪登记了资料的警官小姐俯下身揉了揉和纪的头发，然后对中原中也歉意的摇头：“抱歉，我们这里没有查到有关于这孩子的任何资料。”
“包括dna比对，库里也没有任何人能与这孩子能够匹配上。”
警官小姐皱着眉，思索道：“这其实是不对劲的。”
中原中也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会不对劲。”
警官小姐解释道：“因为就算不要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合率，退而求次想要寻找小和纪的近亲，得出来的结果也还是零。”
灵光一闪，中原中也忽然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总不可能那些人从来都没有生过病，从来都没有去过医院。”
中原中也喃喃道，低头看向和纪，荒谬的想法忽然从脑海中升起。
横滨并不是一个安定的城市，它混乱不堪，是罪恶的温床。
和纪的状态，就像是当初在爆炸中醒来的自己。
明明躯壳的年纪已经不是婴儿，可是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就像是刚刚诞生在世界上一样，一干二净。
他们……会是同类吗？
抱着疑惑，中原中也带着和纪离开了警局。
在推开警察局玻璃大门的那一瞬间，和纪听见了身后有电话的铃声骤然响起。
“您好，横滨警察局。”
警察小姐的声音随着玻璃门的关上渐渐变小：“河里有人自/杀？看起来是一位少年？”
咔。
阳光落下，身后的玻璃门隔绝了里面的所有声音。
中原中也低头：“我们回家吧。”
少年牵着小孩的手，逐渐远去。
中原中也带着课本，将自己与和纪都送了小泉明子面前。
小泉明子是羊里面少有的还在上学读书的存在，她一直坚持着在没有课的时候外出打工，这样坚持下来，成绩倒还不错。
“能不能，教我与和纪认字。”
少年的面上泛起了羞涩羞耻混杂的红霞，像是对自己这次前来的要求而感到丢脸。
他认真的承诺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需要中也你欠我人情，中也你忘了吗？要是没有你的保护，我们都没有办法安稳的在镭钵街生活。”
小泉明子扑哧一笑：“所以，我很愿意。”
“更何况……”
少女眉眼温柔，将自己买来的糖放入了和纪的掌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愿意教和纪的。”
于是到最后，中原中也和纪每天晚上多出了学习这一项任务。
小泉明子与中原中也几乎是在没上几堂课时，就发现了和纪的异常。
他们发现了和纪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发现和纪更像是坐拥许多知识却无法正常使用。
就像是认字，在中原中也对着字典头疼的时候，和纪已经可以全部读出来了。
但是小泉明子发现，尽管和纪认识所有字，可小孩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写过一样，连握笔的姿势都不会。
她努力的想要找到形容词：“就像是将数据传到u盘上，u盘中储存着许多数据，可是却需要有个导出口才能使用。”
“和纪不需要我教导基础的知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像我所说的那样，教导她如何使用就好了。”
中原中也看着一旁正在写写画画的和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认字卡片，颇有点忧伤。
本来以为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起点，谁都不能嘲笑谁。
虽然和纪不可能嘲笑自己，但是中原中也从来都没想过，现在是自己落后了。
但是中原中也明白，和纪的这个模样也是最大的异常。
正常的孩子应该是通过学习来获取知识，在学习的途中，肯定是循序渐进，不可能什么都学会了还不会写字。
和纪的模样，就像是有人在把她创造出来后，直接往她的大脑中输送了知识，所以小孩会说话，会认字，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说话，说话的时候该回答什么。
所以说……
中原中也用力的揉了揉和纪的头：“就当她是天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