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无心之灯（三）
和纪从诞生起就没有任何记忆。
记忆的最开始便是那条阴暗的小巷, 难闻的气味萦绕鼻尖，而女孩坐在脏污之中，也不知道挪到干净的位置。
天空被阴霾的乌云覆盖, 阳光照不到这个昏暗的角落, 和纪抱着膝盖，眼都不眨的向外看。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要等待，要找到爸爸。
然后救下他, 哪怕代价是自己消失。
巷子外的阳光并不是很明显，但是迎着阳光走到了巷子口的少年却分外清晰。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褚发少年敏锐回头, 眼睛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忽然睁大。
然后她就被少年带回了家。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让她陌生又熟悉的个声音, 他们自称系统, 与中原中也一样耐心的在教导她。
【现在你要洗漱, 往左走的那个房间……对, 看见桌面上那个白色的漱口杯和牙刷了吗, 拿起她。】
在这个被羊圈做势力的地盘里，中原中也的屋子是羊里最大的屋子了。
和纪听从修治的话, 跳下了床，走进了他说的那间屋子中。
卫生间内的镜子陈旧却干净, 和纪爬上了中原中也贴心放在洗漱台前的凳子, 刚站上去，面前的镜子就清楚的映照出了和纪的脸。
虽然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睡眠, 可是和纪的头发依旧没有凌乱, 看起来连最基本的打理都不需要，柔顺的披在了身后。
毕竟和纪的睡姿一个晚上的没有变过，睡去时头是怎么个角度, 醒来后也是怎么个角度，这倒是给中原中也省去了一件事。
女孩转头，拿起了修治说的那个白色漱口杯。
她对这个东西有印象，昨天中原中也出门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这个崭新的漱口杯与牙刷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和纪茫然的注视着手中的东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修治陷入了沉默。
她只听见了脑海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触摸不到的光屏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光屏上扭动着屁股的猫猫发出了魔性的声音：【让~我们~一起学刷牙~】
和纪被忽然出现的光屏以及上面那个还在动弹的东西吓了一跳，异常严肃的盯着它，双手举到身前，生怕这个东西会从里面蹦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而且还会动。
她感到异常的茫然。
【噗哈哈哈哈！！！】
satoru笑得比那个发出了声音的猫猫还要大声，边笑边吐槽道：【你为什么会存这些东西啊！！】
修治非常淡定：【那当然是因为这种东西会有用，你看现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一向温柔的zero都没有憋住笑意，忍俊不禁的哄到：【和纪，快看看它是怎么做的。】
但是和纪的表情依旧非常警惕与严肃。
为什么要看它是怎么做的，它不会蹦出来吗？
她的手也就没有放下，依旧下意识的挡在了身前。
这时zero发现了和纪的一样，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和纪的想法，然后出手控制着光屏在和纪的面前晃了晃：【和纪，不用害怕。】
【这只是一块会显示东西的屏幕，里面的东西是不会跑出来的。】
【你现在要认真看里面的人物是怎么做的，然后学习它。】
听见这话，和纪才犹犹豫豫的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屏幕里的猫猫。
她笨拙的拧开了有些生锈的水龙头，将杯子里装满水后，打开了牙膏往牙刷上挤。
biu——
没控制好力道，新打开的，满当当的牙膏喷了出来，大块糊在了镜面上，就连自己的身上也沾染到了零星的牙膏。
和纪有些震惊的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牙膏，又有些震惊的看向屏幕里轻松就挤出了一小节抹在了牙刷上的猫猫。
她迷茫的看着手中的牙刷，眼中的迷惑就像在说这怎么不一样。
这回连淡定的修治先生都没有忍住笑意，不小心露出了笑声后用轻咳掩盖了过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中原中也本以为和纪应该还在睡梦中。
在他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赖床，没有人叫是绝对不会自己起床的。
所以他在开门的时候就放轻了声音，但是本就有点年头的铁门在开关时本就会发出吱呀的动静，不管他再怎么小心也是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属于和纪的小床，却意外的发现那张小床上空空如也。
中原中也脑袋一蒙。
和纪昨日要说一下才会动一下的模样太深入人心了，中原中也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和纪自己离开房间的。
难道是有人趁自己离开，来将那孩子带走了？
感到有些惊慌的他将手中的早饭甩到了桌子上，扬声呼唤道：“和纪——！”
和纪听见了中原中也的声音。
下意识的，就像是昨天的许多次在呼唤时抬头就能看见中原中也那样，她回过头，想要对上少年的视线。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
脑海中，修治像是察觉了她在想什么，出声问道：【所以现在要怎么做？】
怎么做？
和纪没有犹豫，跳下了凳子，努力的迈着小短腿向外跑去。
和纪记得叫了名字是要给出回应的。
昨天她叫了中原中也的名字，少年都给予了回应。
她也应该要这样。
在听见身后卫生间有动静传来时，中原中也便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手中还拿着漱口杯，漱口杯里的水已经绝大部分贡献给地板了，睡衣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浅绿色的牙膏。
“哎！”
他看见了和纪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努力的哎了一声。
所有的恐慌以及怒意都在小孩努力的回应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再次呼唤道：“和纪？”
被他注视着的孩子同样给予了回应：“哎！”
少年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拿起桌上的纸巾快步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清理着小孩身上沾染到的牙膏。
“叫你的名字会给我回应……是在昨天学到的吗？”
中原中也感到了有些欣慰：“那我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棕发鸢眼的女孩乖巧的喊道：“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开心了。
他抱了抱和纪，女孩身上沾染到了牙膏的薄荷香气，于是中原中也决定，还是将自己的草莓牙膏换成与和纪同样的好了。
“以后可以叫我中也。”他像是教导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教导着和纪：“可以叫chuya。”
但就是在这一点，和纪坚持着不愿意改口：“中原中也。”
对于和纪来说，第一次告诉她的名字是不同的。
中原中也第一个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回应她的呼唤，她不想要改变。
中原中也就是中原中也，为什么要用别的方式来称呼他。
还不理解人类的和纪是这样想的。
于是她固执的不愿意改口，褚发少年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放过了和纪。
他将和纪带进了卫生间，任劳任怨的将镜子上的牙膏清理干净后，一点一点手把手的教导和纪怎么洗漱。
他也发现了，在他回来之前，和纪明显已经在准备刷牙了，这个她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他低头询问和纪，本来以为小孩不会给出回答。
毕竟小孩每次回答的都是他有给出过答案的问题。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自己遇见的这个孩子如今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最后他回想起了当年自己刚有意识的时候。
什么都不知道，脑海中似乎有生活的常识，但是却无法准确的运用在生活中。
明明看起来已经是六七岁的年纪，却依旧懵懂无知的和纪会是这样的状态吗？
但是这次，他听见和纪说道：“看了猫猫。”
思绪瞬间打断，中原中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什么猫猫？”
他又没有养猫，镭钵街的人自己活下去都感到艰难，所以其他人也不可能养猫。
难不成是流浪猫？不过他将门反锁后才出去的，也不可能有猫猫跑进来啊。
再继续追问，小孩却又不说话了。
最后中原中也将小孩放在桌前坐下，将牛奶与面包递给了和纪时，看见了自己昨晚放在桌上的课本。
他昨天晚上顺手整理时将最童趣的那一本放在了最上方，此时窗外的风吹进，轻轻翻动着书页。
书页飘忽落下，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本摊开的那一面。
见和纪能够自己一口面包一口牛奶的进食，中原中也也就没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和纪身上。
他拿起那本书一看，就发现这是一本童话风格的幼儿常识书，摊开的这一面是一只猫猫在教导孩子们怎么洗漱。
原来是这个猫猫啊。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系统空间内，satoru向修治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刷的写下了几个字，然后翻过来面向修治。
【你能影响现实？】
津岛修治含笑点头，同样写下了一句话：【等你们熟悉了这个空间以后，你们也可以动用力量影响这个世界。】
【但是有一点，不能让和纪发现我们可以操纵现实的东西。】
satoru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郑重地点头。
不过和纪看不见系统空间，自然也不知道他们都写了些什么。
在吃完早饭后，中原中也打算带着和纪出门进行日常的巡视。
顺便也带着和纪到处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孩熟悉的地方。
毕竟这么大一个孩子，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那条小巷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