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偶遇
江从絮语带笑意，自然地回道：“我改主意了，只让我身边的侍卫上船，不知道这样万老板还愿不愿意和我谈这桩生意？”
万栩一骨碌坐起来，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看向江从絮，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不上船了？”
“当然，不过我件东西想借万老板的船送到京城，不知道可不可以？”江从絮答应的爽快，丝毫没有犹豫，看起来似乎已经打消上船的意愿。
万栩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才不敢确定地回道：“运货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之前表现的那么坚决，现在又反悔的那么快，这让我实在有点……惶恐。”
“何来惶恐？万老板多虑了，毕竟现在能够安全进行南北行商的只有万老板的船队，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借老板的东风，一夜暴富。”
万栩讽笑一声，“你倒是实诚，旁人断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剖给我看，生怕我一个不乐意给他们使绊子。”
“万老板会吗？”江从絮反问。
万栩蓦然笑了，没有正面回答江从絮的问题，反而调侃着：“怎么今日没见你那侍卫，你们不是寸步不离的么？”
提到云徊，江从絮这才想起，对方昨日说去送苏赦去看郎中，今早她来之前本来想去找对方的，可是对方房间里空无一人。
云徊第一次一夜未归。
虽然之前对方的行踪一直成谜，但自从来顺城，这一路上除了自己单独跑出去那次，几乎每次转头，江从絮都能看到对方待在自己身后。
云徊这突然消失的一天，她其实还有点不习惯。
想着，江从絮瞥见万栩得逞的笑容，忽然意识到什么。
“万老板好厉害，一句话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不是我厉害，是你心有所想，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江从絮面纱下的脸色微变，却也没有重提转移话题前的事情。万栩不想说，她也不会强求。
“所以，翡翠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万栩撑着头，歪着脑袋看着江从絮。
江从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万栩的脖颈处。
没有喉结。
《青云录》所说的果然没错。
也许是江从絮停留的时间太久，万栩好像意识到什么，笑着不动声色地用折扇把那块遮挡住，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上船的时候，会让我的侍卫带给你。”江从絮没有再追着看下去，既然已经得到验证，也无需再进一步确认。
万栩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仆人挥挥手：“收拾东西，回家。”
江从絮在万栩离开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客栈，而是在这洒玉街上逛了起来。
洛朝对于女子要求严格，但在远离权利中心的顺城，这种情况要好很多，在这繁华的洒玉街上还是能看到不少和江从絮一样带着纱帽的女子。
然而江从絮知道这种情况只是一种表象，看起来对女子已经足够宽容，能允许她们到街上行走，然而实际上万栩的经历证明，这些人还是不会让女子和他们一样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抛开这些烦心事，江从絮对于今天的目标顺利达成这件事还是有点高兴的。
“阿嬷，这个多少钱啊？”
江从絮蹲在一个小摊子前，拿着一块小小的香盒向摊主人询问。
她说的是顺城当地的方言，但因为不太熟练，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
摊子的主人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听到江从絮蹩脚到好笑的顺城话，忍不住打趣她：“姑娘是外地人吧，老妇这里的胭脂水粉都是自己做的，保证又香又好看。”
阿嬷说话有些口齿不清，语速又快，江从絮很努力才能勉强听懂几句，同时心里有些后悔找这个阿嬷对话，但已经如此了她也不会因此退缩，于是努力找自己会的词和阿嬷交流。
阿嬷倒是不介意江从絮一直在摊位前徘徊，还很配合的和她进行一对一的语言交流。
江从絮和阿嬷聊了好一会，最后起身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把阿嬷摊子上的所有胭脂水粉都包圆了，也算是补偿对方陪自己唠了那么大会的嗑。
江从絮收拾好这些瓶瓶罐罐，刚站起身，转头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
“怎么悄没声地就出现了。”江从絮忍不住埋怨道。
“是你太专心，没注意罢了。”云徊自觉接过江从絮手中那一大兜的胭脂水粉，“还挺会找机会的，看来你最近顺城话学得不错。”
江从絮揪了下帽上垂落的薄纱，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来是临时起意，后来想着反正没有熟人知道，索性放飞自我，任凭自己发挥这蹩脚的顺城话，努力融入顺城的语言环境。
结果没想到被云徊看到个正着。
“学以致用嘛，你又不在，没人陪我练习。”
一贯不苟言笑的云徊突然轻笑一声，被江从絮注意到，“你取笑我？”
“没有。”云徊回的果断。
江从絮一点都不信这个人说的话，她听见对方的笑声了。
江从絮咬咬牙，负起转身，寻找着她的下一个对话目标。
“没有取笑，是真的觉得挺好玩的。”云徊在身后低声说着，身前的江从絮明显听到了，但只是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两人在洒玉街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等到夕阳染红了天空才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洒玉街？”江从絮凝望着云徊戴着面具的侧脸，晚霞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对方木质面具的纹路，像是给它镶上了一道金边。
“绯语说的。”云徊刻意用了顺城话，而练习一下午的江从絮也不负所望，立刻反应过来，并且也跟着用顺城话继续说下去。
眼瞅着两人离开洒玉街之后专注于交谈，都忘了回客栈的方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宅院。
高门大户，白墙黛瓦，连路过的贩夫走卒都放轻了脚步。
“这是……顺城最好的宅院了吧。”江从絮感叹。
云徊漫不经心道：“顺城太守的府邸，自然是最好的。”
顺城太守……
江从絮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云徊：“你之前说过，顺城太守最信任的幕僚就是苏赦，那为何苏赦出了事情，而这个太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他们闹翻了？”
江从絮揣测着，云徊刚想回答，视线里却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苏赦怎么来这里了？”江从絮也看到对方，想到两人之前一起去看郎中的事，忍不住问云徊。
然而云徊也是满头雾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江从絮微微眯起眼，拉着云徊退到围墙后面，再次做起了旁观者。
她倒想看看这个时候苏赦来太守府做什么，或许能够解释他沦落至此的原因。
太守府的门前，浑身褴褛的苏赦撑着受伤的胳膊走上台阶，刚想敲门，就见府门开了一个小缝，出来一个白发老人。
“小苏啊，你怎么过来了，快别被人看见了。”老人压低了声音，说话间很担心似的，一直探着头四处望，幸好云徊反应快，及时把江从絮拉到墙后。
“李叔，大人在吗？我有要事要和大人商议，您能放我进去吗？”
“哎呀，小苏，你不是不知道……太守大人他……唉……”
李叔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而且声音压得非常低，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词。要不是今天下午江从絮有强迫自己和别人对话练习顺城话，可能连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李叔，我知道，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求求你，就让我见大人一面，就一面。”苏赦一直在哀求，很难想象之前那个不高兴还要还嘴两句的人会是现在这副卑微的模样，“我保证，说完事情就离开，绝对不会影响大人的……”
“苏赦！”李叔低喝一声，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话，江从絮实在听不清楚，忍不住想要探出头去看究竟发生什么，被云徊死死拦住。
江从絮拉着云徊的衣袖，示意他帮她翻译一下，对方却做了一个让她噤声的动作。
江从絮心中正奇怪着，耳边传来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滚的声音，那边两人明显也听见了。
李叔的话语中带着惊慌，催促着苏赦：“快走吧，太守要回来了，……他们也在……”
“李叔……你记得等大人回来了，记得告诉他！”苏赦说罢拔腿便跑，慌不择路地跑到一个路口，远远地仿佛瞅见什么，转身又朝相反方向跑去。
而好巧不巧，苏赦跑的方向刚好是江从絮她们二人待着的小巷。
江从絮眼睁睁地看着苏赦直冲冲地向他们跑来，在闯入巷口之后一个趔粗差点绊到在地，幸好江从絮从旁扶了一把，才避免脸着地的结局。
而苏赦身后，马蹄声哒哒载着一架高头马车驶来，停驻在太守府的门口。
然而最令江从絮意外的，是她在触碰到苏赦的一瞬间，她掌心再一次燃起熟悉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