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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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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 所以每每行动被感情控制,他都有意无意地忽视掉。

    所以心里想得真真的,什么此生此世再不相见——时隔两年后又跑来襄阳, 杨过归结为这是正事, 是大事, 是不能轻忽的事。

    其实就是被他托付了江湖事的朋友告诉他丐帮最近似乎不太对劲,他着人详查后发现有人通敌,待得到证据后就忙不迭地跑到了襄阳来而已。

    他看到城墙的时候还想得好好的, 什么进城后只去找郭伯伯,说了事就走, 绝不看郭芙一眼,结果人都还没走到墙下, 就在郊外见到了站在城外河边甩着马鞭的郭芙。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其微妙, 恰好叫他看清她的装饰打扮,身姿神情,又不至于叫他看得太过清楚, 带着一点点时空距离感的朦胧。

    隔着这样的距离去看,郭芙好像还是十八年前的郭芙, 没有嫁给别人, 还在烦恼要在差不多的追求者中选谁。

    杨过看了一会儿,最后慢腾腾走近,心道在这里把事情跟郭芙说了,正好连进城的功夫都省了,他继续当他归隐的神雕大侠去。

    “芙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郭芙愕然回眸, 见到风尘仆仆的杨过, 张了张嘴,“杨大哥?我、爹爹叫我给樊城的人送信联络,我刚回来……好久不见了,杨大嫂还好么?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杨过脸上的笑容微敛,声音沉了沉,“姑姑自幼修行‘十二少’的心法,情绪越激烈越伤身,不适合再下山。”

    郭芙呆了呆,然后愣愣地“哦”了一声,她从来不是心思重的人,心里想的什么基本全摆在脸上,遮也遮不住的狐疑尴尬之色。杨过看在眼里,又接了一句,“和当初她中的毒无关。”

    郭芙这下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她转动着眼球,视线飘到清澈的小溪上,声音里也带着底气不足的虚,“这样啊,那确实……咳,”郭芙自己也觉得尴尬得不行,所以扯过马缰,笑着转移了话题,“杨大哥是来见爹爹的吧,他现在估计还在校场练兵呢,走吧,我带你去。”

    杨过不置可否地颔首跟上去,等走了几步后才又开腔道:“我是意外得知一事,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可大可小,为了为防万一,故而跑了这一趟。”

    杨过既然主动说了,那郭芙当然要问是什么事。

    杨过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知道郭芙对那些细碎的事情没耐心,便下意识地把自己是如何发现丐帮弟子有问题,然后又如何谨慎地探查最后锁定嫌疑人,接着又如何送佛送到西地想办法把证据都给拿到了手……这些事都给说得像是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

    既然是丐帮的事,他不等郭芙开口——他也不想听郭芙主动开口,便直接提议道:“正巧碰到了你,也就不必再去麻烦郭伯伯了,就直接交给耶律兄处理吧。”

    郭芙自是无可无不可,拿过杨过递来的一沓信件和信物,随手拆了来看,“国朝末代,泥沙俱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惊……”

    杨过见郭芙的注意力都到了信上,也不打扰,跟着站住等着,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郭芙原封不动地把证据放好,眼睫颤了颤,抬头,看向杨过,神情复杂而微妙。

    杨过敏锐地察觉到了郭芙的反应奇怪,一时间竟问不出来,反而显得默然。

    郭芙见杨过这样,确认了对方是确实不知道,不由笑了一声,又垂下眼想了想,然后才仿佛调整好心情一般,开口道:“确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本就不是宋人,亲近蒙古,也只能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本就不是宋人……

    杨过的心里好像窜出了一股火热,继而瞬间又被冰封住,他意识到了什么,又万分不相信自己意识到的东西,一再观察郭芙的情绪,最后又怀疑自己心思卑劣,总之是无言以对了好半晌,才哑声问:“你说的……是谁?”

    郭芙似乎也在杨过沉默的过程中彻底整理好了心情,闻言也不过摇了摇头,说话的口吻,就像在说什么远在天边却常常听到的事。

    比如太阳本就会落下,比如黑夜总会到来。

    “这是齐哥的字迹。”她说。

    其实郭芙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心中也满是震撼。

    并不是她觉得耶律齐不可能背叛襄阳背叛郭家。她很信任对方的人品,也相信对方不是卑劣小人。但是耶律齐本就是蒙古人,父亲还是蒙古丞相,若不是皇后构陷他们家,害死了他的父亲和大哥,他也不会带着老母幼妹流落江湖。他身上还背着仇恨,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但这种仇恨本就只在蒙古皇后和他们家之间,和蒙古其实没有直接关系,恨屋及乌也不能落在这种时候,否则他首先就要给自己换个种族。

    就说她,这段时间考虑把耶律齐送出襄阳这个大坑的事,脑子里转的念头也多是以义、以利动之,在救他一命的前提下还抱着对方回蒙古后能念点旧情。不说收兵罢战的美梦,但多少也希望他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到时候能约束手下的士兵少行恶事,慎动屠刀。

    她之所以震惊,不过是在恍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这世上黑白分明者少,她一边想得好好的,什么别轻易把一个人看作完人,免得到时候自己失望,别人也难做,但实际上呢,在没看到实际的不好时,她的目光到底也是偏狭的。偏要被人打一巴掌才能清醒,明白自己不该做不切实际的梦。

    浩瀚书卷,如阿叶和婴宁那般纯粹者又有几人?

    不是因为作者不爱这样的人物,实在是这样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是稀有物品,不能满大街都是。

    那么被大团圆结局红线绑给她的丈夫,这样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换作耶律齐的角度,他当初难道就想娶一个十数年娇蛮如一日,事事要他操心,还附带一堆难缠的娘家人的妻子么?他连个小妾都不能纳,对于相府公子而言,何止是落魄二字能描述完全的?

    哦……不对,娘家人这点要划掉。

    若是她没有那么一堆了不起的娘家人,他或许也不会娶她……

    但是认真想想,她发现这是耶律齐的笔迹,再三确认后产生的也不过是失望之情,除此之外更多的,竟是无需再为其担忧筹谋的轻松——她对他的感情甚至无所谓信任不信任,如今想来,不过是“深恩难报”四个字而已。

    若一味只盯着人家的不完美之处,心里只想着是这个人他对我不起,却不想想自己一直以来对其的态度心理又是何等轻慢而不珍重,那么自私至此,也怪不得别人不无私了。

    郭芙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但是杨过没有。

    杨过听了郭芙的指证后先是一愣,旋即,好像有人拿柄大铁锤狠狠砸了他脑袋一下,猛地一震。最后他回过神来,双目一瞪,离“目眦欲裂”要差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眼眶充血,说:“我要杀了他。”

    他说这五个字,活像是用牙齿磨碎了再扔出来似的。

    那其中所泄露的感情,饶是郭芙也不由心底微寒,就像是直面了什么太过可怕的存在似的心生抗拒。

    不过感觉归感觉,郭芙也没多想,见杨过直接跳过“怀疑不定”、“再三确认”、“难以置信”、“无比痛心”、“好奇理由”等等环节,还下意识猜测对方说不定事先就知道了,不过是疏不间亲,所以特意跑这一趟来给郭家人看的。

    #杨过:我冤……#

    不管怎么说,他提醒了他们耶律齐谋划丐帮以及欲离襄阳一事,也是有心,郭芙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便立刻谢道:“多亏了杨大哥你,丐帮的事如今都由他负责,连妈妈也放开了手,若是没有你提醒,说不定直到尘埃落定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过从几欲爆裂的情绪中挣扎出来,一时间还有些冷静不下来,但他看郭芙面色淡淡,万分的不理解,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你不伤心、生气么?他、他……”

    郭芙看着杨过,看他甚至一副担心自己是否会受不了打击的模样,反而笑了,眉目间依稀是当年那般眼高于顶,万事不过心的骄傲。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这十多年来,只有我对不起他的,没有他对不起我的,要伤心也是他伤心。他是个正人君子,若非为了耶律一族的未来和他爹爹的名誉,他绝不会背叛别人。至于生气么,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实不相瞒,其实两年前齐哥遇险,若非有杨大哥你出手相救就……那之后我就一直打算着想个办法叫他走,不要继续留在襄阳了。如今他自己找了路去走,我反而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杨过不得不信,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他既然信了,那么自然下意识为耶律齐不值起来,“你怎知他不愿意和你共甘共苦?夫妻一体,难道他会不愿意与你同甘共苦吗?”

    反正是对着隔了几层的世交说话,郭芙也没那么谨小慎微——再者,被外人提醒自己丈夫要离开自己,也实在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共苦,我只知道我不愿意和他共苦。死守襄阳是我们郭家的事,他若非娶了我,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必在襄阳等死?若是他对我坏一点,那我也就不在乎了,反正他得了好处,总得付出些什么。但是他对我、对我们家的人都很好,太好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一个人不可能做这么久的戏,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到这种地步。是我没办法回报同样的真心,我总是脾气太坏,性子又急,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便是当妻子,也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是个贤妻良母……我甚至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生。他走了也好,他再不走,我继续愧疚下去,生了心魔,说不定就该要恨他了。”

    这番话出现在这个时代,饶是称号为“狂”,杨过亦觉得过于惊世骇俗。

    若是旁人听见了,定然会震惊于郭芙态度中流露出的刻骨薄情与自私,但杨过听了,一方面感到难以置信,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郭芙这么想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就是有些吃惊,实在没想到原来郭芙和耶律齐二人的感情是这样的。

    他想象的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说不定就和郭襄想象他和小龙女的感情一样……不能说没有说中,只能说牛头不对马嘴。

    杨过还记得,两年前他看到的耶律齐和郭芙之间的情深意重,郭襄说的耶律齐对郭芙有多好,郭芙对耶律齐有多满意。

    会把丈夫当作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的郭芙。

    会口口声声把丈夫挂在嘴边的郭芙。

    会对丈夫一心一意温柔可人的郭芙。

    会为了丈夫放下骄傲只要他好的郭芙。

    他把这理解为是郭芙深爱耶律齐,可一旦情况变化,郭芙认为耶律齐不再值得她无怨无悔,一旦她觉得耶律齐已经配不上她的厚爱,她就又变回了那个目中无人的郭芙。

    就在几句话的功夫之前,他还恨耶律齐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他越想象郭芙对耶律齐有多好,他就越恨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辜负了郭芙的耶律齐。可是现在他明白了郭芙的想法,便立刻对耶律齐没了恨意。

    他不怜悯耶律齐,他有什么好怜悯耶律齐的,他哪来的资格怜悯耶律齐?他在不见天日的古墓里连做梦都不敢做自己是耶律齐的梦。

    他之前只以为郭芙之所以会变,是因为那个人是耶律齐,是她倾心的人,为此他生无可恋心如死灰,因为他明白,如果郭芙喜欢的人是大侠、大英雄、能杀了蒙古大汗、可以解襄阳之围的人,那他还能努力,但如果郭芙喜欢的人是耶律齐,那他除了恨自己是杨过之外再也做不了别的了。

    而现如今郭芙的表现告诉他郭芙还是那个郭芙,她照样是那个受不了别人抢她风头,骄傲到宁肯死也不愿意向别人低头的郭芙,只是为了报答耶律齐的恩情,配合耶律齐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才做出了那些她本不会做的事。

    杨过一方面恍然大悟心头舒畅,一方面又有一种无法控制的苦涩在口中蔓延。

    杨过知道自己是该看不起这样肤浅庸俗的郭芙的,他知道他生来就讨厌这样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穆念慈越是坚贞清高不慕荣华,身为她的儿子,杨过就越是讨厌和母亲是两个极端的人。

    但是这两年来,除了郭芙别无可想的杨过已经知道,他之所以无法自拔地深恋郭芙,他爱的,也正是郭芙的这些毛病。

    她越是骄傲他就越爱她,无所谓那骄傲到底是有底气还是没资格。

    她越是认为她自己了不起他就越爱她,不管她的想法有多愚蠢肤浅。

    她越是傲慢、骄纵、自恣、无情、自私、目中无人,他就越爱她,恨不得她一辈子都过这样的好日子,把苦头都叫别人去尝才好。就好像他吃的所有苦都是为了郭芙能过得好。

    不是因为这样的人好,也不是因为他不讨厌这样的人,而是因为他喜欢她,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快乐。

    其实一再回想,不断拆解当初他们之间存在的仅有的回忆,杨过就越明白曾经的自己。

    他真正讨厌的、反感的、恨的并不是郭芙的缺点,他恨的是,他偏偏喜欢的就是她的肤浅庸俗、无情自私、骄纵鲁莽。

    他恨的是她缺点毛病一大堆,那般虚荣要面子,却偏偏看不上他,反而去在意那些根本比不上他的人。

    在郭芙的世界里,她自己的存在份外分明,其他有个形状的估计也就是郭家人,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一团模糊的,只该给他们鼓掌喝彩,负责夸赞吹捧他们的背景板。

    他曾经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在郭芙的世界当个人,所以当他以为有另外一个人不但在她的世界里是个人,还是个一出现就光辉万丈的人时,他嫉妒得发疯。

    他放在心上无所适从的那些,郭芙从不在意,他认为是应当的那些,在郭芙那里也都没有这样的应当,她且能理直气壮地对人说那些听上去就趾高气昂、不知苦处的话,这些话他听得可笑可气,又艳羡无比,暗暗期盼她能说这样的话一辈子。

    如今……阻碍在心头的憎恶一时散去,杨过也肯承认抛开国仇家恨的事先不提,单论耶律齐其人,以及他对待郭芙的好——连这般万事宠她顺她的人,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走了才好”的人情债包袱。他是真地想象不出来,还有哪个男人能叫郭芙倾心了。

    然而这些……也不过是他庸人自扰,郭芙本人又何尝在意过了?

    她既然并未深爱耶律齐,亦与其琴瑟和鸣地过了十多年,那么就证明她在“情”之一字上从未痴过。世间有李莫愁那种人,自然也有郭芙这种人。

    像李莫愁那种人运气不好,碰到负心人便误了一生。可是郭芙呢,若是有人负她,她连掉一滴眼泪都不肯的,转眼便把人抛到脑后,看谁将来过得开心。

    是了,当初大小武也是,她不也转眼把人忘了,找了个处处都比他们好的耶律齐么?

    耶律齐纵是世间少有,可这世上比耶律齐好的又不是找不出来。

    再说了,看她情状,本就不是渴望男女之爱的人,或许一个人过着还更乐意呢。

    ……

    杨过前前后后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乱如麻是一回事,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话也是一回事,最后他眼见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不然郭芙要起疑心,这才干巴巴地开口,道:“那你打算做什么?要告诉郭伯伯郭伯母么?”

    郭芙摇头,“暂时不说。你也说了,看这情况,他只是想增加些自己的筹码,倒也不算有什么坏心,其实这些消息,就算不用丐帮的路子,蒙古人想打听,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让他去说,好歹还能靠这些年的情份让他收敛一二。”

    郭芙说到这里,恍惚了一瞬,发现自己言语间竟已将耶律齐叛变归蒙一事视作定局,不由愈发怅然。

    她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如今想必已经打草惊蛇,我且看他反应,若是他以诚相待,那我和他夫妻一场,最后也该是好聚好散。若是他……那我丢了脸,难道还要安生送他享富贵去么?”

    十多年的夫妻,到最后,在郭芙这里,也不过是一句“我丢了脸”罢了。

    耶律齐要是知道定然悲痛,不过杨过又不是耶律齐,他幸灾乐祸得狠,不光如此,他还想火上浇油,叫郭芙也注意耶律燕他们,还说自己近来无事,可以等此事了结后再离开。

    郭芙正好在暗悔自己待人轻慢,以至于从未发现耶律齐的异常,听杨过大包大揽,也不反驳,反而顺势应道:“我确实有点担心。这样吧,我回去就找他摊牌,杨大哥你等大概半个时辰,若是我没出现,你就带爹娘来找我……唉,就当我小人之心罢。可是父兄血仇在前,无论齐哥做什么事都不奇怪,我也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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