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一更】
宋华嘉这个话题, 一直是卓时和陆淮景两个人之间的禁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方都没有提起过。
薛昱辰的到来, 让卓时不得不想起“宋华嘉”这个人, 这就是一根一直卡在他心里的刺，平时可以假装不在意，真的被碰一下, 扎得人生疼。
他放下手机, 闷闷不乐, 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见见薛昱辰。
宋华嘉这个人有问题，这和薛昱辰没有关系, 而且薛昱辰在小说中的孤儿院, 和他从小长大的孤儿院是同一个名字，这多多少少令卓时有些亲切感。
他还是想见薛昱辰。
薛昱辰进病房时，提了一个很精致的果篮, 标准的探病流程，抓不出一点错。他比卓时上次见到他时, 瘦了不少, 双颊塌下去了, 下巴也变尖了，但是精气神却很好, 也没有以前看着那么高冷。
他给人的感觉，竟然像是重生了一般。
“卓时，很抱歉, 现在才来看你。我今天才刚从漂亮国回来，下飞机就来看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之前，一直听说你昏迷不醒，你现在醒了，我终于放心了。”
“你去了漂亮国？”卓时顺口问。
原来薛昱辰并没有去非洲！卓时胡诌的那些话，果然一句都没有猜中，也就只能骗骗宋华嘉那个傻子了。谁知道那个傻子，竟然还真的相信了，卓时忍不住唏嘘。
薛昱辰点了点头，说：“去年毕业时，我就收到了那边金融所的offer，原本当时就准备过去了。可是，阴差阳错，去年我知道了一些事，钻了牛角尖，想弄个明白，所以……就进了娱乐圈。”
“是宋华嘉匿名资助你上学的事？”卓时迟疑地问。
薛昱辰对于卓时知道这些，并不意外，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点头承认。
“我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孤儿院。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多，条件也一般，我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后来我努力学习，考上了好的初中、高中，我当时非常担心，孤儿院有没有能力让我继续念书。后来，听说有一位叔叔匿名资助了我，只要我念下去，他就会一直资助我。他就是我的长腿叔叔。”
薛昱辰回忆当时，无限感慨：“在得到他的资助之后，我的生活变好了，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念书准备高考，再也不用为了学费发愁。我高三那年，营养不良，在课堂上晕倒了。匿名资助我的叔叔知道后，又给孤儿院追加了一笔营养费，给我好好补身体。后来，我考上了好大学，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匿名资助我的叔叔，还是一直资助我，直到我大学毕业。”
“我当时拿到offer之后，想再去漂亮国之前，当面谢谢这位叔叔。”薛昱辰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我很早就想办法，从孤儿院院长的口中套话，知道了匿名资助我的那个人的名字，他叫宋华嘉。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中年的叔叔，直到我见到他本人，我才知道，我们竟然是年纪相仿的。这么多年的长腿叔叔，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同龄人。”
卓时皱眉，他奇怪地问：“那么，既然你当时想去漂亮国，为什么没有去成？为什么后来又进了娱乐圈？”
薛昱辰又无奈地叹了一声，说：“当时，我原本是想找长腿叔叔道谢，可是见到宋华嘉的时候，他并没有认出我，以为我是主动送上门的金丝雀，他搂着我亲了一一口，还说我很符合他胃口。他……”
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见到恩人的激动，对宋华嘉全是感激。猝不及防，被宋华嘉给轻薄了，一向高智商的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宋华嘉和他一样，对他也是一见钟情。
当时的他，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然会误以为他是宋华嘉的唯一。
后来，宋华嘉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安排，反而是宋华嘉手下的娱乐公司经纪人，主动来找薛昱辰，给他开出了丰厚的待遇，连哄带骗，薛昱辰心动签下了经济合约。
他以为，这是宋华嘉安排的。对于资助了自己几年的恩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薛昱辰是抱有幻想的。可是，当他真的进入了宋华嘉的经纪公司之后，他才知道，这家经纪公司，就是宋华嘉这个花花公子“选妃”的地方，而他也根本不是特殊的，他只是宋华嘉随手调戏的那么一个“路人”。
一年的合约，薛昱辰咬了咬牙，决定留下来，算是对宋华嘉报恩了。
前半年，宋华嘉根本没有想起来公司还有薛昱辰这么一号美人，倒是后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薛昱辰爱不释手，忙前忙后，格外地献殷勤。
大约是出于报恩的心里，大约是出于暗恋的绝望，后半年，薛昱辰自己也破罐子破摔，宋华嘉想干什么，他都默许了。宋华嘉想要他当金丝雀，他就当；宋华嘉想要他陪床，他就陪。咬着牙，一步一步，贪婪地只想留在他身边。
直到，他被宋华嘉送给陆淮景……他的梦彻底碎了。
“对不起，那件事给你和陆总都添麻烦了。”薛昱辰真诚地向卓时道歉，“当时我也在气头上，所以才会答应……”
“没关系没关系……”卓时急忙摆手。
那天晚上的误会，当天晚上就解决了，陆淮景当时就把宋华嘉和薛昱辰之间的纠葛告诉了他。而且，那天晚上，在温泉里，陆淮景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陆淮景当时说，喜欢看他吃醋。
想到陆淮景，卓时莫名地红了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当时……好像是真的吃醋了。
回忆起温泉里的事，卓时的脸颊烧得火辣辣的。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脸颊，顺口问薛昱辰：“那么，你和宋华嘉……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不知道吗？”薛昱辰看向卓时，神情惊讶。
卓时迷茫，疑惑地反问他：“我应该知道什么？”
薛昱辰眉头微皱，自责地说：“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道歉的。因为我的事，令宋华嘉发疯似的找你麻烦，差一点害死了你。是我牵连了你，听说你醒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赶回来向你道歉。如果没有我当初的一念之差，也不会害得你昏迷了这么久。不过，我想，宋华嘉是没有机会和你亲自道歉了。”
“嗯？宋华嘉，他……怎么了？”卓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莫名地有预感，接下来薛昱辰要说的事，是关乎他和陆淮景之间关系的。
薛昱辰看向卓时，露出了一脸羡慕。他说：“卓时，你比我幸运，你遇到了一个好男人。”
卓时茫然。
薛昱辰告诉他：“在你被救之后，陆总知道罪魁祸首是宋华嘉时，毫不留情地把宋华嘉送去非洲，让他去挖矿。当时陆总的原话，我还历历在目。陆总说，既然你喜欢去非洲一寸一寸地土地挖人，你干脆就去挖矿吧，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宋华嘉那个没脑子的，还激动地质问陆总，你就那么在乎那只金丝雀吗？兄弟比不是一只金丝雀？但是陆总亲口说……”
“他，他说什么了？！”卓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莫名地有些紧张。
薛昱辰模仿陆淮景当时的神情和语气：“卓时不是金丝雀，他是我的命。”
“噗通噗通”，卓时感觉到自己的心，激烈地跳个不停，脸颊绯红，比刚才更烫了。
薛昱辰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模仿当时的陆淮景：“陆总还问宋华嘉，问他：薛昱辰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那么我告诉你，卓时在我心里的地位，比薛昱辰在你心里的地位更高。”
“啊……”卓时双手捂脸，彻底地变成了一个红苹果。
陆淮景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说了这么多令人害羞的话。如果……如果陆淮景能说这样的话，那么就算是惩罚宋华嘉的幅度稍微小了那么一丢丢，卓时也不会埋怨陆淮景的。
心里莫名地有些甜，卓时捂着发烫的脸，顺口转移话题：“当时，你在现场？”
薛昱辰点头，语气沉重地告诉他：“是的，当时，因为你遇险昏迷不醒，陆总雷霆大怒，所有牵扯到的人，都被强行地聚集在了一起。就连远在漂亮国的我，也被抓了回来。宋华嘉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首当其冲。当时，陆总那架势，你是没见到，有多少人受不住，都差一点尿裤子了。陆总最后，大概还是念在了兄弟情分上，没有直接弄死宋华嘉，真的派人把他送到非洲去挖矿了——是真的挖矿，不是名义上的那种，他要求宋华嘉永远留在非洲的矿坑底下，永远不许回来。”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宋华嘉。”
“你……你呢？你的打算呢？”虽然宋华嘉罪有应得，陆淮景算是给卓时报仇了。但是看到薛昱辰的伤感，卓时难免圣母，忍不住开口问。
薛昱辰果断摇头，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美人气质又回来了：“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他的恩情，我还清了。他以后的好与坏，与我无关。我以后会留在漂亮国的金融所中，做我擅长的工作。当演员这个工作，并不适合我。”
薛昱辰进娱乐圈一年，只有成为宋华嘉的金丝雀之后，才有机会得到一个角色，从侧面证实了宋华嘉的那个经纪公司，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公司。
现在宋华嘉已经被陆淮景发配去了非洲，这家经纪公司，据说已经在一个星期内倒闭了，宋华嘉的那些红颜知己，也都被遣散了。
薛昱辰在卓时的病房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告辞。
他临走前说：“该说的事说的差不多了，你身体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没有必要，我可能不会再回国。不是我不想留在这里，实在是这里有我太多不好的回忆。如果有一天，我能彻底把这些回忆都忘记，我可能就回来了。”
送走了薛昱辰，卓时站在走廊里，抓着手机，点开了陆淮景的微信界面，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个小团子比心的表情包。
正在集团公司会议室开高层会议的陆淮景，一边听着高管的汇报，一边拿过手机，点开了卓时的消息。
两个人的微信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卓时落水昏迷前的那一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互相发过消息了。
那一个星期，卓时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似乎如果不看着他，他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陆淮景没有告诉卓时，在他昏迷的这一个星期中，他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卓时，他一直在等他的小家伙醒过来。
现在，他的小家伙醒了，还能给他发消息，对他笑，拥抱他，甚至还能亲他……想到卓时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想到卓时的唇碰在他脸颊上的触感，陆淮景莫名地笑了。
正在发言的高管：“……”
陆总笑了！
陆总竟然笑了！
从十五岁就稳握陆家企业生杀大权的陆总，竟然笑了，还是笑得那么温柔！
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陆淮景根本不在乎这些高管怎么看他，他拿起手机，大大方方地给卓时回了条信息。
【？】
原本以为自己消息会石沉大海的卓时：“！！！”
他兴奋地转圈圈，和小唐助理八卦：“你看你看你看，陆淮景他搭理我了！”
小唐助理满脸无奈，心里吐槽：我们陆总可是在你床边守了你一个星期，寸步不离的，就连洗澡换衣服，都是在病房里解决的。现在不过是回了你一条信息，卓哥你不要没出息这么激动啊！
卓时只顾着和陆淮景打字聊天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唐助理的眼神。
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兴奋中，不管怎么样，在他和宋华嘉之间，陆淮景选择了他，没有因为宋华嘉是自己兄弟，而包庇宋华嘉。卓时莫名地觉得开心，或许，他在陆淮景心里，正如薛昱辰转述的那样，位置是很高的。
卓时心情愉悦，和陆淮景聊天的话自然就变多了。
比如，他对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只为问陆淮景有没有吃饭。
陆淮景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又看了一眼时间，忽然开口，打断正汇报的高管：“今天先到这里吧，散会。”
正在夸夸其谈的高管：“我们企业巴拉巴拉……呃，陆总？”
陆淮景起身，淡定地扫过在场的高管，缓缓开口，语气冰冷：“以后，如果你们汇报的东西只有这种，就不必开口，直接当哑巴吧，浪费时间。”
他说完，握着手机，转身出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的陆家高管们，各个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
他们知道，他们陆家的掌权人生气了。
而且，他们更知道，掌权人生气是很可怕的，就连宋华嘉这种从小和陆淮景一直长大的好兄弟，都因为某些原因直接被送去非洲挖矿了。他们这些平日里都想把陆淮景取而代之、狼子野心的家伙们，如果一旦犯错，被陆淮景抓到把柄，下场肯定不如宋华嘉。
几个人彼此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却各怀鬼胎。
陆淮景从会议室出来之后，乘坐私人电梯下楼，直奔自己的车。他边走边给卓时打电话。
卓时正在等着陆淮景回信息，没想到陆淮景竟然直接打了电话。
“哥哥！”他笑意盈盈地喊陆淮景，掩饰不住自己的愉悦心情。
“小时宝，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怎么这么高兴？”陆淮景的声音隔着手机，从听筒里传过来。
卓时高兴，自然是因为陆淮景处理了宋华嘉，还有薛昱辰和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既然陆淮景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卓时也不好意思追问陆淮景：“我是不是你心里位置最高的人？”
一想到自己问出这种问题，卓时就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慌。
于是，他抱着手机，眯着眼睛，神秘地说：“我不告诉你！”
陆淮景对于自家小家伙的秘密很好奇，却没有追问，和他说：“等我，我马上回来陪你吃午饭。”
“你要回来？你的会开完了吗？”卓时虽然嘴上是这么问，但是他语气里却掩饰不住高兴，显然他很希望陆淮景能回来陪他吃午饭。
陆淮景淡定地回答：“开完了。”
哎，谁让他家的小家伙太粘人了，回去陪他吃个午饭，他都能兴奋成这样，就算没开完会，又能怎么样呢？
陆淮景没在意，他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坐上车，忽然手机铃响了，是秘书的电话。
秘书知道自家老板要回医院，陪卓时少爷吃午餐，正常情况，他不会这么不识趣地打电话。打了这个电话，自然是因为有急事。
“陆总，刚刚得到的消息，祁寒文被祁家保释了。保释原因，祁寒文有精神疾病，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陆淮景听完，唇角一端微微上翘，眼神微眯，露出了一抹凶狠的杀意。
他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他不想在里面呆着，那就出来享受外面的待遇吧，我正愁没有机会收拾他呢。”
秘书：“……”
——
祁家老宅。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从大门驶入。
这辆商务车，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的特别，就是它刚刚从看守所回来，里面载着的，正是刚刚被以精神方面疾病原因保释的祁寒文。
祁寒文铁青着脸，坐在车后座，双手紧握成拳，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商务车停稳，保镖下车给他开门，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少爷，大少爷在里面等你。大少爷近期身体不好，还请二少爷不要让大少爷久等。”
“嗯。”祁寒文语气不善，满脸怨气地下车。
他走进祁家老宅，旁边一众的佣人都自动停了下来，站在一旁，给二少爷祁寒文让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祁寒文不快。
祁寒文不等保镖开口，伸手随便抓了一个佣人，问道：“我大哥，在哪里？”
被抓住的佣人，抖着身子开口：“红姨推着大少爷去后面的花房晒太阳了。大少爷吩咐，如果二少爷您回来，直接去花房找他。”
“行了，知道了，干活去吧。”祁寒文放开佣人，自行去了花房。
作者有话要说： 卓时：“哼，竟然偷偷背着我说情话。”
陆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