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ater26
季酌修在调侃,眼里却没有笑意,腰背挺得笔直。少有的尖刻终究因为那个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刺伤他的称呼而显露锋芒。
他仗着身高差,直直盯着徐云知的每一个表情细节,居高临下之中,紧紧握着徐云知的手。
徐云知试着抽出,却没有成功。她当即用另一手,握住季酌修的手臂。
伴着季酌修微蹙眉眼间的愕然,徐云知竟然强硬地将季酌修按在沙发上。
两个人之间的位置调转,徐云知单腿跪在沙发边缘,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俯视季酌修。
这样的行为是冲动之下的力量爆发,徐云知并没有注意到她膝盖正位于季酌修两腿间的空处。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生气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有些幼稚的方式反击,”徐云知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但我觉得你不能用你以往的经验来预判我的想法。”
徐云知说着,俯下些许,和季酌修视线持平。
“不管你是不是私生子,都属于你的家事范畴,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没有权利去置评。”
徐云知是真的有些生气,这种生气并非季酌修向她罕见显露的戾气,而是他对待自己的方式。
“但就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可能站在刺痛你的对立面上,所以你这么想我,我很生气。”
“对不起……”
季酌修看着徐云知绷直的唇角,以及眼眸里无处遁形的真诚,胸口漾开一股暖意。
他的手指无意识收拢,换取徐云知的回握。
是站于高山之巅、悬崖之口时的唯一牵绊。
“我才不要你说对不起,”徐云知的语气没刚刚那么强硬,“你生气你难过是肯定的,因为我也非常讨厌别人因为父母的行为而将惩罚转嫁到我身上。”
徐云知松开季酌修的胳膊,从茶几上抽出纸巾,为他擦拭额前的汗。
“我想说,你都这么难受了,而且并没有人欢迎你,如果下午的会真和你没关系,为什么坚持要去?”
徐云知的手停在季酌修的眼镜边上,她迟疑着,最终摘下让她和季酌修之间多出距离感的镜框。
她以为他会拒绝、躲闪,谁知他只是眼神温和的看着她,由她任她,将那片遮住本性的屏障去除。
“酌修,多心疼自己一些,好过为了让别人满意而满意。”
季酌修的眼睛,就这么毫无阻隔地撞进徐云知心里。亮晶晶的底色干净纯粹,一圈睫毛为这双顾盼晶亮的双眼嵌上无关性别的美。
鼻梁的高度正正好没有攻击性,而那唇,让带着书卷气的斯文被定性。
“胃疼,就吃药休息,难受,就放下无关紧要的事情专注自己。”
徐云知抽出手,手指刚离开季酌修的掌控,就又被他握住。
“我去做点简餐,等下就回来,”病中人需要陪伴,徐云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你乖乖躺着,如果无聊我开电视给你看。”
“哈哈,”季酌修捂着胃轻笑,“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差不多吧,”徐云知坦诚地点头,“我见过的小孩子形形色色,你这一类也不算罕见。”
“不过,”徐云知皱皱鼻子,“小孩子都懂喊累,明白用不想去幼儿园逃避压力,你明明不喜欢,却为了所谓大局委屈自己。”
“不值。”
“你很好,他们故意贬低你,很有可能是因为比不上你。”
季酌修握着徐云知盖在他身上的薄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从他被接回季家那天起,他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所有人都在用私生子的身份衡量他,除了做到最好,他没有任何选择。
想要的东西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身边盯着他的人太多,恶意的嘲讽,还有期待他从高处坠落的幸灾乐祸,无时无刻不在跟随。
季酌修闭上眼,“我睡一会儿,很期待午饭。”
好乖。
乖宝宝季律师躺在沙发上,长腿委屈巴巴地蜷起,浓密的睫毛合在一起,让徐云知涌起想要碰碰的冲动。
进入厨房,徐云知拿出砂锅,仔仔细细清洗后,架在炉子上。
她在水龙头下洗菜,刀起刀落带着韵律,配菜结束后锅被搭在炉子上,季酌修紧紧闭着眼,用听觉跟随徐云知的每一个动作。
睡意翻涌,季酌修放任自己沉入那片黑,有徐云知在,孤独消散。
砂锅粥还差一点火候,徐云知从厨房出来,蹑手蹑脚走到季酌修身边。
他的呼吸均匀,毯子盖在胃上,头发蹭乱了,鼻子上挂着汗。
脸上被压出一道红痕,看着看着,徐云知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手机震动,徐云知被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跑去一边接听,生怕吵醒季酌修。
“云知,你是不是和季律师在一起?”
姜梓诺语气里带着浓郁的八卦气息。
“你怎么知道?”
徐云知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扭过头看季酌修,还好他对她的心情一无所知。
“头条新闻就是季酌修夜宿神秘女子家中,”姜梓诺给徐云知发截图,“别人不知道,我一眼就认出是你,哪怕夜里特别黑。”
徐云知点开一看,是昨晚她扶着季酌修上楼的照片,明明当时还有其他人,却被‘巧妙’地截掉,然后配上引人遐想的文字。
现在的媒体为了热度,真是坏透了。
“梓诺,之前你医生开给你的养胃食谱,你可以分享给我吗?”
徐云知又看了季酌修一眼,不由自主开了口。
“之前你为了郑砚浓问我要过一次,我没给,”姜梓诺边说边发,“这次应该是为了季律师吧。”
“郑砚浓身体差,怪他自己,我才不愿意和他共享,”姜梓诺闻到恋爱的气息,“季律师是为了维护正义,废寝忘食,说什么我都要给。”
徐云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随着姜梓诺每说一句,心跳就越来越快。
在听到郑砚浓这个名字时,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瞬而已。和过去割席的后遗症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深。反倒是相识不久的季酌修,让她越来越不由自主想为他做一些事情。
“我去上班了,”姜梓诺社畜叹气,“记得提醒季律师你被偷拍的事情,怎么说这种事情都不应该发生在季律师所在的高级小区。”
徐云知挂断电话,重新走进厨房,季酌修早就醒了,从她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
“吃饭吧!”
徐云知摆好碗筷,走到沙发边上。起初她叫了几声,沙发上的人却因熟睡不愿醒来。
徐云知伸手摇晃季酌修的肩膀,推了几下被沙发上的人拽住手。他睁开眼,透着片刻迷茫,手心终于热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云知?”
季酌修看清眼前人,握着徐云知的手起身。
“睡晕了?”
徐云知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不掩笑容。
“好香。”
季酌修站起身,依旧牵着徐云知,像是需要照顾和关爱的大型犬。
“快来吃。”
牵着季小朋友坐在餐桌前,徐云知为他介绍今日菜色。
“砂锅粥里放了少许莲子和山药,吃起来软糯糯的,你可以加点糖,肯定很好喝。”
徐云知的本意是坐在季酌修对面,谁知大型犬不愿意松开她。徐云知只好迁就病号,坐在他身边。
“生菜看着就很好吃。”
季酌修见好就收,他松开徐云知,拿起汤匙盛粥。赞美是收获好感的手段,可此刻他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徐云知身上的从容平和,就是他肖想已久的家的味道。
“我做饭,你洗碗怎么样?”
徐云知时不时会给季酌修夹菜,有时候两双筷子会碰到一起。这种餐桌礼仪上的失误,却让这顿饭更显温馨。
“好,”季酌修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那以后我们都这样分工怎么样?”
以后?
徐云知心里涌上几分疑惑,却又因为季酌修笑着询问没去多想,她指着粥说:“那你再吃一点,我就答应,怎么样?”
“好。”
饭后,徐云知整理结业典礼需要的素材,季酌修一个人在厨房忙。厨房里很安静,没有手忙脚乱的碗盘碰撞,看来他对厨房还有家务事真的很熟悉。
午后的太阳变得温吞,隔着轻纱挥洒进一片柔和。桌上的白玫瑰经过悉心照料,哪怕过去几天还是以最端庄的姿态绽放。
桌上的名单,手里的笔,徐云知伴着淡淡熏香沉浸在工作里。
她垂着头,位于那片柔和光线的正中,而结束整理的季酌修站在转角处看她,敛着呼吸,静悄悄。
他有了钱,有了权,有了地位以及能够和季家抗衡的实力。
尚未拥有的,就只剩眼前这个人。
手机铃声同时响起,徐云知抬起头和季酌修撞上视线。季酌修指着另一个房间,徐云知颔首。
电话来自幼儿园园长,徐云知心里突生忐忑,“园长,您好。”
“徐老师,下午三点请你来一下幼儿园。”
“三点?”
徐云知抬头看表,现在已经两点多了。
“请你务必准时到达,事关重大。”
园长的语气透着严肃,让徐云知一下紧张起来。
“请问具体是什么事呢?”
没有盖盖子的笔,随着徐云知站起身砸在地上,徐云知蹲身去捡,笔尖已然摔坏。
“有家长举报你在幼儿园有虐待学生的行为,调查组会在三点对你进行调查,并且视具体情节移交警方。”
“虐待学生?”
徐云知的指尖碰到黑色墨水,雪白被污渍浸染。
季酌修从房间走出,大步朝向徐云知。他蹲在她面前,抽出纸巾替她擦手,然后捡起坏掉的笔,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
结束通话,季酌修将徐云知扶起,徐云知茫然地抬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季酌修。
她没想到有一天,这样严重的指控会落在她身上。
“云知,别怕。”
季酌修扶着徐云知的肩将她带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