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云知的肩上,承担着季酌修施与的重量。她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却因他微烫的额头生出紧张。
季酌修摇摇头,没过几秒就挪开。他垂着头,手放在胃部。一丝不乱的头发耷拉在双眸前,说不出的脆弱无助。
徐云知蹲下,手放在他下巴上,缓缓向上托起。他没戴眼镜的双眸周边嵌着一圈睫毛,眼里写着痛苦,纵使他什么都没说。
“药……这里有吗?”
应该不是突发性胃病,徐云知看着他置于胃上的手隐隐用力。
明明痛苦却还维持着体面,丝毫不给旁人添麻烦,克制到令她反而更加担忧。
“储藏间的药箱里……我不确定还有没有。”
季酌修的话断断续续,才说几个字,声音逐渐变弱。
徐云知立刻跑过去,医药箱整齐摆放在架子上,可印有一串英文的纸盒里却是空的。
拿着盒子回来,徐云知又蹲在季酌修面前:“这个药哪里有卖?我去买。”
季酌修抿着唇,似有为难,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偶发的窘迫,欲言又止。
“听话!”
徐云知忍不住拿出老师的威严,端起温水放在季酌修唇边。
他迫于徐老师的凝视,挺直的背似有放松。面对徐云知毫无保留的关切,季酌修最终服软。
指着桌上的车钥匙,季酌修终于开了口:“你开我的车去吧,定位记录里有那家药房的地址。”
“说实话,我不知道要怎么照顾胃不好的人。”
徐云知扶着季酌修躺下,为他盖上薄毯后开诚布公。
“但如果你能告诉我细节,我一定能做好。”
徐云知茶褐色的双眸在阳光的修饰下坚定、纯粹,尖尖的下巴让方圆脸所具备的稚气有所减弱。
明知她只是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说这些,可季酌修还是沦陷了。
不止是这张脸带给他的吸引力,也不是她尾部略翘的睫毛,更多的是举止有度之中的坚持和生机。
是燥热之中的柔风,吹过整个夏天。
“好,”季酌修微微勾起唇角,笑容之中难掩疲惫,“我等你回来。”
徐云知看着卸下精英外设的季酌修,回以一笑。
也就是这个瞬间,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好多。他不是完美人设之下的高高在上,而是一个需要她帮助、在生病时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的存在。
“云知。”看她要走,季酌修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如果下次我难受,我是指无法照顾自己的程度,也能来找你吗?”
“当然。”
徐云知甜美的脸上透出获得信任的欣喜,“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门关上后,室内归于平静,季酌修环视静悄悄的室内,躬身倒抽一口气。
昨天的醉酒是他为刻意留宿制造的借口,今天的胃痛像是昨天谎言的附带惩罚。
他蜷缩着侧靠在沙发上,额前冒出细汗,勉强让一杯温水入腹,却无法抚平长久以来因为饮食习惯不佳对胃部造成的伤害。
在给家庭医生简单描述过症状后,季酌修拒绝了对方立刻赶来的提议,他答应过徐云知,会乖乖等她回来。
季酌修的私人用车对于开惯轿车的徐云知来说确实大了些,suv的整体设计就比她那款车更长更宽。
憋着一口气平安开出地库,徐云知给自己口头嘉奖。当开到药房门前需要停车入库时,她心里忐忑又生。
唯一的停车位两侧停着价值不菲的车,稍有差池就会搭上她的工资。
徐云知看着倒车影像,给自己打气:“可以的,你可以的,这钱省下来,能给季酌修买好多好吃的。”
絮絮叨叨结束后,徐云知唇角绷紧缓缓倒车。
成了。
看着停在正中不偏不倚的车,徐云知比刚拿到车本还要开心。
徐云知跑进药店,完全没注意四周,她刚进入冷气充足的药店,就拿出空盒。
“您好,您需要的这种药,一盒一千。”
徐云知一听,眉头抽动。到底是什么仙丹竟然这么贵!不过想想季酌修那谪仙似的出尘气质,好像也只有这个价位能配上他。
徐云知没犹豫:“给我拿一个疗程。”
“好的,这里是四盒药,我帮您装好。”
一次性买了四盒,提在手里有些沉甸甸,徐云知看着药盒苦中作乐:“就当是回报季律师的人情了,钱嘛,还可以再存。”
徐云知连小票都没顾上要就冲出药房,感应门打开时她感受到眼前有光晃了一下。
她左右张望,却又没看到什么异常,大概是太阳太大的缘故。
重新回到车上,徐云知凭借对车的熟悉,流畅地带着药离开,完全不知道她刚刚被偷拍了。
偷拍徐云知的人躲在树后,闪光灯让他差点暴露,目送徐云知的车走远,他连忙掏出手机。
“郑设计师,不知道徐小姐是不是知道你生病了,我一路跟着她过来,她进药店买药,小跑着去的,火急火燎。”
躺在病床上的郑砚浓一听,瞬时有些激动。他撑着手臂坐直,回血了都不在意。
难道是管家把他生病的事告诉徐云知了?
“照片呢?我看看。”
郑砚浓的声音沙哑无力,说了几个字就伴随咳嗽。自从上次淋了雨,他就没彻底好。病情随着徐云知的绝情反反复复,最终在老太太的施压下,住进医院。
一张又一张照片发过来,郑砚浓贪婪地看着好几天没见的徐云知。
她好像瘦了,下巴尖尖的。不过纵使烈日灼烧,皮肤却还是那么白,一尘不染。
手指贪恋地划过徐云知的侧脸,她着急的时候唇角会用力。看到这个熟悉的微表情,郑砚浓胸中涌动的恼怒被抚平一部分。
这几天,郑砚浓想了很多,他痛恨徐云知的逃婚,却又因为短暂的分离心生不舍。
他无法继续骗自己:
曾经是徐云知非他不可,可现在看来,明明是他非徐云知不行。
一张张翻过去,原本郑砚浓有所恢复的心情再度跌至谷底。
徐云知开的竟然是季酌修的车。
谁不知道,季酌修从不把自己的车外借,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给!
所以,就这短短几天,他们已经有了可以让季酌修借车的关系了吗?
“徐云知!”
忍不住砸掉手机,郑砚浓攥着拳发抖。
他以为她终于醒悟,谁知她竟然和季酌修有了苟且。
用力之下,针—头脱离原位,郑砚浓却对此无知无觉。他下床,一步步走过去捡起屏幕破碎的手机。
血滴在屏幕上,渗进裂痕,触目惊心。
毫不犹豫拨通老太太的电话,每一声等待,都在加重他滔天的怒火。
“奶奶,”郑砚浓对徐云知所剩不多的怜爱全都化为妒火,“我要让徐云知向我低头,哭着求我,求我允许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我要让她清楚,背叛的代价会有多么刻骨铭心。”
徐云知回到家,季酌修已经醒了。他站起身收拾沙发,薄毯被他整齐叠起。
“药来了!”
徐云知跑到季酌修身边,气息急促。
“云知,谢谢你。我下午有会,需要提前准备。”
季酌修说完,背对着徐云知继续整理,皱皱巴巴的衬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徐云知面前。
“不吃饭吗?”
徐云知阅读过说明说,明确说要在餐后用药。
“来不及。”
季酌修找到眼镜,架在鼻梁上。简单一个动作,就让他和徐云知之间拉开不可具体测量的距离。
说着,季酌修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系领带,让徐云知帮他打开扬声。
“季酌修,钱家的案子不是不让你掺和?如果你是缺钱,我直接给你,利害关系我早就说过了,你到底执迷不悟什么?”
语气不善,指责居多,徐云知难掩惊讶地下意识看向季酌修。她此前一直觉得,对于季酌修这样优秀的人来说,不会有人说他分毫。
“执迷不悟?”
季酌修捂着胃部坐下,他打开药盒,手边的杯子空了,一副想把药片干吞下去的架势。
“他们破坏司法公正,我为当事人主持公正,我并不觉得这是我多管闲事、瞎掺和。”
单从声音,徐云知听不出任何病痛,可他放在胃部的手不断收紧,还是泄露出不对外人道的隐藏。
“野种,别忘了季家可不止有你一个人,那么多人凭什么要因为你的正义去背负风险!”
一句‘野种’,顷刻间改变季酌修的表情。
他隐忍、将这样蔑视并且刺耳的词汇化作深藏的恼意。是习惯隐藏情绪的人才有的水到渠成,徐云知看在心里,轻轻走过去,拉住他作势要往嘴里送药的手。
季酌修的手有些冰,在她无意间碰到时,顿住。
他诧异地看着徐云知,以及那只主动向他伸过来的手。也许是室温或许是她带来的热度还有残留,总之在她的阻拦之下,那份热度,开始在他冰凉的周边源源不断地开始输送。
“下午的家族会议,讨论祖坟还有族谱,你这么一个野种,我看不来参加也罢。”
季酌修的一时沉默,让对方钻了空子,以为他怕了,尖利的话更加忌惮。
“哦?”
季酌修反手扣住徐云知的手,伴着胃部抽痛,收紧手指。
他扫过面带担忧的徐云知,声音一转,笑了。
“我不知道你这番话,如果被父亲听到,会有什么后果。”
“你卑鄙!”
“不遑多让。”
单方面结束通话,季酌修抬起头,徐云知同他四目相接,第一次把担心表露的这么直接。
“失望了?”
季酌修站起身,笑着问。
徐云知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我看起来风光无二,其实只是个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