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锡耶纳（1）
锡耶纳火车站。
午后三点多，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空气中仿佛能够看得见蒸腾的水汽。刚刚从火车下来，体表温度还迷恋着空调冷气的虞钦，刚刚踏出火车站的瞬间，就连忙退了回来。
“你太夸张了。”于晁笑道。
“因为真的很热！”虞钦回道，她看着火车站前方的广场，水泥的地面反射出太阳的光，晃得她眼睛疼。
“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到日落。”于晁环顾破旧的火车站，四面通风，水泥房子虽然吸收了部分的热量，但是静下来之后，连空气都发烫。
“……那你让我想想怎么走。”虞钦纠结了一下。
“你没来过这儿？”
“不是。”虞钦指了一下广场对面的大楼和左手边方向的一条大道，“这两个方向都能进城，我在想走哪边比较好。”
“它们有什么区别吗？”于晁又问。
“对面是个商场，从商场一路坐电梯上到顶层，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进城了。而且商场有空调，顶上还有林荫路。”虞钦开始剖析两条路径的优异处，“往这边走的话，一路没有什么遮凉的地方，而且差不多是一路都在围着城墙根在走的……”
“那就走商场这条。”于晁迅速作出决定。
“我还没说完。”虞钦疲惫地看了于晁一眼。
“但是因为两条路之间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高低差，从这条路进城的那条路，有一个很明显的山谷。再加上，我们晚上从城里出来，肯定是要走商场那条路的，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正好带你把锡耶纳绕上一圈。”虞钦终于把话说完。
“……可是你现在已经热得不想离开火车站了。”于晁一针见血，“我担心走那边没有阴凉的地方，你会中暑。”
汗水一颗颗从虞钦的额角冒出，沉闷的空气让她感觉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于晁的话说中了她的心思，没有再多的犹豫，虞钦立即同意了他的决定。
“我跑过去，你看着来。”说着，她做出了一个冲刺的姿势。
然后，她果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了商场的大门里。甫一进门，冷气便从门口上方的通风口出来，冰凉的空气浇了她一身。虞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你跑得真快。”于晁后她一步。
比起虞钦像是忽然没了筋骨一样，于晁相对要好一些，至少在表情管理上，没有表现出太为温度困扰的样子。
“在外面慢慢走，多走一秒，我都觉得自己要热化了。”虞钦抱怨道。
站在门口吹了几分钟狠劲十足的冷气之后，虞钦终于能够直起脖颈。
“我想进超市买瓶水和酸奶，你呢？”
“我也一起。”于晁道。
等到放着冷饮、酸奶和冰激凌的冰柜都被他们一一逛过之后，从收银台那里出来的虞钦又变回到了早上于晁刚见到她时候的样子，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我真担心你一会儿出了这栋楼，又会变成刚才的样子。”于晁打趣道。
“不可能。”虞钦迅速回道，“刚刚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适应过来。”
“但是一会儿就可以吗？”
“当然。”虞钦小心地掀开酸奶的盖子，用塑料的小勺子，把附着在盖子上的酸奶刮了下来。
“虽然从火车上下来以后，我们没有马上走到太阳底下。但是火车站太小了，小到我都还没有习惯外面的温度，就要走到没有遮挡的地方去。怎么可能受得了？可是这里不一样，从这儿出去以后，外面是有林荫的。有充足的时间和路程让我适应这外面的温度。”虞钦继续说道。
“你好像总有你的道理。”于晁又笑。
“那是因为，我只说真理。”虞钦自矜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明明是志得意满的神情，却叫人生不出一丝的厌恶。
“我给你稍微介绍一下这里吧，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好介绍的。”虞钦咽下一口酸奶之后说道，“这个商场平时人流量虽然大，不过很少会有人在这边逛街，大家一般都会去到老城那边。平时比较经常到这边来的，不是准备去搭车，然后过来消磨时间的，就是旁边外国人大学的学生。我们之前就是在里面上的语言班。”
说着，她捻着勺子的尾端，稍微往大门外指了指。
“出了刚刚我们进来的那扇门，旁边的那扇就是学校的大门了。”
“我知道。”于晁马上接口说道。
或许是虞钦这两天跟他处得亲近了些，叫他一时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自己此刻在虞钦面前的设定。
“你知道？”她微微眯起眼睛。
“我是说，我之前查过在这边留学的一些信息，知道这边的语言班的校址。”于晁面不改色的把话圆了回来。
“原来如此。”虞钦点点头，心中微起波澜。
如果说，时光在佛罗伦萨里被停滞住了，那么锡耶纳则更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不改岁月的容颜’。这座中世纪的古城，即使见证了千年来的时间流转，也依然饱含着蓬勃的生机。
“我记得锡耶纳也有不少的博物馆。”于晁说道。
“你要是想逛也不是不行。过两天放你自由行动的时候，你再自己过来？今天就当我是领你认路了。”虞钦道。
“放我自由行动？这话听着真吓人。”他笑起来，“那如果我想逛的话，你有什么特别推荐的地方吗？”
“坦白说，没有。”虞钦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我在这儿住了大半年，但是也只去过一次博物馆而已。真正比较推荐，并且我曾经经常会去的地方，都不在室内。”
甚至连去博物馆的那一次，都不是她主动要去的，而是一次全班的集体活动，虞钦心说。
“比如说呢？”
作为虞钦曾经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城市，锡耶纳和佛罗伦萨没有在她的游记里出现过只言片语。于晁实在好奇，在这座城市里，她究竟经常在哪里流连。
“比如campo广场，比如大教堂，比如……没有比如了，我主要就在广场那一片闲晃。”虞钦一一细数，数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就连布润达喷泉，我都是因为陪朋友去纹身，。你总不能让我带你去中餐馆参观吧。”
虞钦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听上去好像也不错？”于晁假装思考了一下。
谈笑间，他们去到了一个更为开阔的地方。人流在这个方形的小广场里变得多了起来。于晁看见广场的中心，有个人型的白色雕像，于是走了过去。
“sallustio·bandini？”于晁小声念着雕像下方的名字。
“嗯。”
“你知道他？”
“不知道。”虞钦虚指着上面的文字，“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这座雕像创作于1882年，以及，他因为自由贸易和单一土地税的理论而知名，是一名经济学家和银行家。”
“原来你不是百科？”
“为了不辜负你对我的看法，我决定现在维基一下这位先生。”虞钦勾了一下嘴角，果真把手机拿了出来。
“别！”于晁作势拦住，“我说笑的。我错了。”
“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给你介绍这栋大楼？”虞钦得了意趣。
“这栋大楼？”于晁看了眼雕像后面的，方方正正，与锡耶纳城中其他的哥特式建筑并无二致的建筑。
“它叫萨里贝尼宫，左边的叫做坎图奇宫，右边的叫斯潘诺基宫。”虞钦说着指了指两边的建筑，“这三座建筑的里面，是牧山银行的总部。而牧山银行，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银行。”
“最古老的？”
“最古老的。”虞钦重复着话语，再一次肯定道，“它是1472年建立的。一开始好像是间当铺，后来开始向客户发放贷款。再然后的，就慢慢形成了银行这个客观概念。”
“真厉害。”于晁感慨道，“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在这儿吗？”
“是的。自打牧山银行创建至今，它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广场。某种程度上说，他同样是座博物馆。”虞钦继续介绍说，“里面还收藏了不少的名家作品，以及从银行成立至今的账本的各种记录和合同协议。”
“我们现在还能进去参观吗？”
“很可惜，不能。”虞钦遗憾地说道，“它现在已经不公开开放了。我之前能够进去参观，还是语言班的老师带我们进去的。”
“你这课上得真划算。”
既然是银行的明确规定，哪怕于晁的心里觉得再遗憾，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端起相机给这个广场拍了一个全景。
“原本我觉得还好，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确实是赚了。”虞钦见他拍得仔细，也往旁边站了站。
“萨里贝尼宫顶上那排城垛下面，有一串拱形装饰，你看到了吗？那个你可以重点拍一拍。建筑学上，好像叫这种建筑叫做“伦巴第带”。多见于罗曼式建筑和哥特式建筑上面。”
于晁依言拍下这个独特的装饰之后，又着重拍了几张屋檐下的照片，这才满意地站起来。
“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打趣你了，你真的是个百科。”
“我早说过了，跟我一起旅游，你不亏的。”虞钦笑得更加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