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关上门后,厉成殷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他们是,我不是。”
季月不理解:“那你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厉成殷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结过婚吗。”
季月嗯了一声:“我记得。”
厉成殷说:“我的亡妻,她叫陆昕宜,是一名女刑警,原先是老扬队里的,老扬就是隔壁房间里那个年纪大的。这个案子已经追查十几年了,破案期间死过很多警察,她就是其中一个。”
季月迟疑道:“所以,你是在给她报仇?”
厉成殷犹豫了几秒:“也许是吧,但我更想完成她没有做完的事。”
季月沉默了,眼下什么样的词藻才配得上这份深情与执着呢。
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了解厉成殷,这句简单的答案,看似轻松的决定,却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黑暗地带。
他家境如此优越,却甘愿为了妻子放弃自己安逸的生活,每天在这里度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为什么我现在才有这个决定呢,因为我一直都误以为她是被同伴陷害的。当时的情况很复杂,老扬他们通过安插在周国全运输团队的线人掌握了交易的时间地点,但在最终抓捕的行动中,警队内部消息失误…昕宜他们收到了错误的命令率先跟几个刑警从另一侧进入了敌人内部,枪击声响起,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终昕宜跟另外几个人被挟持了,这场抓捕行动失败了。”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季月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她问:“为什么警队会发出错误的指令呢?”
厉成殷说:“当时也死了很多警察,时间太久,这个已经无从考究了,听说,好像是公安部的一个官员被收买了。”
季月说:“不过你不是警察,为什么能跟他们一起查案呢?”
提到这个,厉成殷笑了笑:“跟昕宜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她我认识了老扬,所以一直以来都跟警队走的很近,他们取笑我是编外人员。”
看他渐渐放松了,季月也故作淡定的笑了。
“所以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天都很危险吗?”
危险吗?还没到危险的地步罢了。
厉成殷猛吸一口烟:“平时没什么危险的。”
季月说:“你现在是…电视里的卧底,对吗?”
厉成殷勾起嘴角:“还真是。”
季月说:“那以后会越来越危险。”
厉成殷表示肯定。
“……”
有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季月的心隐隐作动,但始终开不了口。
她很想让厉成殷放弃,别去冒这个险,但又怕自取其辱。
恐怕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他便会认为自己是个小肚鸡肠,没有半点格局,还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吧。
厉成殷看出来她有所顾虑:“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季月:“没什么。”
厉成殷说:“你先回去跟厉成民汇合吧,他会担心你。就你们两个人吗?”
季月:“还来了两个,阿良和阿新。”
厉成殷没有太意外,眼神里倒是多了一份放心。
季月继续说:“刚才阿新也在。”
厉成殷问:“在酒吧的时候?”
“嗯,他现在已经回去了。”
厉成殷点点头:“你也该回去了,我送你。”
他即将站起来,季月按下他:“你不打算跟厉成民说吗?”
厉成殷说:“送你过去了我会跟他说。”
季月皱眉:“他会同意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这话一问出,空气里多了一丝尴尬,季月立马反应过来,脸微红,逗得厉成殷笑了。
想了一下,还是得回复一下她这句话。
厉成殷说:“他只能同意。”
“……”
虽然有几分玩笑在里面,但事实也如此,厉成民有更重要的事做,他可是把集团交给他了。
人各有路,就算现在厉成民想撒手集团不关,回到英国过潇洒日子,或是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又或是他想环游世界,怎么样都可以,他们可以聘请专人来管理,或者家族的其他人,大把的人争着来应聘。他不是父亲,不会约束自己的亲人,不会,也不能。
坐在回程的车上,她看着厉成殷手上戴着的白玉菩提手串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串,那串有着十四颗佛珠,送给了拉萨街头流浪的小孩。
而眼前这串佛珠每一颗形状略小,足足缠绕了手腕三圈。
他什么时候再买的,又或是哪位法师送给他的?
不知不觉间季月的眼神就放空了好久,回过神时车子已经来到了她所居住的酒店。
“走吧。”厉成殷拔出车钥匙。
“噢。”
厉成殷说完后先下了车,季月不紧不慢地跟了下去。
走到了厉成民的房间时,季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厉成殷,他了然,随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此刻兄弟俩再相见,厉成殷表现的淡定从容,淡淡地喊了一声。
厉成民有些激动,赶紧把门敞开:“进来说。”
季月信步走到客厅,问:“咦,他们两个人呢?”
厉成民说:“在隔壁房间,我先去把他们叫过来。”
阿良和阿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都汗流浃背,脖子上挂着运动耳机。
应该是刚才做过运动,季月诧异的盯着他俩。
此刻见到厉成殷都打了声招呼。
厉成民递给了他们两张毛巾和厚外套,“赶紧收拾一下。”
阿新笑着接过,三两下就搞定了。
厉成殷不轻不重的说了声:“你们是在挑战身体的极限?在平均四千米的海拔上。”
阿良愣了一下,笑骂:“那个王八蛋非扒拉我跟他一起跑步。”
阿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阿良的肩膀:“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肺水肿了还是心脏衰竭了??”
阿良:“我懒得跟你说。”
阿新:“你不说我要说,我长着嘴巴就是要说话的。”
相互寒暄嬉闹了几句后,厉成殷正了正色,简单跟他们讲述了他现在的处境。
不过相比刚才单独跟季月讲的倒是简略了许多,比如没有提到陆昕宜,更没有提到自己为什么而去做。
季月想,他们很有可能本就知道。
果然,在下一秒,厉成民就朝自己投来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随后季月撇过脸,不去注意他的目光。
阿新轻轻松松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我跟阿良留下来帮你!”
阿良也表示肯定的点头。
厉成殷面带笑意,却不置可否。
其实在他说完后,三个人都清楚此行很危险,也更清楚,厉成殷决定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纵使他们怎么相劝。
自从厉老爷故去后,阿新阿良的日子就越发平静了,只是会帮厉成殷办点事,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他们去。
厉成民叹了一口气:“哥,我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厉成殷说:“没有。”
而后他张了张嘴,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厉成殷。
他说:“你尽早回京城,留在这里没什么帮助,有可能会碍事。”
“……”
阿新兴冲冲地附和:“那我们会在这里多久啊?需不需要买点日用品?我就这一身…”
阿良面无表情地锁住他的喉咙:“叽叽喳喳。”
厉成民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说:“月月也跟我一起走?”
“诶?”突然被点名,季月下意识反驳:“为什么。”
此刻她注意到厉成殷的表情中带有默认的意味。
厉成民说:“你留在这里,跟我一样,但会比我危险。”
如果说她的身上会有什么危险因素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季月说:“陆止行?”
厉成殷略微讶异,柔和的询问:“你知道?”
季月说:“我猜的。”
厉成民沉下心认真的分析:“在京城时月月给我打电话后,我就让陈应调查了陆止行,发现他这两年行踪很是神秘,先是立马转手了事务所,随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半年,再次出现的时候就盯上了东山半岛。”
“哥,他是不是走私团伙的成员?”
“嗯。”
厉成民极不赞成的摇摇头:“那你这样不是以身犯险吗?你们认识,你还扮成商人去跟他们交易,到时候一见面不就拆穿了?”
厉成殷说:“我有考虑,先不说这个。”
他把目光转向阿新跟阿良:“那你们就留下来。”
再迟疑了一会儿,问:“小月,你想去京城还是留在这里。”
季月说:“我本来就在这里。”
厉成民脸色稍愠:“月月,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儿能干什么?”
季月固执道:“我不能干什么也不想走。”
厉成民说:“是在日喀则对吗。”
而不是回拉萨。
“……嗯。”
“……”厉成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好吧。”
早知道她是这个答案,他厉成民就是犯贱,居然还腆着脸一直问。
阿新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分的扯着阿良的衣角,在他耳边悄声说:“哎,这个季小姐到底什么来头啊?还跟殷哥有…”
阿良抿了抿嘴唇:“这个女的不简单,我们多注意点。”
阿新歪头沉思:“这么说也不对吧,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没那七拐八拐的心思。”
阿良撇撇嘴:“你忘了小姐那天回家怎么说的了?”
阿新说:“我没听见。”
阿良说:“小姐说,她是个厉害的。”
听罢,阿新横看竖看都觉得季月实在不像他口中的那种人。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季月明显是对他们家大少爷更喜欢一些…
阿新想着想着又矛盾了,他为什么要用“更”?
忽然,厉成殷说:“你们在嘀咕什么?”
阿新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没有。”
阿良嫌弃的走开了两步。
厉成殷站起身:“那阿良你送二少爷上飞机,我们先回酒店。”
阿良不卑不亢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