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护短
霍让准备离开。
女老师看着黑色椅背上那细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抬头时微微犹豫。
“霍先生，三个孩子的家长现在正赶来学校，我想”
她下意识想让他避一避，那几个小霸王的家长，也算有点势力，普通家长都不一定顶得住，更别说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可又突然反应过来，霍让是霍宝唯一的亲人，这件事总要有人出面调解协商，而唯一的人选，也只有这位哥哥。
女老师有些不忍。
霍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不用担心。”
他推门离开。
身后那群老师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那片消失在门外的蓝白衣角，开口道：“这哥哥还在读书吧，那校服我记得我侄子也有，好像是沈实的。”
“没想到霍宝这小孩身世这么惨，两年前不正是霍宝转来的时间吗？”
“霍宝霍宝，给他取名的人一定很爱他吧，可惜就是父母”
“好了，别说了。”出声的是那位女老师，“待会家长来了，让他们少追究这件事吧，毕竟也不是霍宝那孩子一个人的错。”
霍宝在隔壁办公桌上趴着，和霍让有几分相似的脸，此刻皱着眉头，瘪着嘴，神情怏怏，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看得身旁的女老师们母爱泛滥，都在绞尽脑汁安慰小朋友。
可惜霍宝心不在此，在办公室待了半小时，女老师们就没见他笑过。
突然门被推开，从外走进一个身材隽长、长相冷淡的年轻男孩，女老师们还没反应过来，方才还一脸沮丧的霍宝突然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噔噔噔的朝他跑了过去。
“哥哥！”
不过他刚迈出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兴奋的神情瞬间消失在脸上，取代而之的是停住的脚步。
霍宝站在原地，揣揣不安的看着霍让。
他今天打了人，被打的家里还有点背景，霍宝还记得他被老师送上车时，骂骂咧咧说不会放过自己。
他好像又拖累哥哥了。
霍宝那张乖巧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责。
然而想象中的责怪并未发生，他低垂的视线里，出现哥哥的校服裤脚，霍让蹲下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有没有伤到哪里？”
霍宝鼻子顿时一酸。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家这样谩骂，却是第一次忍不住出手反抗。
然后所有的委屈生气愤怒，在霍让第一反应选择安慰他时，瞬间化作乌有。
小朋友细长软绵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霍宝委屈屈的抱住他，声音抽噎，不用看都知道他脸上肯定满是歉意和惶恐：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我好像惹麻烦了。”
霍宝自长大以来，不，准确来说，自离开家后，就极少在霍让面前掉眼泪。
饶是霍让，心里都忍不住微微一疼。
他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勺，神情柔和不少，“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先欺负的霍宝，哥哥待会帮你找回场子，不哭啊。”
霍宝黏在他怀里不肯撒手。
霍让只好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无奈道：“多大了还撒娇，刚才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哭呢。”
方才因为哭过而显得红彤彤的眼睛，此时正朝他狡黠的笑了笑，霍宝趴在他耳边道：
“冯叔教我的那些我都没忘，他们一上来我就用拳头揍他们，把他们揍得哇哇大叫。”
他语气有些得意，像是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
可这件事情，就没有多值得骄傲了。
门突然被踹开，手持名牌包包、打扮精贵的几个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们。
他们带着自己的小孩走进办公室，各个面容不善，瞪着霍宝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霍宝抱着霍让的脖颈，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霍让被他这幅护短模样逗得想笑。
其中一个女人见他微勾唇瓣，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忍不住柳眉倒竖，指着他骂道：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我儿子被你弟弟弄伤，最近还要在家休养，你倒是在这和你弟弟在这说说笑笑，我儿子的伤势你们负责！”
“就是！你叫霍宝是吧？和你开个玩笑，说几句怎么了，至于追着我儿子打吗，小小年纪不学好，怪不得”另一个女人面露嫌恶，像是在说什么晦气事。
至于她没有说完的话，在场人心知肚明。
在场老师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海明妈妈，请您说话注意一点，孩子还在场呢。”
那个叫海明的孩子见妈妈的话被反驳，立刻抬起头大声道：“我妈妈又没有说错，霍宝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他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来参加过他的家长会，不是吗！？”
这话一出，霍宝眼眶又红了红：“你、你放屁！我有爸爸的！”
霍让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抱着霍宝的手也下意识用多了几分力。
霍宝有些委屈：“我有爸爸的”
“嗯，我知道。”
霍让说完这句话，抬头时，面无表情看着对方。
“您小孩？”
这个身穿校服的年轻哥哥生气时，柔和弧度的桃花眼垂得有些不近人情，那群人显然想不到他会有这种气势，不由得稍稍一惊，像是被震慑。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当然，不是我小孩难不成是你的？！”
“我的？”霍让像是听到什么好笑得事情，“我要是有这种小孩，那他的日子可不会这么好过了。”
“不会有时间在背后说别人闲话；也不会没事找事把人堵在角落；更不会在惹事后逃跑时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把错推到别人身上。”
“我可不会教出这种小孩。”
霍让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看向那脑震荡小孩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无药可救的垃圾。
“不过呢，”他又将视线转到女人身上，“小孩犯的错，根源都是在大人身上，您比我多活了几十年，应该懂这个道理吧？”
办公室里的女老师以及跟来的老师们，都被他语出惊人的这番话惊诧的瞪大眼。
原本以为面对这群咄咄逼人的家长，霍让或许没有还手之力，可没想到他性格看似冷淡，说的话都是一句比一句刺耳，直直往那群家长的痛点上戳。
为首女人气得浑身哆嗦，耳朵上的复古耳坠被她摇的哐当响，“你！你果然和这个霍宝没什么两样，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真是第一次见！”
霍让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我比较占理。
最开始挑事的是您家小孩，我弟弟不过是正当防卫。”
“您要是觉得不解气，看病的医药费就当我们出了，您让您小孩给我弟弟道个歉就好，别的我也不追究了。”
霍宝还嫌不够，扯了扯霍让的袖子：“哥，医药费可贵了，别给他们出。”
老师们：“”
霍宝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一下将他们的怒意烧到顶峰，男人们也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人站出来，指着他们道：
“李老师，您评评理，哪有打了我们家孩子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们本来也没有多想追究，只是想让他哥哥道个歉，这点小钱我们还是出的起的，谁知他们连医药费都没打算赔偿，您说说，像话吗！”
“就是，我一个包都抵得过十次医药费了，用得着你们假惺惺！”
“不用拉倒！”霍宝转过头，朝他们比了个鬼脸。
霍让忍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
他作势就想走。
却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你走一个试试看！我告诉你，我在沈海市有关系，你今天不给我们道个歉，以后你别想在海沈呆下去！”
明晃晃的威胁。
这话出口时，老师们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目光也隐约带着担忧。
而面前这群家长，得意的站直了身子。
女人捋了捋头发，神情高傲，“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不和我们家海明道歉，你弟弟怕是别想在这个学校上学了。”
“我看你也还是个学生吧。”脑震荡妈妈鄙夷的看了霍让一眼，视线扫过那身校服，“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心高气傲，总是把尊严放在第一位，但是有时候尊严这个东西，它当不了饭吃，只会害了你和你弟弟。
我查过你的身份，既然无权无势，还没有爸妈，谁还会护着你，谁还能护着你们呢？
还不如乖乖听我们的，好好的给我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女人吹了吹指夹，“怎么样？”
威胁到了这种地步，识趣当然是面露惶恐，颤巍巍的给这群人道歉。
可霍让显然是少数不识趣的家伙。
脸上毫不遮掩的露出一番嘲讽，霍让抱着霍宝，冷淡淡的扫了在场人一眼，然后唇瓣轻启，骂了一句“傻|逼”
这声音在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他说完，看也不看这群人，直接朝门口走去。
霍宝配合的替他拉开门。
身后女人们尖叫的让他停下，霍让只当没有听到。
他们就这么，嚣张且无畏的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