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乱步大人的机械女仆
“美知子大人，今天要出门吗？”
小玉看到与往常相比穿着打扮都更加正式的女主人，好奇地问发问。
“嗯，今天要去拜访之前很照顾阿娜塔的一位长辈，明明年纪已经很大了，打电话来的时候却中气十足，把阿娜塔骂的一个劲儿道歉呢。”
小玉看着女人捂着嘴笑得欢，丝毫没有心疼的，反而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看戏。
武藏大人好可怜。
小玉心想。
“挂了电话之后，阿娜塔苦着脸说要把之前花大价钱买的象棋送给老人家消气，我也准备了一点小心意。”
女主人笑容满面，晃了晃手中的昂贵点心盒子，似乎很期待这次会面。
“我们大概要明天回来。所以今天一整天，乱步就拜托小玉啦。”
“我知道了。”
小玉看到女主人的笑容，也忍不住露出一点细微笑意：“我会照顾好乱步大人的，希望美知子大人和武藏大人一路顺风。”
黑发盘头的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们会早点回来的。”
“不要太拼命，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江户川美知子的目光很温柔，让小玉想起来许久未见的登势婆婆，顺便还有上帝无聊之下的恶劣闹剧中年猫耳娘凯瑟琳。
虽然外表不同，但……
小玉目送夫妻俩上车，发动机轰鸣启动，车平稳地开上路，虽然她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表情，乱步还在屋里午睡，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都是很有智慧的女人呢，啊，除了凯瑟琳。
小玉脑子里的凯瑟琳形象开始愤怒咆哮，被她随随便便地团成一团扔进数据清理库。
嗯，垃圾果然要定时清理。
等到看不到车之后，小玉走进屋子里打算收拾一下被乱步弄得一团乱的玩具箱，眸光却不小心落到了放在敞开门的橱柜中，已经包装好的古朴木盒。
“这是……？”
这时乱步刚好醒来，步履蹒跚走到小玉身边，习惯性地想要扯住她的袖子，却因逐渐增长的身高，需要弯腰去够。
他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有点郁闷地拽住了小玉身后的蝴蝶结型腰带。
“小玉，我想吃布叮”
“马上为您准备好。”
小玉习惯性地应声，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欲言又止。
乱步还没有彻底清醒，似自言自语般含糊嘟囔。
“我知道你要去送笨蛋老爸落下的象棋，我一个人待在家也可以的，只要把我的布丁准备好就行了。”
小玉已经习惯了少年未卜先知般的神奇，更何况女主人也和她聊过，于是她只是安静点头，学着江户川美知子的样子，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毛绒绒的头在那只在炎热中依旧保持凉爽的手下慢吞吞蹭了两下，不太高兴似地耷拉着眼皮，“我都习惯啦，他们之前每天都很忙，现在只是出门一天而已，我才不会感到无聊呢1
安静了几秒后，他又闷闷出声。
“不要小看我埃”
小玉有点困惑，不知道乱步是因为什么感到不高兴，只好按照自己理解的宽慰道：“今天因为天气很热，所以可以吃两份布丁哦，晚饭后的布丁也不会扣掉的。”
之前因为乱步吃甜食吃的太过分，导致生了两颗蛀牙，肿成小猪头的样子十分搞笑，但每天听他痛苦的□□也着实令人心疼。
于是江户川家有了新一条的严格规定：布丁一天只有一颗。（此规定只针对江户川乱步和江户川武藏）
虽然制定的过程中也被江户川武藏强烈反对，但被美知子以“当父亲的要为孩子以身作则”为由无情镇压。
而当事者乱某的意见并不重要。
所以乱步大人一定是因为晚餐后没有布丁感到失落。
小玉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
于是她看向乱步的眼神更加慈爱（？），自认为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今天可以吃两个哦，仅此一次，我不会告诉美知子大人的。”
可是乱步大人好像更不开心了。
她看到少年逐渐鼓起的脸颊，像个白白嫩嫩的包子，忍住了想捏一捏的冲动。
“那么乱步大人，请您和布丁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她把盒子小心地用布包裹起来，打个结，挂在脖子后。
打开门，今天的气温仍然很高，但是让人不舒服的闷热，太阳渐渐隐匿在厚厚的云层后，灼热明亮的阳光依然试图透过云层，照耀世界。
机械女仆望着云层厚重的天空，经过测定降水率和风力风向后，犹豫要不要带桑
但想到负重会影响她追赶的速度，最后决定还是放弃。
一时半会应该不会下雨，按照她的速度，完全可以在下雨之前回来。
“那么，我出门了。”
乱步盯着手中的浅绿色玻璃珠，没有回答。
没有了照进来的光，原本璀璨的漂亮玻璃珠变得雾蒙蒙的，似乎增加了几分阴郁气息。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闷热，而且带着一种令人难受，附骨之蛆般甩不掉的粘腻潮湿感。
就连身为机器人的小玉都感觉到了不适。
“得加快速度了。”
机械女仆的优点正如所有机器一样，不知疲惫，不管多远的距离，只要能源充足，就能一直按照最大速度移动。
乡下只有一条通往城市的路，笔直地延伸到小玉看不到头的地平线。
路边都是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要是在平时，小玉一定会蹲下来欣赏。
但是现在这些十分有乡间情趣的景象都模糊成一片，被机械女仆速度极快地甩在身后。
“在这种小路上行驶的话，武藏大人的车速一般维持在每小时60公里左右，距离二位出门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而我的速度是每小时85公里，所以……”
小玉迅速推测出大概的地点，继续向前。
“美知子大人应该已经发现了武藏大人忘记带象棋，会在原地等待，再过十分钟就能追上了。”
小玉想到武藏大人被美知子大人嘲笑的气恼又无话可说的怂怂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直到远处预示着不详的浓黑色烟缓缓升起，在闷热的风中扭曲成张牙舞爪的丑陋模样映在她充当瞳孔的微型摄像头中，再被大脑cpu处理成相应信息前，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僵硬成石头，拉平成一条线。
不知何时被乌云覆盖住的暗灰色天空阴沉冷漠，施舍般地掉下了第一滴虚伪的眼泪。
小草微微摇晃，水滴停留在光滑的叶片上。
开始下雨了。
“美知子大人！武藏大人1
少女的声音第一次失去刻板的冷静，人类的情绪在这个世界逐渐生根，发芽，长出悲伤的叶片。
在越来越喧嚣的雨声中遮掩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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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小玉？是吗？乱步还这么小，以后要辛苦你了……”
眼前晃动的一团团白色有些刺眼。
“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可怜乱步小小年纪，怎么就……唉1
烧香散出浓郁的味道充斥在每个角落，不算难闻的味道，却莫名令人窒息。
“失去了武藏，我们就相当于失去了最有力的一双臂膀，天妒英才啊1
高大的三层祭坛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篮和荷花灯，很多都是亲友同事们带来的。
“美知子姐姐之前还说要带家人来我们店里玩……呜呜呜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位都是那么善良的人……”
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
“我丈夫当年追查逃犯的时候，多亏了江户川先生才捡回了一条命，他前几天还说起那件事，没想到江户川先生居然先离开了……”
细微的抽泣声和连绵不断的叹气声连成一片，似乎是在演奏某种奇妙的哀歌。
“犯人是自杀式攻击，他本身已经失去了生存欲望，车上装了两桶汽油，在撞上了江户川夫妇的车之后产生的爆炸点燃了汽油桶，虽然当天下了雨，但是雨势太小，火烧的太旺，就算当时及时处理，能够抢救的可能性也很校”
警察顿了顿，一向冷酷的脸庞上也出现了隐隐的同情和哀伤。
“还请您节哀。”
耳边仍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话说乱步那孩子呢？”
不知是谁突然一句话。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知道答案。
弥漫着压抑气氛的灵堂只有黑白二色，两张熟悉的笑脸被黑色的相框无情地框住，高高在上的祭坛禁锢住有关二人所有过往鲜活的记忆。
不可置信，悲伤，痛苦，失落，怀念。
把所有情绪经历一遍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今天是通夜，男性穿着黑色或深色西装，女性穿着黑色或深色套裙，十分合乎礼仪。
也十分压抑。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苦闷和哀愁，如同阴云密布，马上就要挤出雨水的天空。
沉郁成一片死海。
“失陪一下，我去寻找一下乱步大人。”
小玉仿佛一台永远停留在了梅雨天气的机器，从最初的崭新如初，慢慢生出了锈，慢慢锈住了所有零件，慢慢锈住了她的世界。
“小玉小姐，擦一下眼泪吧。”
小玉疑惑抬头望着面前眼露同情的女人，“我是机器，机器是不会流泪……的。”
她突然嗅到一股强烈的汽油味道。
“你这孩子就不要逞强了，你看，眼泪已经落到衣服上啦。”
为了参加葬礼，她特意用这些年赞下的钱买的崭新黑色和服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斑点状污渍。
她看向旁边的玻璃窗，透过灰色阴云映出的画面，她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美知子大人，武藏大人，小玉……好像坏掉了。
汽油，止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