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到你们真晦气
对于每个走过高三的人来说，那个夏天总是漫长又深刻。那个夏天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将少年和青春划了一条隐约的分割线。
对于季月来说，她打了一架，认识了一个能说出她心思的家伙，浅尝了啤酒的味道，还有剪了期待中的狼尾发。
她终于可以脱掉宽大的校服，换一个样子走向未来。
那天以后，季月和洛英并没有过多地接触，洛英的馄饨车再也没有出现过。洛英走后的第二天，整顿市容市貌的横幅就拉在了他曾经摆摊儿的地方。
季月常常望着那个地方发呆。以前她是多么讨厌楼下摆摊儿的人，总会招来一大群人，包括一些社会闲散人员。
有时候哪个孩子哭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季月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下去，一展雄风。
可现在她心里隐约地盼望着什么，也幻想着什么，关于这个什么就是每个怀春少女都可以展开的那种幻想。
对嘛，做梦的年纪嘛。
季月接到通知书那天，送快递的小哥都乐得合不拢嘴：“你真行啊，考上国立艺术大学了，那是好学校啊。”
季月说了句：“谢谢。”接过了录取通知书。
不到一天的时间，全小区都知道了这个喜讯，季月逢人就被恭喜被夸赞。她从家到市场买烤鸭到回来这一路上就一个劲地说谢谢了，好像十八年来欠下的感谢要一次性说完。
回到家啃着鸭腿的季月想：这样不行，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得出去玩一圈，要不然小区的这些家长得天天让她给自家孩子讲励志鸡汤，讲课，补习。
高三都结束了，她可得好好放松一下。
季月住的公寓是个老旧的公寓，当年她父母结婚时，这种带有欧式风格的公寓很洋气。不过后来父母为了工作方便，就搬到警局家属楼去了。当时季月上高一，这里离高中近一些，邻居们也都熟悉，就自己独占了这个公寓。
季月这些年没少为弟弟妹妹们出头、做‘保镖’，补课这种事她可不愿意。
就在她盘算着去哪里玩的时候，电话又打进来了，季月拿起来一看，是妈妈的电话，马上接通：“老妈，干嘛啊？”
“月儿，你通知书下来了怎么也不告诉爸爸妈妈一声，还是邻居们在街坊群里发恭喜，我才知道的。”
季月翻了个白眼儿，说道：“我又没上什么特别知名的大学，太高调了也不好。我们学校考上清华北大的十几个呢，我就一个艺术类大学，不好张扬。”
季月妈妈在那边说道：“至少你得告诉我和你爸一声啊。对了，你干嘛呢？”
季月：“我在吃烤鸭。”
“爷爷奶奶问你什么时候过去，你这一年很少去他们那里，趁着假期多陪陪他们。”
季月立刻呆滞了，然后用机械口气说道：“为什么，我能不去吗？其实我有个出游计划。”
季月妈妈说：“你就高三没旅行，之前不都是一年一次吗，哦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一年两三次。你这次就算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就去陪陪他们吧。”
季月马上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妈~不是有人从国外飞回来看他们吗，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别这样，月儿。你二伯一家回来，不妨碍你去陪爷爷奶奶，这也是老人家要求的。你见了他们礼貌问候就行了，不用什么事往心里去。爸爸妈妈平时太忙了，你就替我们到老人家面前尽尽心……”
放下电话，季月什么都吃不下去了，想到二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想到二伯母那副高傲的贵妇相，再想想季风那个冷傲冰山脸，这个假期即将变成噩梦。
夜里，季月梦见一个小丑对她说：“嗨，我尊贵的小公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假期限定礼物。”
然后拉开幕布，二伯父一家赫然出现在眼前。
妈的！季月被吓醒了。
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半。季月打开好友群，吼了一嗓子：【有人在吗？】
【在】
【在】
【哈哈，在哟】
季月：【烦！】
【？】
【怎么了？】
【来大姨妈了？】
季月：【我妈让我假期陪我爷爷奶奶，可那一家子讨厌鬼回来了。】
【同情，点烟ing】
【默哀】
【哈哈……】
季月：【人家真的超级暴躁的，你们都什么态度？】
【呃，你都搞不定，我们能怎么办。】
【同意】
【同意】
季月：【什么叫我搞不定，我就是烦他们】
【哦，人还没见到，你就那么烦，可见对方功力深厚】
【你怂了，哥】
【虞姬虞姬奈若何】
季月：【阿西！滚！！！】
【臣告退！】
【谢谢，已经滚远了。】
【额，我觉得吧，你应该让对方烦躁才对，告辞~】
关上手机，季月忽然明白一件事，她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怕见那几个人呢。她应该理直气壮地在他们面前挺胸抬头，不可一世。
对，闺蜜说得对，应该让对方烦躁。
想到这里，季月又躺下继续睡觉了。
当季月出现在郊区的庄园时，那一家三口已经到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季月看见：客厅里，季月的爷爷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下棋。
季月轻蔑地笑了一下，发出很轻的不屑的气息，然后翻了个白眼后，迅速整理了表情。
季月带着标准的微笑走到二人旁边，说了句：“爷爷，我来了。”
接着又深呼吸一口气，笑眯眯地说：“二伯好。”
老爷子：“嗯，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季月，“你奶奶在果园里摘樱桃呢。”老爷子说完话就低下头继续下棋。
而那个被季月称作二伯的人始终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季月。
季月撇撇嘴，直接穿过客厅走到后门，去园子里找奶奶去了。
季家的庄园很大，原本的景观都被老爷子改了，基本都是种菜种果树了。
季月穿过一道长长的葡萄架，来到果园里，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考究，风姿妖娆的女人站在一位老妇人身边。
“我靠！”季月口吐了一句芬芳，隔着八丈远，她都能闻到那个女人的铜臭味道，简直像是一条美人蛇。
季月缓慢地向着那两个人走过去，心里再讨厌，也得忍着，那是长辈。
好不容易蹭到了两个人面前，还没等季月说话，奶奶便笑呵呵地说：“小宝贝来了。”
季月的脸笑开了花，甜甜地说：“奶奶，我好想你。”
奶奶嗔怪地说道：“想我也不来看我。”
季月：“我前阵子高考太忙，现在不是来了吗。”
奶奶指着季月对旁边的女人说道：“静姝你看，如今我们家最小的孩子也要上大学了，真是开心啊。月儿，这下你要在奶奶这里多住一阵子，好久没来了。”说完就呵呵地笑了。
旁边那个叫静姝的美人蛇也敷衍地尬笑着。
奶奶对季月说：“傻笑什么呢，快叫人啊。”
季月挤出微笑客气地叫道：“二伯母好。”
那个叫静姝的女人几乎是僵硬着笑容嗯了一声。
奶奶说道：“来，今年的樱桃真大真红啊，多摘一些。”
季月马上说道：“好啊，奶奶，我最喜欢吃樱桃了。哪天我摘一些给我爸爸妈妈送过去，我妈最喜欢吃奶奶种的樱桃了。”
“好啊，哈哈哈……”老太太笑着说。
季月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美人蛇脸色讪讪地，还有一丝丝的不屑。季月心里冷笑着，就是喜欢看这个女人的尴尬。
于是，在接下来摘樱桃的过程中，季月与奶奶有说有笑，特别默契。那个二伯母全程插不上嘴，在一边超级尴尬别扭，无所适从。看得季月心里无比爽啊。
大概是老太太也看出来儿媳妇的不自在，便找个接口让她回房去了，剩下季月和奶奶，两个人更亲密自然些。
季月问道：“奶奶，季风呢？”
“什么季风，叫哥哥。”奶奶说，“一来就说去见一个好朋友。”
季月心里这个高兴啊，哈哈，终于少见一个，这一家三口，见一个晦气一个。
季月高兴得笑起来都顺畅了，嘴里说着：“他常年在国外，能有什么朋友啊。”
奶奶说道：“你二伯去海外打理家里的产业也是几年前的事，小风也是读完小学才走的，有几个要好的发小很正常。”
季月敷衍地说着：“哦。”
为了转移话题，不再提到这三个讨厌的人，季月又问：“奶奶，大伯父一家什么时候来呀？”
奶奶一边整理水果篮子一边说：“你大伯哪有探亲假啊，你大伯母随军医生，也没时间。”
“那季阳姐姐呢？”季月问，这位堂姐可是很宠爱自己的。
奶奶说：“她打理咱家国内的生意，最近出差了，快回来了。”
季月心里暗自高兴，毕竟，季阳和她是一条战线的，都看不惯二伯父，二伯母。不过季阳姐姐对季风倒是很好的。
这时候，水果篮子已经装得满满的了，季月说：“奶奶，这个重的我提，你提那个小的就好了。”
奶奶笑呵呵地说：“我宝宝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