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路漫漫
是夜，顾青坐在寝殿中，看着腿上摊着的小册子，有点儿无从下手。
这册子就是所谓的入门功法，青葡费了半天劲儿从犄角旮旯里特意翻出来的。本来她想在寝殿里自己找找功法秘籍之类的书，结果除了案桌上的一本闲书，根本没有任何有文字记载的物件！
好在青葡找到的入门功法也很详细，除了玄而又玄的文字指引外，更多了几张示意图，起码能让人大概看明白运行规律。
顾青自己看得莫名其妙加失笑。
若是上辈子，看见有人对着本破书练功，她百分之百肯定此人脑子有问题。
然而，现在，脑子有问题的人变成了她。
形势所迫，她别无选择，只能从最基础的入手，先把原理搞清楚，方能再图其他。
毕竟，虚与委蛇也好，装腔作势也罢，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最终都是白话。
哎，困难是困难，但好在顾青心态尚好，很快接受现实，心想有挑战的事，才会让前路更有意思。
大致看完入门功法，闭上眼，顾青尝试着去感受所谓的魔气。
根据小册子介绍——天地之间，气息驳杂，自混沌中出，往混沌而去。然天地既分六界，各界自有其特色，其中魔界以魔气为盛，宜于魔族修炼。魔气无影无形，遍布天地，魔族天生可与之亲近，进而引气入体。
作为一个受过科学教育的人士，顾青习惯性推断——这应该是进化的结果。魔界魔气浓郁，历经亿万年的变化，物竞天择之下，能存活下来的自然是可以有效利用魔气的种族！
而魔气，大概类似于空气中的某种物质？
可她要怎么去感应呢？
黑暗中，顾青凝神，照图示指引，想象着自己正畅游虚空，脚下托着自己的是风，是气，是五光十色的混沌之力。
一息过去，之后，又一息过去……
顾青睁开眼，捂脸叹气。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什么五光十色的混沌之力，她费劲儿去想了半天，最后脑子里出来的画面就是太阳洒在水面上形成的彩虹！
科学思维什么的，果然要不得！
别说引气了，连魔气是什么她都没感觉到！
直到半夜过后，顾青的探索仍旧停留在冥想阶段，几无寸进。
原身既然能修炼，那身体必定没问题，但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感应到魔气，要么是方法问题，要么是时机不对！
顾青倒没有多少挫败感，毕竟她才起步，思维方式都没完全跟上，自然不能急于一时。
她很清楚，太急切反而不利于成事，便索性收了小册子，照着先前青葡的说法，动作笨拙地脱了衣袍，简单洗漱了，安心睡下。
翌日，晨光升上山巅，洒下一片金绿之色。
浮云宫的大殿尚未开启，九峰长老却已齐聚万重山。
虽说万重山乃魔界腹地，高手云集，但九峰长老多半并不长居于此——有常年在各界游历悟道的，譬如第八峰剑云峰长老盛破天，也有常驻三十六域寻欢作乐的，譬如第九峰妙云峰长老姜媚。
总而言之，此番长老齐聚，算是万重山极其少见的一幕，数千年以来均是遇魔族大事方有此景——本次自然也是为了要紧事。
一是九断山开启在即，魔界需尽快商议人选及夺宝之策。
九断山境内奇特诡谲之处甚多，但因其与人界相连，秉承了人界独特的界面规则之力，对各界修士均有境界压制之效，境界低了，交手就没有多少碾压性的优势，是以相对于秘境本身的危险而言，人祸反而少些，各界探宝的同时也多愿派少年才俊前往磨炼。
至于长老之类的大能，除了担当开启秘境的护法之外，因入秘境中心必经的一处特殊之地规则限制，入境探查的极少，即便进去也均是秘而不宣，悄来悄往。
但这一次九断山秘境开启，对魔族意义尤为重大，非得长老出面方可为——据上一轮入境的人探查，九断山中极可能孕育了魔族圣物洗神珠！
洗神珠，顾名思义，有涤清神魂之效，整个魔界仅有天地孕生的一颗而已，现藏存于万重山中，其神华蔓延三十六域，可为魔界共用。
魔族众人虽易引魔气入体，同等情况下，修为且不弱于他界，但魔气肆虐霸道，极易影响心智。洗神珠在涤清魔族神魂之外另有平稳魔气之效，可助魔族人顺利破境，是以被奉为圣物。
万年前那场惊天破地的神魔大战直接起因便是由于神族窃取了魔界的洗神珠。大战后，魔族虽取回了洗神珠，但原本神华浓郁的完好圣物在大战中已破损成半颗，勉强供魔界用了近万年，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若是失了洗神珠，魔气暴动，魔族众人心智及修为都极易受损，尤其是境界低微的魔族，只怕更难抵御骤然肆虐的魔气。
心性不平便易生暴虐，暴虐成片就将蔓延成动荡——届时整个魔界恐怕都将陷入无序的惨乱。
因此，一颗新的洗神珠对魔界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万重山一宫九峰必定得有坐镇之人入境，这也是九峰长老齐聚万重山的主因。
至于另外一个缘由嘛——正巧赶上了，魔君出关，对魔族而言，自然也是大事。一界之主，突然无预兆地出关，究竟是破境提升还是作势强撑，大家势必要亲眼一看才行。
更何况，连魔君失忆的传言都传出来了，众位长老怎么能忍住不亲自上一次浮云宫？
一众人暂未到达浮云宫前，二长老闻熠已先行而至，一步踏入了顾青的寝殿。
顾青才刚起身，对万重山内的变化一无所知，闻熠进门时她正低头研究衣服上的襟带，在心内感叹前路漫漫，连穿件衣服都得重新学。
刚摆弄好，抬起头来，冷不丁地看见殿内凭空多了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连殿门都没见打开过，顾青心底微凛，沉目看向来人。
再怎么心腹，也不能随便闯人私室吧！
她要是正在换衣服呢？
或者她正熟睡，他若要杀她，大概也能这么悄无声息。
闻熠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后的阴影下，迎着顾青明显有些怒意的视线，动了动眼睫，随后微微移开目光，从容开口：“各峰长老均已赶回万重山，预备商讨九断山之事，君上对此可有打算？”
声音仍旧温和动听，轻轻柔柔的，让人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打算？什么打算？
顾青转念之间明白过来，眼里的气怒变成了懊恼。
九断山她知道，青樱青葡几个小姑娘昨日就专门提过，位于人界与仙界相交处。此山对修为亦有压制作用，且千年前出现过一处秘境，极为神秘。
除此之外，几个小侍女哪儿还能知道长老们要商议的密事——这也就意味着，很多重要信息，她漏掉了！
是她疏忽了。
早知道还有后话，她昨天就该装模作样叫住闻熠多问几句，也不至于瞌睡还没醒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想明白原委，顾青闭着眼睛醒了醒神，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转回身重新看向闻熠，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仿佛先前的气怒懊恼只是他人错觉一般。
“你既然专程走这一趟，想来应该已有成算，又何必多此一问？”
这话，顾青说得并不客气。她很清醒，若是顺着这位二长老的想法扯什么君臣情深之类的假话，反而容易被套进对方编织的陷阱。
他在她殿前割人耳朵，以她对原身的判断，她本来就应该不高兴。
但是真生气是没有用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闻熠既然来走这一趟，她就得人尽其用才行！
闻熠对顾青的不客气丝毫不见气恼，只慢慢走出阴影，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轻叹道：“看来君上仍旧不信任我。”
其幽怨怅然，合着像她抛弃了他似的！
顾青看着闻熠，忍住了心底翻腾的无力感，直入主题：“九断山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