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魔女与理想之城（3）
民众们在食物的香气里感恩着来之不易的和平，诉说着朴素的愿望。
而这些感恩和愿望，也传入了提莫城城主奥米尔·提莫的耳中。
奥米尔城主确实时常到餐厅中和城民们共同进餐，但这一次他是怀着特定的目的而来的。
半日前，被他尊称为“老师”的那位老者突然亲自找上了门，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自己。
对于赋予了自己许多的那位“老师”，奥米尔一直是相当敬重，况且参与重要的任务也意味着能得到更高的功绩和更多的筹码，他又怎么会不答应？
于是与往常“体恤民情”时一样，奥米尔来到了餐厅里。
今日的餐厅却不像往日那样喧闹，他还未走近门前，就有优美的音乐与朗诵传入耳中，让他也不禁驻足聆听。
奥米尔的家族世代传承着城主之位，毫无疑问属于贵族，他从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所学除了政治、经济等城主必学课程之外，还包括了艺术，以保证继承人不会在上流圈子的社交中露怯。
所以他一向认为自己拥有着不错的艺术眼界和艺术造诣，而这番发生在普通餐厅中的表演居然能让他感到惊叹。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浸入音乐与朗诵之中去，一开始他很享受这样的表演，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快步进入餐厅去认识那被埋没在民间的艺术家，然而——
“我心空荡！！”
他心中重重一跳，如梦初醒。
那是一个英雄失去本心，堕落黑暗的故事啊……
奥米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
本心是什么，黑暗又是什么呢？不过都是庸人们自以为是的揣测罢了。
亲和力满分的完美微笑再次呈现在他面上，他挥退身后的随从，信步走入餐厅之中，并响亮地鼓起掌来。
城民们惊喜地热情欢迎：
“城主！”
“尊敬的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铁匠伊莱一家向您问好！”
……
奥米尔一一点头致意，最后走到姬莎和拜恩面前，称赞道：“真是了不起的表演，可敬的小姐和先生，冒昧问一下，不知小姐能否歌唱呢？”
姬莎：“感谢您的赞赏，城主大人，但非常抱歉，我并不擅长唱歌，如果您有需要的话……”
拜恩接下去说：“唱歌是我的强项，城主大人。”
奥米尔看起来非常高兴：“后天将有另外三位城主前来做客，我正好烦恼宴会有些单调呢，两位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呢？”
周围的人们顿时向拜恩和姬莎投去羡慕的目光。
“噢，我很荣幸，城主大人，只是，那个……”姬莎微微低头，似乎有点羞涩。
拜恩轻轻地说完了她没说完的话：“我们刚加入提莫城，还没有正式工作，所以，那个报酬问题？”
“啊，是这个，”奥米尔似乎有些意外于两人会第一时间提出这样接地气的问题，但还是立刻摆出了姿态：
“这是当然的，两位会得到与技艺相匹配的酬金，如果能成功表演的话，至少两千。”
据说居住在首都的那些贵族们生活奢靡，能为他们伴乐的乐师歌手们都是日薪一万起步，但对于刚经历完背井离乡艰苦跋涉的人们来说，一万实在是太过遥不可及，两千已经是相当令人艳羡的数目了。
有好多人干一整个月的活也不一定能赚到两千呢！
但他们都有听到刚才那番精彩的表演，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震撼人心的音乐与朗诵呢！
如果这都不值两千，还有什么表演能值两千呢？
所以城民们对此都只有艳羡，而没有任何不满或嫉妒。
在拜恩姬莎跟着奥米尔离开餐厅，要坐上驶往城主府的车驾时，还有人忽然想起：城主来这么一趟还什么都还没吃呢！
遂急急忙忙拿盘子装了好几个肉馅饼冲上去，奥米尔城主温和微笑着道谢，亲自收下。
马车离去，而苜蓿和石青被留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四人被分开了。
当然在旁人看来，城主大人需要的是乐师，而苜蓿和石青虽然跟两位乐师是同乡但并不懂弹唱，所以自然也没有跟过去的必要。
萨利热情地招呼苜蓿两人：“你们也吃饱了吧？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去疗养院那边吧！那里环境很好，还养着许多花草和温顺的牧羊犬呢，小姐的父亲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苜蓿点头应下，推着轮椅上的父亲走出了餐厅。
正好，那个作为提莫城吸引流浪者卖点的疗养院，本来也是他们必须要去一看究竟的地方之一。
因为在苜蓿敏锐的感官中，那个方向上正散发着令人难以忽略的污秽信息。
下车后，奥米尔头也不回地将那些城民所送的肉馅饼给了身侧侍从，将姬莎和拜恩带进了城主府邸，有几位略显老迈的女仆在道旁仪态端正地相迎。
这座府邸不小，但也不算大得过分，是严格匹配城主身份的规格。
但府邸里的装潢吧，就有点奇怪，它的风格是渐变的，越靠近门口处就越是整洁朴素，而越往里面就越是精致华贵。
带他们进来的奥米尔城主忽然接到了一则传讯，“实在是抱歉，城中有急事需要处理，请你们在会客厅里稍等一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的女仆或者管家说。”
鬓发斑白的管家应声朝客人鞠躬致意。
然后奥米尔就匆忙离开了，管家也退了出去，会客厅里只剩下姬莎和拜恩。
姬莎摸了把屁股下的椅子垫，它光滑、温润且柔软，是以上好的霜岭小羊皮做面料，填充金鹅绒制成。
姬莎：“啧啧，陛下，魔王宫里的会客厅也就是这个配置吧。”
——周围没人，她又可以叫“陛下”了。
拜恩：“他这个是灰褐色，看起来比较低调，而我们的是红木色加金边，看起来更有气势。”
说到这里，拜恩没有放过夸一把姬莎：“那是你的功劳。”
姬莎：“……”
想起这事她就脑壳痛。
拜恩现在用的魔王宫原本是属于某位短命伪魔王的宫殿，大概是因为原主人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就嗝屁了，除了里面的物件被洗劫一空之外，它的建筑主体部分幸运地保持了完整。
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魔王陛下与他的臣子们就以此为基础做了修饰和改造，使其最终称成为了现在的魔王宫。
众所周知，大部分魔族的审美水平都比较捉急，当时审美第二靠谱的罗伊斯身上还有任务并未进入魔王宫，所以这项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只能是审美第一靠谱的渊火魔女。
但渊火魔女又不是专门的工程师，作为将领她也是非常忙碌的，所以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当某次她出差回来，就看见了他们刚刚收拾出来的新会客厅。
会客厅的天花板和墙是还带着斑驳刷痕的金黄色，木质长桌上用颜料画满了大红大紫的花束，某些塞不进花儿的边角里还不甘寂寞地挂着几颗黄色的六角星。
而地板和椅子都是绿的，还绿得颇有层次感，地板是墨绿，椅子从主位开始往后是渐变的从深绿到翠绿——最后的那抹翠绿可就真的是厉害了，荧光得简直就要闪瞎人的眼！
带头装点这个会议室的魔族还自豪地介绍道：“您看着黄金色的天花板和墙，这表达着我们对魔王陛下和魔国无限钱程的信心！”
“您看这长桌的设计，您说会议桌上应该要放点鲜花，但鲜花打理起来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干脆把花画到桌上去了，省时省力！”
“还有您看这地板和椅子，这充满生机的绿！给人一种仿佛坐在新鲜草坪上的舒适感，多棒！！”
……是啊，那可真是好棒棒哦……
渊火魔女用那双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艳丽魔眼当场表演了一个翻白眼。
魔族还没说完：“还有还有，椅子的调色我们也下了好一番功夫呢！看，那是魔王陛下的座位，是最绿的呢！”
魔王陛下脸都绿了！
时间回到现在，同样回忆了一番过往的拜恩一脸凝重：“……总之，感谢你挽救了魔王宫的形象，亲爱的。”
姬莎笑出了声。
继椅子垫之后，他们还研究了一番会客厅内的其他物件，从墙上的挂画到地毯到桌上的炼金烛台等等。
结论就是这城主家至少曾经是挺有钱的，不输许多大城城主。
为什么说是“至少曾经”呢？
因为这些物件虽然值钱，但无论是看款式还是看使用痕迹都至少是一百年前购置的东西了。
魔王陛下评价道：“倒是很聪明的布置。”
姬莎点头赞同：“穷人认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会认为城主大人艰苦朴素；富人则是会认为他底蕴深厚，却低调谦逊。”
看完以后，两人自然不可能没有意义地继续安静等待，他们迅速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客厅。
他们首先稍微折返，进入了一个特殊的房间——城主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