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妹
少女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李玉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你是千雅晴？”李玉肆瞧着那张脸，有些迟疑，并不敢确定眼前人。
“李李玉肆？我见鬼了？”少女眼睛红红的，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李玉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千雅晴，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儿时伙伴像是变了个人。记忆中的她小脸圆润，活泼任性。可眼前的她双颊凹陷，面容憔悴，阴郁消极。
“我死了吗？”千雅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未等回答，又自顾自道：“是的，我死了，所以我见到了李玉肆。”
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她不再恐惧，嘴角反而挤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你能来接我，真的太好了。我很想你。”
李玉肆听见千雅晴这番话，有些心疼。她往前迈了几步，走到千雅晴的面前蹲下，把法器往地上一放，腾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千雅晴的手是冰凉的，而李玉肆的手是温暖的。
“我没有死，你也没有死哦，我们都活着。”
“真的吗？”千雅晴棕色的瞳仁骤然放大，就好像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瞧见了水。
“当然了，不信你摸摸看。”李玉肆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胸口左侧心脏位置
上，“是不是在跳呀。”
她感受到了她心脏地跳动，却仍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真的没有死吗？”
“当然了，”李玉肆笑道：“我不骗人哦。”
千雅晴盯着她的脸，忽地抽出手，将她往后一推。
李玉肆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不！你不是真的，李玉肆被妖怪吃了！你是假的，你是妖怪变的！”千雅晴身子往后缩了缩，一脸防备。
李玉肆坐在地上，见她始终不信自己，心中更是不安。要如何才能让她相信呢？她急地挠了挠头，忽的眼珠一转，有了办法。
“你看我，”她伸手将鼻子往上按，鼻孔朝天，张嘴吐出舌头道：“我是猪崽，你来抓我呀。”
这是她们曾玩过的游戏，在陈先生家住时，每次她一哭，她就扮猪脸逗她，她就会笑起来。
这招果然有用，千雅晴扑哧一笑，身体前倾，手掌先在李玉肆的腿上一拍，然后再一扑，就抱住了她，“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你呀。”
李玉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说过我不骗人的。”
“既然你没被妖怪吃掉，那为何不回来找我？”千雅晴放开了她，敛住笑容责问道：“你可知我以为你被妖怪吃了，我有多伤心”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别哭了”她一哭，她就手足无措，急道：“抓我的妖看着很凶，可其实它不吃人，它把我带到了山里，我又被别的妖带到了吉祥客栈后来，遇到师父，就去了御幺门”
“你去拜师了？”千雅晴嘟着小嘴，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胳膊上嗔道：“你去了御幺门？你去了御幺门为何不回来接我去？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嘛！”
这话问的李玉肆双颊发烫，羞愧不已。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觉的是自己背信弃义，没有照顾好她。“我我去了御幺门后，这还是第一次下山。”
“好吧，我就原谅你，反正从今往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抓紧了她的胳膊，好像她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一定要牢牢抓住。
“我会恳请师父，让她收你为徒。”李玉肆道。
“一言为定！”千雅晴伸出了小手指。“拉勾”
李玉肆也伸出了小手指，与她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千雅晴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般空洞无神，而是燃起了期望。“你以后不准再抛下我了哦。”她指着她道。
“诶？”李玉肆挠了挠头，记得分开那日，她落入妖兽口中，是陈炎背着千雅晴抛下她就跑。不过，她生性不喜争抢，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也就无需再争辩。“好。”她点了点头。
千雅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李玉肆见她笑了，也跟着一笑。笑容化解了心中不安，可心头疑惑又涌了上来：“可是，你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唉”千雅晴垂下了头，“我与先生一起，原本是来找证据的。”
“陈先生也在这里？”
“我与他走散了”千雅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先生他不知在哪儿恐怕”
“陈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李玉肆安慰道：“待我们出去，再一起去找找。”
“玉肆！”千雅晴忽然抬头，眼泪汪汪地瞧着她。“你知道先生他走了多久才回来吗？两年啊，他一走就是两年，直到半年前才回来。先生找到了西域强盗，就是那个吓唬我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他告诉先生，是有人让他们杀人放火！”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们去报官，可那些废物不仅查不到凶手，还说我们诬陷！”
“你知道凶手是谁？”李玉肆睁大了水灵灵的杏眼。
千雅晴却不答，自顾自继续道：“我们找证据时，遇到了妖怪，一只会飞的妖怪，先生让我跑，我就拼命的跑，我跑到了树林里，又遇到了一只会飞的妖怪，它将我抓住，扔到了树下，然后我就掉了下来。”
“你是说，你是在树林里，被蝠妖扔下来的？”李玉肆问道。
“是！”千雅晴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是从废弃的戏楼里听见你的哭声才掉下来的。”李玉肆眉头紧蹙，想了想道：“莫非这里有两个出口？”
“不止两个！”
听到这句话，李玉肆顿时觉的后心发凉，她站了起来，举起绿伞回头一望。
千雅晴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们同龄，可李玉肆的个子却比千雅晴高了半个头。
这一看，李玉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她看得见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小相同的甬道出口。她根本辨认不出，刚才是从哪个甬道里走出来的了。
“这些都是出口吗？”李玉肆问道。
“不是，”千雅晴指着另一边的黑暗处。“我刚才从那个洞口进去，结果从那边转了出来，转了几圈后，我实在太累，火折子也没了”
李玉肆扫了眼她衣衫上的污泥和地上熄灭的火折子，再瞧瞧那些洞口，有些犯难。
“还好，你来了我就不怕了。”千雅晴牵起嘴角笑了。“你会法术。”
李玉肆跟着笑了。“嗯，我们一定能找到出口走出去。蝠妖来了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我相信你，在这世上，我相信的人只有你和先生了。”千雅晴声音哽咽：“或许，就剩下你一人了。”
李玉肆不如如何安慰，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前面是排列整齐的甬道出口，后面是一片漆黑。她们就像是被囚禁在了这座黑暗的牢笼里。
潮湿的空气里，不时传来阵阵恶臭，与李玉肆在地面上闻到的一样。她皱了皱鼻子。
“好臭。”千雅晴已经掩住了口鼻，“是妖怪的味道。”她指了指上面。
李玉肆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抬头，几双白森森的眼睛正如鬼魅般盯着她们。
刚刚专注与儿时伙伴相认，并未注意四周，现在忽然发现了妖怪，李玉肆不禁有些紧张。
“就是它将我抓来的。”千雅晴指着其中一只道：“它们还不饿。”
李玉肆望着那几只倒挂在半空中的黑影，它们隐在了黑暗中，身体亦是黑色，她只能瞧见大概形状，根本分辨不出有何不同。“你是如何晓得就是它呢？”她奇道。
千雅晴半眯着眼，看了一眼头顶道：“捉我的那只妖怪，其中一只爪子受了伤，有一道伤疤。”
李玉肆也学着千雅晴眯着眼瞧了瞧，依然什么也没瞧见，甚至连妖怪的爪子在哪都没瞧见。
“小姑娘好目力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玉肆惊喜回头，正好瞧见蓝鹤从其中一个甬道的出口探出头来。
“大师兄！”李玉肆开心地喊了一声。
千雅晴见状，眼珠一转，快速跑过去站在了出口边上。
蓝鹤惊讶地瞧着千雅晴，“小姑娘，你这是做甚？迎我？”
千雅晴冷着小脸，并不回答。
“晴儿是怕我们找不着出口了。”李玉肆解释道。
蓝鹤走出甬道，借着法器发出来的光，转着脖子四处瞧了瞧，“呵，小姑娘不仅目力好，还很细心。”
千雅晴撇了撇嘴，仍不回话。
蓝鹤又盯着她的脸瞧了瞧，嬉皮笑脸道：“女子如同玫瑰，带刺。”
千雅晴哼了一声，别过脸冲着李玉肆招了招手。“李玉肆你过来，我们从这里出去。”
“玉肆，到大师兄这来。”蓝鹤也招了招手。
李玉肆“哦”了一声，有些左右为难，索性站在中间不动，岔开话问道：“师父呢？”
“我们见你久久不出来，便进来寻你。哪知找遍了千宅也不见你。师父就说：此处必有蹊跷，定有暗道、密室，你我分头去找，定要找到你师妹。”蓝鹤学着白翊的口气说话。
“我在这。”白翊从旁边一个甬道口走出来，先是打量了四周环境，才将目光定在了千雅晴身上。
“师父！”李玉肆欣喜地喊道。
“原来这些都是出口，小妹妹你多虑了。”蓝鹤笑道。
千雅晴听见李玉肆喊白翊师父，眼珠一转，也不理会蓝鹤，而是面带微笑，毕恭毕敬的走到白翊面前对她鞠躬行礼。
白翊微微点头，刚才蓝鹤走出甬道口时，她差不多也走到了出口，他们之前的对话她听的清楚，对她守住出口的做法颇为赞赏。“你想得很周全。”
千雅晴嘴角上扬，“这里洞口太多，出口不好找，我只想大家都能出去。”
“嗯。”白翊负手，对两名弟子道：“鹤儿、玉肆，你俩要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事谨慎为妙。”
“是，师父。”李玉肆道。
“徒儿记住了。”蓝鹤走到了千雅晴旁边，用伞尖在墙面上画了个圆形，打上了记号后笑道：“好了，小姑娘，你可以不必一直站在这里了。”
千雅晴抬眼瞧了瞧他。
“玉肆，这里是何情况？”白翊问道。
李玉肆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千雅晴为了表现抢先答道：“这里是一个地室，妖怪在上面。”
白翊微笑着点了点头，抬头朝上望。
千雅晴则走过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道：“她是掌门是吗？”
李玉肆正要回答，被蓝鹤抢了先：“小姑娘，给你介绍下，她就是全天下最最厉害的除妖师——御幺门白掌门，也是我和玉肆的师父。我呢是师父的大弟子，也是玉肆的大师兄蓝鹤。对了，你贵姓？怎么称呼？”
千雅晴则双腿一弯，跪在了白翊面前。“我是玉肆的好友千雅晴，请掌门收我为徒。”
“你先起来。”白翊一进来便注意到了她，见她五官标致、聪明大胆、细心主动，对她颇有好感，但身处这种环境下，她并不想考虑收徒的事。
千雅晴不肯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白翊：“我和玉肆本来商量好要同去御幺门拜师学艺的，奈何妖怪将我们分开。这三年来，我每日每夜都想着要拜您为师，无时无刻都盼着能成为一名捉妖师。师父若能答应教我法术，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挑水砍柴，我都愿意做！”
白翊冷着脸不答。
“哟，师父都还没答应，师父就先叫上了？”蓝鹤打趣道。
“师父，”李玉肆也跪在了白翊面前：“晴儿她已经没有了亲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恳请师父能够收下她。”
白翊目光闪躲，心中有所犹豫。
“师父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千雅晴道。
“那你就跪着吧。”白翊不喜被人威胁，转身道：“鹤儿、玉肆，我们走。”
“师父，徒儿不能丢下她。”李玉肆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既已承诺，就不能抛下她。
千雅晴十分感动，伸手拉住她的手道：“谢谢你，玉肆。”
李玉肆抿唇一笑，“我答应过你的。”
千雅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呜，你真好”
此情此景，看的蓝鹤心都软了，便也求情道：“师父，我们门派中，不管哪位师叔师伯都有七八个徒弟，就我们冷冷清清的。要不，你就再给我收个师妹吧。”
白翊斜睨他一眼，“就你话多。”
蓝鹤嘿嘿一笑，“我学艺不精，万一哪日被妖给吃了，多个徒弟，也好照顾您呀。”
“不许胡说！”白翊瞪了他一眼。
“好，我不胡说了，”蓝鹤收起了笑容，认真道：“我要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白翊嘴角上扬，心情愉悦：“你们都起来吧。”
“谢师父。”
“谢师父。”
李玉肆和千雅晴对视一眼，手拉手站了起来。
“不要高兴太早，要想成为我的弟子，必须通过考验才行。”白翊冷着脸极其严肃：“玉肆当年在半个月内，背完了所有的经文、心法。你若能做到，我便正式收你为徒，若是不能，你便去做守塔弟子，终生不可下山，你可愿意？”
“我愿意！”千雅晴一咬牙：“我一定会通过考验！”
“太好了。”蓝鹤拍了拍手：“我又有一个师妹了。”
“多谢大师兄。”见蓝鹤刚才帮忙说话，千雅晴这才理他。
“嗯，这声大师兄真甜。”蓝鹤笑道。
“玉肆，你可知那几只蝠妖为何没有攻击我们吗？”白翊忧心忡忡，眉头不展。
李玉肆望向了那几只隐在黑暗中的蝠妖，她早就觉得奇怪，蝠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们，却不曾发动攻击。“不知。”她摇了摇头道。
“它们害怕了。”千雅晴道。
白翊点了点头：“是的，它们隐匿不动，是在惧怕什么。”
“一定是感知到了我们强大的法力。”蓝鹤高昂着头，十分自信。
“不是，是潜伏着其他的妖怪。”千雅晴异常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