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一晚,白素问睡得很不安宁。
明明是两床被子,青婵偏要蹬掉自己那一床过来蹭他的,睡前在床上规定的分界线早就被她越过无数次。
白素问耐着性子将她一次次推开,偏生这位冷姑娘力气大得惊人,即使在睡梦中也像争强好胜似的马上靠拢过来,还用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脖子,腿更是大大方方的盘在他身上。
白素问忍无可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的“捆绑”中脱身,自己拎了床被子去隔壁雅间儿的软塌上睡了。
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到里间扑通一声,他有些担心走进去瞧了瞧,原是青婵连人带被的滚到了地上。
白素问:……
“摔成这样了还不醒,你是猪吗?”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白素问俯下身来,用被子将她打了个包,轻轻地扔到了床上。
待要转身离开,衣袖却被她拉住了,回头一看,却见她还是睡着的,只是做恶梦了,她看上去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嘴里含糊不清道:“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白素问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动了恻隐之心,他放弃了离开的念头,鬼使神差的爬上了床,任凭青婵像只猫儿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有那么几个瞬间,白素问甚至会将她错认成梦里的女子。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否决了,他记得那女子的五官,和青婵无半点相似之处。
青婵的美灵动且单纯,宛若出水芙蓉,只是美则美矣,未免多了些寡淡之意。
梦里的她乃是真正的人间绝色,一颦一笑都美得惊世骇俗,她眉间盛放着一朵黑色莲花,将那双不可一世的双眸衬得越发动人心魄,她的美是妖冶且冷艳的,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叫人过目不忘。
白素问心想,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把她们俩联系在一起。
折腾了半个晚上,他也困了,这一晚,总算是马马虎虎过去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清晨,当他睁开眼就看到青婵枕在他肩头流着哈喇子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昨晚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从雅间折返回来,他推开某人的头,麻利儿的穿好衣服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彩云靠着门问道:“少主、公子,你们醒了吗?”
青婵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怎么了彩云?”
“万象司来客人了,等着您去招呼呢!”
“不是吧!”青婵顿时抓着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是把八卦箱撤了吗,怎么还有人来?”
“是老阁主把打烊的牌子撤了,他说既然您回来了,风月阁就正常营业。”
青婵:……
就不能让她歇一歇吗,这是把她当成了大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啊。
她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打开门,彩云端着洗脸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少主您就别丧着一张脸了,老阁主不也是为您好嘛,七月初七就快到了,不开张咱们怎么攒灵力啊?”
“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别替他说话了,把今天的帖子拿来给我瞧瞧。”
彩云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青婵看完后皱了下眉,“不太好办,这是张寻物帖,不过,报酬很丰厚。”
白素问站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见他感兴趣,青婵就把彩云留下来给他讲风月阁的历史,自己一个人去了万象司会客。
客人戴着黑色幕篱,青婵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从她窈窕的身形推断出她是个女子。
她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边茶盏,显然是等了许久。见青婵走近,她才微微抬头,视线在青婵身上停了片刻。
青婵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那幕篱背后潜伏着浓浓的恨意。
她轻咳一声,落了座,问道:“阁下,该如何称呼啊?”
那女子寻思片刻,回道:“你可以叫我龙二。”
“好的,龙姑娘,信上说您想让我帮您找一样东西,不知道具体是何物啊?”
龙二递给她一张画,“是这只青鱼吊坠。”
青婵拿着画端详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对儿。”
“不错,青鱼吊坠本是一对儿,我要找的是其中的女坠,青鱼女坠上的纹路乃是凤羽纹,男坠上的是祥龙纹。”
“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
“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在六千多年前。”
“六、六千年前?”青婵尴尬地笑了,“龙姑娘,不瞒您说,大海捞针并非我风月阁的强项,要不,您还是另寻高就吧。”
“这件事若是连风月阁都办不到,世上就没有人能办得到了。”
龙二拿出一颗凝珠放在桌上,“这是定金,无论阁主是否办到,定金都归你所有。”
那颗凝珠光华夺目,几乎没有一点杂质,足足凝结了三千年的修为,这还只是定金而已。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阔绰的手笔了,谁会和灵力过不去呢?
她笑着掂起了凝珠,“龙姑娘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尽力而为,替姑娘寻一寻。”
“如此,便有劳阁主了,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青婵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就知道灵力没这么好赚,“说吧,何事?”
“青鱼吊坠见证了我的一生,若是阁主寻到了它,请将它的故事记录到风月石上,此事若成,我另有重谢。”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顺手的事儿,青婵便应了下来。
送走贵客,青婵喜滋滋的将凝珠放进酒窖里酿着,然后拿着画往花园摇椅里一躺,仔细钻研那坠子。
看它的样式和雕工,应当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古物,这种“老东西”流落民间,最有可能流入那些收藏大家的口袋里。
而三界之中,最大的古玩收藏所就是聚宝阁了。
聚宝阁的幕后老板正是爱财如命的司命上仙,巧了,她和司命有笔账还没算呢。
聚宝阁坐落在三重天的慕云山上,就在望尘上方向的正上方,和青婵的风月阁就隔着一个二重天罢了。
司命上仙正坐在池塘边专心致志的把玩着新得的玉蝉,青婵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后,他手里一个没拿稳,玉蝉掉进了水池子里。
“我的玉蝉!”司命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但是一看到青婵比他更为凶神恶煞的表情突然怂了,委屈道:“那是我刚盘来的,还没捂热乎呢!你赔我蝉儿!”
“瞎叫唤什么呢?老娘的乳名是你该叫的吗?是不是找收拾呢?”
司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道:“姑奶奶,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把您老吹过来了,您下次来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儿,我躲着还不行吗?”
“你不是能掐会算会写命吗,怎么就没算到我今天会来找你的麻烦?”
司命哭丧着脸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点本事也就吓唬吓唬凡人,要是能为仙人写命,我也不至于被你欺压这么多年了。”
“所以你就心理扭曲去欺负凡人了对不对?”青婵义愤填膺道,“你个死变态!”
司命:???
“姐,咱们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你怎么能这么诽谤我呢?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凡人啊?”
青婵将写着白素问生辰八字的纸条扔到他面前,笑得阴森恐怖,“这个人你认识吗,他叫白素问,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写的命格,他过得有多惨?今天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能让你如此针对?”
司命看了生辰八字后掐指一算,神色更委屈了,“姐,你可冤枉我了,他的命格是三千年前就定好的,那时我还没当上司命呢!”
青婵心里更疑惑了,“那你帮我看看,他前世犯了什么错亦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司命打坐推演起他的前世今生来,刚运功没多久就吐血了,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道:“他的命格极为凶险,写命之人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堪不破他的命数,更别说知道他的前世今生了。”
青婵皱了皱眉,“你不是在敷衍我吧?”
“天真万确啊姐姐,您可就饶了我吧,这白素问到底是什么人呐?”
“他是你姐夫。”
司命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你、你成亲了?”
前段时间不是还看到冷老阁主的招亲帖吗,他那时还为要不要去相亲纠结了好多天,最后还是因为脸皮薄,没去。
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亲了呢?
青婵点头又摇头,“也不算,婚礼还没办呢。”
司命异常激动道:“姐,三思啊,那个白素问克妻克子克父母,实非良人呐,您还是换个人吧。”
“换谁啊?换你啊?”
司命咬了咬嘴唇,“倒也不是不行。”
“拉倒吧你个弟弟,你劝我也没用,我就是看准他了非他不可,你要是再劝可别怪我翻脸啊!”
司命黯然神伤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跳进了池塘子里。
青婵:???
她连忙跳到了池塘子里,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只旱鸭子,等入水了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所幸池塘里的水不深,她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司司,姐姐说话虽然重了点,可你也不至于跳河吧,你在哪儿快出来啊?”
司命浑身是泥,从池子里冒出头来,冷着脸道:“我下水找我的玉蝉,你下来干什么?”
青婵:……
她真的很想爆粗口,骂得他祖坟冒青烟。
从水里出来后,青婵从裙子里抖出来一条金鱼,她面无表情地把金鱼踩在脚下狠狠蹂|躏一番,以此来排遣自己方才的不快。
司命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仿佛被踩在她脚下的不是金鱼而是他。
他悄悄算了算日子,难怪,还有十天左右就是七月份了,每逢这个时候,青婵都会变得极其暴戾。
平日里她是没心没肺,这个时候她是冷心冷面。
走路被花草绊了脚,她会毁掉整片花田,晒太阳被飞鸟吵醒了,她会猎杀附近的鸟群,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的狠劲儿。
偏偏她杀戮时眼神无辜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仿佛并不懂自己做的是错事,她只是很单纯很任性的做自己喜欢的事罢了。
就比如青婵踩死那条鱼之后,只是挪开了脚对着碎石蹭了蹭脚板上的鱼鳞,然后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服,有些讶异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司命。
“小司司,你怎么了?”
司命小心翼翼道:“姐,你方才是不是太残忍了?”
“什么?”
司命指了指那条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吗?可它不就是一条鱼吗?难道你没有杀过鱼吃过鱼肉?”
“好像也有道理,可是看起来总觉得奇怪,有点、怕怕的?”
“是吗?”青婵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我该怎么做呢?”
司命回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把它扔进水里就好了。”
青婵点了点头,将金鱼的残骸慢慢地踢到了水里,残骸入水的一刹那,水面浮现出几条大金鱼,将金鱼残骸分食了。
司命只觉得后脊发凉。
青婵倒是不以为意,朝他笑道:“走吧,小司司,我还有事请要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