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1章 江湖往事3
这一次,师父考验我们,让我们六个十三四的毛孩子去坟场里过一夜,我们虽然心里害怕,但是由于学艺心切,还是答应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连个胆儿都没有,咋学武术?学啥武术?反正为了以后武艺在身,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杀富济贫,我们豁出去了!何况,我们六个呢,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有鬼,我们一起上,说不准谁干过谁呢!
那天晚上,师父乔明义说,你们既然真心想学拳,那就要拿出真心来,今天晚上天黑之后进坟场,明天早上天亮之前不准出来,不管在里面发生了什么,遇上了淹死鬼、吊死鬼还是什么鬼,你们都咬咬牙,撑住,否则,我不会教你们的。我们心里虽然胆怯,但都咬着牙说了大话,说,师父,您就擎等着明天喝我们的拜师酒,传授我们武术绝技吧!
天黑的时候,为了壮胆,我们几个每人喝了两杯烧酒,把个喉咙和肚子喝得热呼啦啦的,把个脑袋喝得晕乎乎的,像英雄赴战场一样,朝那片坟地走去。
师父真会选日子,这真是月黑头加阴天,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六个毛孩子手拉着手,摸索着穿过河流,穿过沟渠,穿过玉米地,终于来到了林荫密布的坟场。这一路上,我们手心里都是汗,我的脑子不停地回想着,这里面都有谁死在这里,二孬的媳妇是跳井死的,三娃的娘是喝药死的,四瘦是被拖拉机压死的,长生是得癌症死的……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但一进去,就觉得是鬼风习习。狗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微弱的红光,照着我们前进。在一片稍微平坦点的地方,我们停下来。
就这里吧,我们坐一晚上。红林说。
红林因为大一岁,胆子大点,我们都听他的。
好吧。我们摸索着坐下来,狗蛋还开着他的手电,手电光照到哪里,就看见哪里影子绰绰,仿佛周围全是厉鬼。
快把你的手电关掉!这样会引来鬼魂的!歪头说。
狗蛋手忙脚乱地关上电门。
夜真静,我们听得见彼此心砰砰跳的声音,像六面战鼓。咬牙撑住啊,我心里说。又想起来当年那个骷髅就扔在我们不远处,我缩缩身子,往里挪了挪屁股。秋风吹过来,两边地里的玉米叶子哗啦啦地响,树林子里窸窸窣窣有声音,是虫子吧?哇哇,蛤蟆也叫起来,操,不会是鬼变作蛤蟆吓唬我们的吧?
说说话吧,咱们也不能这样干坐着。罗锅哆嗦着说,声音有些颤抖。
说啥呢?那就讲故事吧,一人一个。腻味说。
好吧,你先讲。红林说。
腻味咽了口唾沫,说,从前的时候吧,有一个光棍,有一次晚上他出去……这是个黄故事,我们以前都听过,原来腻味每讲一次,我都硬一次,可这次,我下面软软的,一点儿也硬不起来。唉,这种环境,谁还有心思想那事呀。我们都不吭声,腻味的声音就像暗夜里的鬼叫,被风一吹,忽高忽低的,吓死人。
别讲了,别讲了,罗锅说,怪吓人的,一说话会把鬼招来的。
我拧一下罗锅,说让你说鬼的?别说那个字!
大家不说话了,夜静得瘆人。天阴下来,是不是要下雨?竟然有些冷。
红林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来,来,哥们,抽一颗,抽一颗。
红林从他爹枕头底下偷来一盒玉菊香烟,我们一人一颗,抽得大家咳嗽不断。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坟场里安安静静的,一点什么事也没发生。
几点了,红林?狗蛋说。
早着呢,还不到十二点。
时间过得这么慢,我操。
不到十分钟,狗蛋就问一次,后来,红林也被他问烦了,把电子表摘下来塞给他,说,你拿着看吧!
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我忽然听见有女人哭的声音。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捅一捅腻味,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哭呀?
他屏息听了一会,一把抱住我,说,我也听见了,怎么像是三娃娘的声音呀。
啊?!三娃娘喝药死之前,哭了好几天,我忽然想起来了,我们现在坐的这个土堆,潮乎乎的,不就是三娃娘的坟头吗!
妈呀,我一下子跳起来,快跑吧!
罗锅哭起来了,我不玩了,我也不学武术了,我想回家。
红林把我们按住,说,哪有什么哭声,我怎么没听见?我只听见罗锅哭了,谁也不许走,我们得坚持到底,可不能半途而废。
罗锅说,我不学了。
红林打他一拳说,那要走你走吧,反正我们都不走。
罗锅哀求地说,咱们都走吧,我自己不敢走呀。
不敢走你就待着。红林说。不许哭了,你一哭,真把冤死鬼给哭来了。
他这一说,罗锅马上不哭了,连抽搭也不敢了。
我们挪了个地方,可脚下都是坟堆,去哪里也不安全。要不咱们上树吧?歪头突然说。在我们背后,一棵歪脖子大柳树,得有上百年了吧,离开地面不到二米就分出来三股大树杈,每一个树杈都有万千枝条,要是我们都上到树上去,藏到树杈上,就安全多了。那样离开了坟堆,就是有个鬼在下面逛游,我们也看得清他,他也找不到我们。
乌云渐渐散去,天气渐渐晴朗,光线亮了一点,竟然有了一丝月光。上树!红林说。他一声令下,我们猴子一般嗖嗖地爬上去了。这棵树是歪头家的祖坟上的,歪头的爷爷奶奶曾爷爷祖奶奶都在这下面埋着。
我想起我爷爷来了,歪头悄悄地跟我说。
你爷爷会保佑咱们的。我说。
那个老头儿是村上最慈祥最和蔼的的老头儿,我们小时候,没少去他家里玩,听他讲瞎呱,吃他家菜园里的黄瓜和西红柿,他最疼爱歪头了,我们和歪头玩,没少给了我们好吃的。歪头爷爷死的那年我刚八岁,一转眼已经四五年了。
到了树上,我们蜷缩在几个树杈上,好舒服,觉得简直像沙发一样。迷迷糊糊地,我们都睡着了。被尿憋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电子表,已经三点钟了。再坚持一个小时,天就亮了。我正掏出鸡巴来撒尿,这一泡尿直接尿下去,正好尿在歪头爷爷的坟头上,突然,我看见一个人影朝我们这边晃过来。那人影像人又不是人,黑乎乎的看不清,好像是没有头。
天呀!我大叫一声。
几个人都醒过来,我悄悄指给他们看,果然,十米开外,一个坟堆上站着一个人影,臃肿的身子没有四肢,也没有头,四处踅摸着好像在找我们。
谁呀?红林喊。站住。
那影子停顿了一下,没有吭声。
是鬼吗?腻味喊,是鬼你就咳嗽一声!
僵持了一会,那边咳咳咳咳地咳嗽了两声。
妈呀,真是鬼呀?怎么办?跑吧!我们正想跳下树来,那影子已经来到了大柳树下。跳不下去了,只好赶紧往上爬,我们情急之中又窜上去了一个树杈。
吐唾沫,吐唾沫。鬼怕唾沫。红林说。于是,我们一阵乱吐。
鬼不吭声。
划火柴烧他,快!
罗锅哆嗦着划火柴,可怎么也划不着。
手电筒呢,照照他。我说。
狗蛋打开电门,手电筒光微红微红的,已经快没电了,我一把抢过来,朝着那个无头鬼砸去!“砰”的一声,砸中了,那鬼“哎哟”一声。接着,他骂起来,你们几个鸟孩子,看我不打哭你们!
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我的三叔吗?
三叔,是你吗?你是三叔还是鬼?我问。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连我也听不出来吗?我是你们三叔,快下来吧。那人说。
啊呀,我们一身大汗,胆都快吓破了,原来是三叔装鬼吓唬我们的。吓死我们了,我们跳下去,围起来朝着三叔一阵捶打。
好了,好了,快走吧,师父他老人家在家等着你们呢,香案都摆好了,就等着你们几个回去磕头呢。三叔说。
那我们的考察通过了?我们问。通过了,通过了,三叔说,我说通过就通过了。三叔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也是徒弟们中间最用功的,他曾经参加过省里的比赛,拿过名次。
我本来还想着捉个鬼给师父当个投名状、拜师礼呢,这下子捉不成了,都让你破坏了。红林嘟嘟囔地说,故意埋怨三叔。哟,这鸟孩子,还将我军呢,看我不收拾你?三叔对红林说。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师兄了,歪头说。他自小就很崇拜三叔。
有你们这些小鸟孩子当师弟,我算是倒了霉了。三叔说,得了便宜故意卖乖。
到了师父住的村西场院,天色已亮,师父和他的几个得意弟子都在那里说话呢。我爹,红林爹,罗锅爹,腻味娘,狗蛋的爷爷,还有歪头的后爹,都在那里等着我们呢。香案上摆上了一瓶白酒,一个烧鸡,还有一条鱼,几块点心,钵子里插着三柱香,我们的师父乔明义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身后架子上摆放着刀枪棍棒,就等着我们几个回来磕头了。我们心下大喜,奔过去,扑通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说,起来也给你们的爹娘磕个头。我们就又转过身来给我们的爹娘磕了一个响头。好了,好了,今天这拜师仪式就算是正式完成了,以后,你们就要喊明义爷爷师父,要喊我师兄了。作为主持的三叔说道。下面,我们让我们的师父给你们训几句话。
我说呀,那是民国年间,我和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祖师爷一块逃难到东北,后来他去了天津卫……师父他老人家一讲话就扯远,这不,等着瞧吧,没有一个钟头完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