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小郎君为何站在门外不进去?”管家看到顾怀瑾站在门外,他的背影落在管家的眼里,稍显有些许落寞,就忍不住出声问道。
门外的动静引起屋内二人的注意,晋王夫妇对视一眼,只听到晋王叹了口气,轻声和身边的王妃说道:“也该是让他知道的。”
晋王妃瞪了他一眼,连忙推开门把顾怀瑾拉进来,“怎回来这般晚?可见到姜老夫人了?她身子如何?”
“我去了一趟宫里,但守门的侍卫说您和阿耶已经回来了,姜老夫人——”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想起还有事情没做,在姜府门前被姜棠说了一顿,目送她进府后,便一路思考着她说的话回到府中,“夜深了,姜娘子说府中只有女眷,我进去不合适,等老夫人身子好了之后,会来与阿娘说话。”
晋王妃得到这个回应,也不疑惑,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当晚,晋王府灯火通明,一家三口在正堂守岁,顾怀瑾有些话想问,但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翌日,含元殿,元日朝仪,平日里卯初的朝会,如今足足推迟到了三刻钟。
王冕领着中书省官员站在含元殿前等候,敏锐地发现了户部尚书曹诫还没有到,正想询问少常伯,却听见刘公公请众人入殿。
圣人登御座,宣念元日诏书。皇太子献寿。次上公等献寿。中书令王冕奏诸州表。黄门侍郎许渡奏祥瑞[1]。
龙椅上的圣人听得昏昏欲睡,许渡退回行列中,紧接着刘公公扯着嗓子喊道:“户部尚书奏诸州贡表。”
话音落,却并未看见户部尚书,刘公公又喊了一遍:“户部尚书奏诸州贡表。”
连喊两次都并未有人回应,正准备喊第三遍时,便听到圣人斥问道:“户部是除了曹诫就没人了么?”
刘公公会意,又唱念:“户部奏诸州贡表。”
“臣户部侍郎陈子珏代奏诸州贡表。”行列里走出一名手执笏板,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
他将各州贡表禀报一番后,见圣人撑着脑袋斜斜靠坐着,“甚好,赐柏叶。”
“臣谢恩。”
“你们先说着,朕乏了,敏郎替朕看着。”
“哦,还有太子,你也学着点,朕先回后宫,有事等会会仪再说。”
朝仪持续将近两个多时辰才结束,紧接着是宴请群臣的会仪。往麟德殿的路上,刘公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总算回来了。
“干爹,干爹,不好了,”小常公公跌跌撞撞的跑到刘公公面前,气还没喘顺,“方才,户部尚书府来报,说是人没了。”
刘公公一愣,“人没了?什么人没了?”
“曹尚书呀,曹尚书没了。”
刘公公听到这消息后,脸色瞬间变了,“怎么没的?”
“儿子听曹大郎说,曹尚书昨夜宿在平康坊的南曲,今儿准备骑马进宫参加朝贺时,堕马而亡了。”
刘公公听了这个消息,藏在衣袖下的食指和拇指不断揉捻,控制不住地往回走。
小常公公见他往回走,连忙上去拉着他,“干爹,麟德殿在那边。”
“干爹别着急,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接下来的,还会是咱的人。”
刘公公停下脚步,“啪”地甩了他一巴掌,“宫闱之内,岂敢胡言乱语!”
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干儿子,他眉头紧蹙,说什么接下来的还会是咱的人,说的倒是轻巧,这六部,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才找个自己省心皇帝又放心的傀儡。
会仪时圣人带着柳贵妃参加,结束后终于想起今日一直没有出现的户部尚书,回到蓬莱殿后问身旁的人:“你可知,户部尚书为何不参加朝贺?”
刘公公心虚地悄悄瞧了眼贵妃,然后连忙跪下,“回禀圣人,奴婢也是方才得到消息,户部尚书今日早上没了。”
“没了!”
贵妃惊呼,随即想到自己失态了,“臣妾失仪,陛下恕罪。”
“无碍,吓到你了,”圣人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怎么没的?我记得曹诫今年还不到四十,比你还小几岁,怎么说没就没?”
“陛下,这等朝中大事,臣妾就不听了,先去看看祈郎。”贵妃说着就挣脱他的怀抱起身,不想被他按住。
“没事,真有不是不知道你的,你家中一无父母兄弟,二不与朝臣结交,能有什么心思,若不是敏郎,你还不知道在教坊的哪个角落里,”他安抚性的拍了拍贵妃的手臂,转而对下面的人说,“你接着说。”
“回圣人,奴婢听说是在进宫的路上堕马而亡,想来怕是骑艺不精,惊了马这才摔下的。”
“荒谬!去年秋猎,他制住了最烈的番马,骑术不亚于朝中武将,怎么就不良于骑,这除夕元日接二连三地出事,过个年都不安生。”他猛地想起了昨晚姜棠浑身血污的模样,忍不住把被盏扫落地,“当真是晦气。”
说完他倒是想起了当初夺嫡时,王冕也是利用各种天灾人祸,营造了一个父皇昏庸,自己君命天授的假象,这才使得父皇最后下决心立自己为太子。
这一想倒让他对太子党又多了几分顾忌,担心多年前的历史重演。
“去,把顾怀瑾宣进宫。”
“这,”刘公公脚步一顿,“这外臣进后宫,怕是不合宫规。”
“朕让你去便去。”说罢,一脚踹在他身上。
刘公公离开后,柳贵妃柔弱无骨的手轻抚圣人的胸口,“二郎别生气了。”
“朕岂能不气,先是除夕夜里刺杀节度使之女,接着元日里大臣坠马而亡,这是来挑战朕的权威!不把朕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朕思来想去,这姜棠被刺杀一案,怕不是太子王冕那群人搞得鬼。”
他越想越觉得和当年夺嫡的手法如出一辙,看到身旁柔情似水的人,心中对太子更多了几分厌恶,这废嫡立庶的心思又开始活跃了。
“太子呢?”他随意招了个宫人问了太子在哪里,听到的却是太子在中书省与中书令等人商讨政事。随即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掼,上好的琉璃杯,瞬间支离破碎,吓到贵妃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安抚怀中的人,对着回话的内侍吩咐,“传朕口谕,太子近来身体不好,暂且在东宫修养,朝中之事,交给敏郎处理。”
口谕刚下,刘公公就在殿外禀报,说顾怀瑾在外面等候觐见。
“宣。”
顾怀瑾站在外殿,正准备行礼,便见他隔着珠帘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
“朕这次宣你进宫,是想将昨夜的刺杀案和今早户部尚书的坠马案都交给你,大理寺如今没有寺卿一职,你如今位列少卿,这两桩案子若是办得好,朕便给你升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动手,你尽快给朕查清,晚些朕让人下到诏令,你放开手查。”
他说完之后,又想到顾怀瑾和太子两人关系不错,担心他徇私,便警告他:“朕知道你和太子关系不错,但是这案中若是牵涉了他,不必留情,依法处置便可,”说着就用力派了几下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险些站不稳,“可记着了?”
“臣知道了,臣领旨。”
顾怀瑾知道他防着太子,但已经没想到防到这种地步,领下旨意之后就离开了后宫,经过太液池时,他仰头看了乌云蔽日的天空,这雪一天比一天大,天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刚回到大理寺门前,就看到太子站在门前等候,见自己到了便迎上前来,“回来了,陪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