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反水
众人将目光从被按倒在地的十二王妃身上挪走，顺着声音的来处转眼看向大厅的高台之上。
只见方才一直“芙姐姐”“芙姐姐”这样叫着的红衣女子改成了一副讥讽的表情，她抬着下巴，用着那种独属于高位者的蔑视眼神扫视着台下的所有人。
这一切都在苏代灵的预料之中。
从一开始，她便觉着这位看似无脑恭顺的四王妃一定藏着自己的心思。
果不其然，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能量，能在十二王妃的地界上收买她的家兵，擒住十二王妃，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自己、在自己家、被自己的侍卫捉了个正着。
“是你！”十二王妃看着满脸讥笑的女子，眼睛赤红，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你这个卑贱的卖身女！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只听得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只青瓷杯子在十二王妃的眼前碎裂开来，溅起的碎片狠狠地划进了十二王妃的眼睛里。
她惊叫一声，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大厅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选择性无视了方才那一句胆大包天的“卖身女”。
虽然四王妃的出身在京城人尽皆知，但是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说道。
四王妃轻巧地迈下台阶，身姿鲜红犹如血月般从苏代灵眼前飘过，她的面上那抹浑不在意的高傲依然完美地保持着，只是如果仔细观察她的眉梢，紧锁的眉头从未有一刻松开过。
“芙姐姐……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芙姐姐了。”女子停在十二王妃面前，亲切地弯下腰，“毕竟以后的你，可就是打入大狱、不值一提的反贼了。”
“而我……”她顿了顿，“我将代替你，成为高高在上的国母。”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四王妃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不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吗？如今，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爬上那个位置，而你们！”
红衣女人一想完美的笑容一瞬之间变得扭曲，她的声音仿若从地底爬出的恶鬼一般，怨气而阴森。
“而你们，都将跪拜在我脚下！向我磕头谢罪！”
众人听着她疯魔般地笑容，胆小者不由缩了缩脖子。
四王妃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十二王妃，冷冷地下令：“堵住她的嘴，吵死了。”
侍卫一把将女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完全不顾往日主仆情分，手掌极用力地按在女人的脸上，只听女人呜呜了两声，便没有了动静。
四王妃无视那些惊恐的眼神，自顾自地穿过众人的席间，在苏代灵的席位面前站定。
“郡主别怕，本宫不会伤害你的。”她一转方才狰狞地表情，竟对苏代灵温和地笑了起来，“本宫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苏代灵听到此话，赫然抬头。
四王妃压根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自顾自地说道：“本宫知道你从小受到家人的薄待，京城里的人背后都在笑话你，若不然，你也不会被逼得离开京城。”
她笑笑，眉目间尚未完全抹去的狠戾配着刻意做出的柔和竟十分怪异。
“本宫被这些京城所谓的贵女们戳脊梁骨戳了整整八年，每个人都唾弃本宫的出身，嫌弃我不过是个贱民。”四王妃用着最温和的声调，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本宫没钱没势，靠着自己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我又有何错？！”
她眸中闪过一抹狠绝：“本宫就要爬上去，就要让你们这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
大厅中鸦雀无声，大家不敢相信往日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黏人、总是笑得一脸娇艳的四王妃从始至终都满含着怨言，却从不显露半分。
城府深沉到令人胆寒。
苏代灵听着四王妃报复似得发言，看似四王妃在对她推心置腹，其实不过是在宣泄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挤压的情绪罢了。
少女打量着大厅之上的变故，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个大厅内的主人变了再变。
苏代灵看着眼前的场景竟觉得非常有趣，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下，尽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四王妃一愣，那股子故作出来的柔情也被打断。
“你笑什么？”
苏代灵缓了口气，说道：“只觉得今天的赏菊宴真是精彩，在起灵县那些日子都没有今日的节目来得精彩。”
四王妃听到少女竟用“节目”来形容他们的行动，顿时面部一僵，面容狰狞起来。
“王妃说错了一点，”苏代灵笑着说，“我与王妃不同，就算我再如何被欺辱排挤，我终究是长公主的孙女，与王妃可不是一类人。”
此话一落，周围响起阵阵吸气声，没有人会想到，当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时候，苏代灵竟还敢反抗她，不可谓不胆大。
“呵，这么说，苏郡主宁可要这贵族的头衔，也不愿意要自己的命了？”四王妃听着她撇清关系的话语，冷笑出声。
少女听着威胁的话语，竟歪了歪头，似是极为困惑不解：“可是王妃若是想上位，长公主必须得活着不是吗？”
“只有从陛下的长姐——长公主的嘴里亲口传出四王爷登基的懿旨才能服众，不是吗？”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不正是用来要挟长公主的得力道具么？”
见己方的心思被猜的透透地，四王妃的脸上一时挂不住。
确实，她不能杀了苏代灵，四王爷特地交代过，苏代灵是他登基最重要的筹码，有她在，他们就可以很好的制衡皇室。
再加上她如今是梁家未过门的孙媳妇儿这个身份来说，只要她在自己的手上，梁秋词的军马就不会伤害到自己。
“哼……还算聪明。”四王妃嘟囔了一声，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瞥见了趴在地上的十二王妃，蹙着眉嫌弃地说，“把她拖到一边儿去，碍眼的玩意儿。”
那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十二王妃，如今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拖着扔到了墙角，仍有她自生自灭。
苏代灵此时已经喝下了第四杯茶水了，相比起她的淡定，身后的阿福好像要更焦躁许多。
“小姐，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阿福不安地凑到苏代灵耳朵边上说道。
她相信以小姐的性子绝不会仍有这样的场面继续下去，就算是在土匪环绕的山寨上，小姐也能闯出一条活路来。
苏代灵慢悠悠地将茶杯放了下来，目光在惊疑不定地众人身上扫视一圈，低声回道：“再等等。”
再等等、且再等等，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动手。
少女将手伸下桌面，她轻轻抚了抚长靴，金属凉意透过靴子渗进苏代灵的手掌中，带给她了一丝安稳的感受。
武器，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她透过模糊的纸窗户，隐隐看见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粗略地算了算时间，此时应当已是近午后时分了。
苏代灵有些坐立不安，她和梁秋词的计划似乎出现了什么意外，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可是为什么门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天色一分一分地暗淡了下去，苏代灵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少女突然站起了身，本身不算大的动静却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苏郡主有什么事吗？”原先坐在椅子上假寐的四王妃被惊动了，她眨了眨眼，好脾气地问道。
苏代灵很是有礼有节地行了一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说：“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是茶水喝的有些多了，可否容我方便一下？”
少女的眼神在四王妃面上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似是这句话娱乐到了她一样。
“当然，本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只不过以防万一，本宫的侍卫须得同你一道才行。”
四王妃搅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说道，似是料定了苏代灵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代灵福了一身，朝着大厅的门处走去，阿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原先站在角落里的侍卫收到了四王妃的指示，跟在了苏代灵身后，眼神如炬地盯着她。
如厕这件上不得厅堂的事，要是放着别家的贵女们，就算是憋死也决计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苏代灵一个深受现代教育的人，一点儿都不在意这点子事情。
毕竟人有三急，这是个很正常的事情。
“苏郡主，这边请。”侍卫站在她的右手侧，贴心地为她指路，视线不会从她身上离开半分。
“多谢。”苏代灵在这么一个“好帮手”的指引下成功找到了如厕的地方。
她示意阿福在门口候着，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
少女背靠在茅厕的门栏上，惊慌的心脏勉强镇定了下来。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是第一次，计划好的事情没有按照预计的进行。
如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苏代灵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刀，刀身呈银灰色，在这一片薄光的环境中闪过锋芒。
这就是苏代灵的计划，直接干就完了。
少女在厕所里磨蹭了一会儿，假意做出如厕的动静。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阿福已经同那个侍卫攀谈了起来，从人家的是否婚配开始叭叭唠着。
侍卫半点儿都不理她，阿福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得也很欢快。
苏代灵悄声将门推了开来，轻微的吱呀声很快就被阿福噼里啪啦的说话声给盖了过去。
少女明显看到侍卫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似乎是被下丫头烦的要死，因此也没注意到苏代灵已经半个身子探出了门口。
她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在男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脆弱的脖颈间直接喷涌出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一旁叭叭的阿福身上/
小丫头被鲜血喷了一身，鼻尖缭绕地全是血腥味，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出声，被苏代灵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