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时疫
许是苏代灵声音大了些，又或许是秀秀察觉了身后有人，秀秀抬首朝着身后望去，看见一个面容如娇花的少女不知为何竟无缘无故朝着空气中说话。
一时间无数的灵异怪谈涌上了秀秀的脑海中，她甚至觉着自己脚底都有些软绵了。
“你……在和谁说话吗？”秀秀打了个寒战，似乎有什么阴森的东西拂过了她的脊背。
苏代灵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秀秀竟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她看向秀秀，只见少女清秀的脸庞上仍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泪痕，目光中带着胆怯盯着自己。
苏代灵很快冷静了下来，她皱眉歪头看着秀秀说道：“什么说话？我刚到这里，什么都没说啊。”
秀秀仍不相信，她似信非信地朝苏代灵方才望的方向张望了许久，到底是没看出什么结果。
小女鬼被盯得难受，她跺了跺脚，似乎在抱怨秀秀打扰了她和苏代灵的聊天，气鼓鼓地飘走了。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秀秀放弃观察那片虚无的空气了，她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我从来没有在山上见过你。”
苏代灵知道她对“三夫人”一直有抵触之心，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你的母亲很着急，整个山的人都在寻找你。”
秀秀僵在了原地。
但很快少女嘴一撇，再次坐回原地，她倔强地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全然没有下山的意思。
“我才不，都怪母亲，不然能让外人横插一脚？”她嘟囔着，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哭腔，“明明我才是最早认识殷琅哥哥的那一个。”
“外人”苏代灵有些尴尬，这大概就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却说到了当事人就在面前的那种尴尬吧。
苏代灵凑上前悉心开导：“他俩又没成亲，你怎么会没有机会？”
少女听到此话，猛地回头，眼睛里扑闪扑闪像是又发现什么出路一样。
“你想呀，他俩没有拜堂，这怎么能算是成了亲？”苏代灵拍了拍秀秀的肩膀，“你还是有机会的，说不定回头三当家就发现了你的好呢。”
秀秀觉得她说的甚是有道理。
她与殷琅相伴最久，在他的心里肯定比一个外人更重要几分呢。
少女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诚恳地感谢苏代灵：“谢谢你，你人真好，你叫什么名字？”
被发了好人卡的苏代灵呆了一秒，思考了一秒自己爆马会对面前这个少女造成多大的伤害。
半晌，她觉着老实交代总比到时候发现来的罪孽轻一些。
“……其实……”
苏代灵抬眼对上了秀秀好看的眼睛。
“……我就是你说的外人……”
苏代灵晃悠回了小医馆，她脑子里仍回荡方才少女从呆愣变为震惊再到愤怒，最后羞愤离开的背影。
她琢磨着自己这一波虽然救下了秀秀的性命，但好像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三夫人！出大事啦！”
苏代灵还未走到医馆门口便听到有人急急忙忙地奔来，嘴里稀里糊涂地喊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怎么回事？”
此人是殷琅借给苏代灵看管医馆的，他此时看上去很是慌张，面色潮红，眉头紧皱在一起，似是怎样都化不开。
“医馆来了好多高热病人，”他面露惊恐，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他们的脸上、身上起了好多的红色斑块，就像是被什么魔鬼入侵了一样……”
苏代灵蹙眉，这病症听着格外耳熟。
少女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才能真正放心。
医馆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早上还尚有空余的医馆此时已是熙熙攘攘宛若集市。
“午时我想着夫人您还没回来，就洒扫一下门口，没想到突然涌来了这么多人。”小弟捂着胸口像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就在小弟绘声绘色地讲述人潮涌过来的恐怖画面是，一名眼尖的妇人看到了归来的苏代灵，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抱着孩子跑到了苏代灵面前。
“三夫人，求您帮我孩子看看吧，他哭闹了一晚上了。”妇人挂着一脸的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苏代灵面前。
苏代灵大略一扫孩子的病症，见孩子面色潮红，浑身上下起着大大小小的疱疹，面色突地一变。
她一把将还在滔滔不绝的小弟推了出去，大吼道：“快，封锁这一片的山头，设置关卡只进不出！”
想了想她补充道：“所有人不得靠近这里三尺。”
小弟被推得猝不及防，他有些懵的站在原地：“三夫人……发生什么了？”
喧闹的人群中，少女清冷的声音格外突出。
苏代灵肃着面容，是她从未有过的严肃，冷声道：“这不是普通的病症，是时疫。”
在场围着少女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面上起一些疱疹也能是时疫。
“若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苏代灵眼神锐利起来。
看这时疫的症状与后世要人性命的天花极为类似，虽说现代有牛痘与之抗衡，但是在古代极强的传染性及高热就能要人性命的东西。
“所有人分隔开，有病症的站在右边，无病症的站在左边。”苏代灵有条不紊地指挥道，“身上有任何疹子或是斑块、或是觉得自己头疼脑热有些乏力的人都去右边。”
面前的人群顿时骚乱了起来，大家听到时疫二字心中慌乱，看见少女这般淡定便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般。
趁着这个时候，苏代灵寻来了一个刚刚回来的小弟。
她从自己的裙摆上扯下一大块布料，翻折了好几遍将它缩小成下半张脸大小的样子，交给了那个小弟。
“你在面上覆盖此物，注意一定要掩上口鼻，不能漏气。”苏代灵比划了一下，为小弟做了个示范，“去寻三当家，告诉他这边发生了时疫，所有人不得靠近。”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需要更多的医官才行。”苏代灵看着面前庞大的人群，几乎小一半的人都来了此处。
苏代灵虽然有治愈的异能在，但是能量也有限，若是过度使用会透支身体，严重的情况下可能会丧命。
“再让三当家想法子寻一些艾草叶，一定要非常大量才行，每人家中都需要熏烧。”
少女一点点仔细地同小弟叮嘱道，生怕他漏听了什么。
“人人都需要备好这样的面罩，不能串用。”
“特别留意那些寒热、长疱疹斑块的病人，一旦发现即时送过来。”苏代灵揉了揉额角，努力回忆自己是否还有遗漏的事情，“将此处所有人被褥物品全部送来，任何进过他们屋子的人一定要沐浴，并用艾叶蒸熏一个时辰。”
“都记住了么？”
见小弟拼了命地点头，苏代灵放下心来，她摆了摆手说道：“路上避着些其他人，记得与他人说话要隔上三尺以上，不可太过靠近。”
小弟是个机灵的，见苏代灵嘱咐了这么多，表情亦是非常严肃，便知道这一次事情的严峻。
他没有拖延，抄了小路匆匆去议事厅附近寻殷琅。
人群虽仍在吵嚷，但已经有序地分好了队伍。
一名健壮的青年男子中气十足地维持着秩序，他夹在人群中喊道：“别急别急！慢慢走！有小孩的交给信任的人，实在不行都给我！”
他似乎有些许威望，大家都非常放心地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他。
苏代灵有异能傍身，并不畏惧天花，她上前感谢了一番青年男子。
“多谢您，可以请教一下您的姓名吗？”
男子一手牵着正在不停哭闹的男孩，一手抱着病蔫蔫地小姑娘，身边还坠着一圈扯着他衣角的孩子们。
小姑娘看着还没她上次见的小女鬼大，约莫只有3、4岁的样子；小男孩倒是稍大一些，堪堪到男子的大腿根。
“害，我叫陈方才，这儿的人都喊我陈老三，夫人不介意可以喊我陈三哥。”男人颇为爽朗，他站在右边的队伍里，却全然看不出生病的迹象。
苏代灵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察觉他裸露的皮肤又哪里起疹子，顿时感到疑惑：“陈三哥也得了病？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说起这，陈老三的老脸一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怕姑娘笑话，昨夜……我媳妇儿说我臀后长了个泡一样的，很是奇怪，今日小儿子又发起了高热，便想过来看看。”
苏代灵咳了一声，昨夜后边的省略号是些什么她也心知肚明。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们的。”少女目光坚定，面容上不再带着平时温婉的笑容，只是那肃然的面容下亦是有藏不住的担忧之色。
陈老三似乎很信任这位新来的三夫人，他爽快笑道：“若是我们不相信夫人便不会找您来医病了，自然是再信任不过您了。”
周围无论生病与否，大家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吵嚷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都不由将目光都投了过来。
“是呀是呀，夫人可是有起死回生之能！那可就是活菩萨呀。”一名老婆婆慈眉善目地说道。
周围一片接二连三的附和声。
看着周围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和信任，就仿佛她早早便是这山寨中的的一员一样，苏代灵的心头不由一烫。
被这么多的人信任着，这样生死危急的关头，苏代灵只觉得眼眶发热，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就要流下来。
她微微仰头，将那份温热逼退回去。
被在场所有人信任着，苏代灵有什么怨言不去救他们呢。
山匪有过，百姓无错。
“好！我定会让大家毫发无损地回去。”少女大声地说着，似是说给在场的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会救活这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