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外之喜
第二十四章
当夜，苏代灵收到了长公主的传信，上说新任的县令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不日便能赶到。
外祖母在信中絮絮叨叨，叮嘱苏代灵要注意身体，陛下非常赞赏她的能力，说是只要苏代灵一回京城便给她封赏。
苏代灵就着烛火细细阅读，嘴角划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满纸的体己话，拳拳是一个祖母对自己孙孙的关切之意。
自己能留在起灵县的日子也不多了，她该趁着这些时日好好地再将这里发展一番，便要离开了。
苏代灵在这儿虽没有一年半载，但也待了许多月，对这里也有了不浅的感情。
她小心的将信纸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一夜好梦。
翌日，苏代灵睁眼的一瞬间差点被吓得原地去世。
两个面色苍白的阿飘忽上忽下地凑在她脸前，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
两张煞白煞白的面孔毫无血色，像是被白蜡糊过的面纸直接粘在了两人的脸上，颇为不自然。
饶是饱经风霜的苏代灵，一觉醒来睁眼见到如此情形也难免被吓傻了。
【姐姐……她是不是醒了？】小男孩鬼歪着头疑惑地打量着苏代灵。
他边上漂浮着的少女鬼也歪了歪头：【好像是的，那她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话？】
苏代灵面无表情，全当自己眼前没有这两个东西。她翻身起来，自顾自走到面盆前准备洗漱，完全忽略那两个幼稚鬼。
【姐姐，她是不是故意不想理我们？】
少女鬼飘到苏代灵面前，伸出自己半透明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不像诶……该不会真跟他们说的一样，她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我们？】
小男孩鬼似乎很沮丧，他语气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失落：【那我们好不容易找过来，岂不是无用了？】
少女鬼也放弃引起少女的注意力了，她缓缓落到地上，叹了口气：【那我们只能再找找别人了……】
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阳界阳气旺盛，他们这样的小鬼怪根本撑不过许久，只怕不等他们找到别人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苏代灵深知，像他们这样的鬼怪想要转世入轮回，必须完成执念方能饮孟婆汤、过奈何桥。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这两人魂飞魄散。
苏代灵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淡淡地说道：“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两鬼一愣，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两人面如白纸的脸庞上绽出一个不搭的灿烂笑容。
【姐姐，她……她是在和我们说话吗？】小男孩鬼惊喜地飘到苏代灵面前，高兴地原地转了一个圈。
少女鬼也很意外，她凑到苏代灵面前，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瞳孔，确定苏代灵看的就是他们俩，这才兴奋地上蹿下跳：【是呢是呢，就是看着我们说话的！】
苏代灵被两个人嚷嚷地头疼，她向后退了一步：“你俩等会儿再感慨，有事儿说事儿，我忙的很呢。”
少女鬼立马说道：【我我我要求不高的，就想让你能帮我去扫个墓、除除草就行。】
小男孩鬼的要求更是简单：【同我一同来起灵县的母牛怀了小牛崽，我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苏代灵疑惑：“看个母牛为什么还要我领路？”
小男孩鬼有些羞涩：【我……我不识路……我找了两三天了都没找到父母……】
少女鬼为他作证：【他是我半道捡来的，看他怪可怜的。】
苏代灵无语：所以你俩就来霍霍我了呗。
事不宜迟，这俩鬼跟在自己后头转来转去也是烦人，便赶紧解决了他俩的遗愿打发了去吧。
“晓得了，那便先去扫墓吧，”苏代灵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饰，她不喜欢被人服侍穿衣所以一向是自己来，“你总记得自己被葬在何处吧？”
【记得记得，那山在北面，我们这儿的人都叫北山。】见苏代灵愿意帮自己解决遗愿，少女当然欣喜不已。
“北山？”小道士听到苏代灵问这个地方，很是疑惑，“那个地方很荒凉的，以前农民们想在山上种些什么都长不起来，跟闹鬼了一样。后面大家就都搬走了。”
苏代灵听着也很奇怪，她瞟了一眼边上转悠的少女鬼，心想闹鬼该不会闹的就是这个少女鬼吧？
“你们去哪里有什么事吗？”小道士问道。
苏代灵顿了一顿，瞎说道：“有朋友托我去扫个墓。”
听到是因为这个，小道士也不再追问，她朝着北面一座光秃秃的山指去：“喏，就是那边。从这条路一直向下走，看见有一颗老枯树向右转，一路上山便是了。”
苏代灵顺着小道士的指路，一路向北前行。
阿福像个小尾巴似得也跟在她的身后，嘴里念叨着苏代灵不应该瞒着她自己一个人去。
要不是小道士提了一嘴，自己恐怕连小姐走了都不知道。
苏代灵烦不胜烦，她捂住阿福的嘴，将她拖着向前走去。
“行了行了，和尚都没你能念叨。”
阿福这才堪堪住了嘴。
北山确实荒凉，树木寥寥的立着，也不见有多茂盛，树枝纤细树叶枯黄的，就是这地上连小草都没长几颗。
苏代灵留意了一下脚下，觉着属实奇怪。
“北山从前就这样荒凉吗？”她问道。
【嗯嗯，以前就这样。那小道士说的不错，大家都活不下去了这才搬离的。】少女鬼在前边领路，抽空回了苏代灵一句话。
阿福也不知苏代灵在问谁，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缩了缩脑袋。
“小……小姐，你在和谁说话呀……”
苏代灵方才那话自然不已问阿福的，但是看她如此害怕，说道：“当然是同你说，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吗？”
阿福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走了许久，少女鬼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前飞去，多半是离目的地不远了。
【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我的坟墓。】少女鬼围着一堆垒起来的石头转来转去，【这边草都长这么高了啊……】
苏代灵看向面前石头垒成的简易墓碑，默默不语。
甚至连块小石碑都没有，这姑娘前世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啊。
苏代灵和阿福见此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戚戚之感，未多说什么，两人蹲下身子尽心尽力地将坟墓旁长的有半人高的草拔除。
“小姐，我来吧，这些都是苦力活。”阿福有些心疼自家小姐的手，这些草叶虽不是很锋利，但一不小心也会划伤手的。
苏代灵摇摇头，忙着手上的动作：“不必，既是朋友所托，那我当然也要自己亲自上阵才能显诚意啊。”
她将坟包上的石头拿起，重新摆放整齐，又从一旁拾起几个石头垒的更高一些。
少女鬼非常感激，她围着阿福和苏代灵转悠，嘴里不住地说着感谢。
介于阿福在一旁，苏代灵也不好喝少女直接对话。
她拿起一旁的一块石头，正要向上摆去，却觉得手中的石头与其他的石头不太一样。
苏代灵拿起石头，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
那石头呈不规则的扁平块状，并不像一般石头的灰色，反而是暗棕红色，甚至泛起了些许的金属光泽。
这……不是一般的石头啊？
“小姐，怎么了吗？”阿福见苏代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盯着一块石头看，顿时有些疑惑，“这块石头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苏代灵端详半晌说道：“这是赭石。”
赭石便是现代俗称的赤铁矿，是一种氧化物类的矿石。
其用途也有许多，可以入药亦可以用作颜料。
“上有赭者，下有铁。”苏代灵愣了一瞬，面上露出惊喜，“这下边，有铁矿啊！”
这真真可谓是意外之喜啊。
少女鬼不懂，她好奇地凑着观看少女手中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代灵指着石头上的纹路：“这面有圆形的凸起，是钉头，且它的背面也有相应的凹窝。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层光泽是最要紧的。”
那一圈金属的光泽在苏代灵眼中仿佛比任何珠宝都要耀眼，有了铁矿，便可以锻造铁器，农耕的水平便能更上一层楼。
她将那块石头摔在地上，石头落地应声碎裂，断面层层叠叠，与一般的石头压根儿就不一样。
苏代灵宝贝似得将这块石头揣进自己的袖袋里，打定了主意要再分一批人手过来开采矿物。
少女鬼看见自己的心意已了，坟墓周围干干净净，连着石头也被垒高了几分，更是心满意足。
她执念已散，身形慢慢变得透明不可见。
小男孩鬼飘在她的身边，拽着少女鬼的衣角有些恋恋不舍：【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少女鬼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笑着说：【姐姐先去奈何桥边上等你，到时候咱俩黄泉路上一起走可好？】
小男孩用力的点点头。
少女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朝着暖阳一点点飘散，她似成了白日下的星空，点亮了这方天地间唯一的阴霾。
少女即将消散殆尽，她朝着苏代灵柔柔一笑：【谢谢你，你是第一个为我扫墓的人。】
说完，她便成灰烟消散于天际。
苏代灵攥了攥手上剩下的半块赭石，许是这块赭石便是少女鬼送给自己的礼物吧。
她不知道，她的这份礼物，会救活多少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