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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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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们在场哪一个, 不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如今竟连个女人都不如。

    大臣忍不住道:“这华夏的东西实在古怪, 他们不学先贤圣人, 竟要学什么理论技术,简直忘本!”

    “下官倒是不觉得, 我看这老妇反应, 似乎极为看重,难道这是什么颇为重要的东西吗?”

    贺阑接到妹妹眼色,悠然道:“什么极为重要?”

    见众人看过来, 他才缓缓开口:“诸位不曾想起来吗?这就是清早李妩奋笔疾书的成果,仅仅一个早晨时间,各位大臣想想自己平日里琢磨文章, 哪个不是千锤百炼,反复推敲,万般琢磨才定稿。”

    众人纷纷点头,贺阑才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她这般快速,定然是敷衍了事!”

    “不如我们继续看下去,那老妇上了年纪, 未尝不是头晕眼花, 学业有限。”

    此话一出, 广场上众位官员纷纷点头,连连附和,定是如此,私心里, 他们绝不承认, 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

    贺阑不禁勾起唇角, 远远望向前方,像是邀功一般,不止贺清雪,就连烦闷都隋宴骁亦是神清气爽。

    只是这好心情还没维持几时,周寄书站了出来,望一眼屏幕上你来我往的讨论,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陛下,臣有疑问。”

    “这华夏所说的校长?究竟何为校长?”

    “屏幕中的妇人在华夏成绩如何,我们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显然,这又是一个众人都不懂的新名词。

    众人议论纷纷:“也许是大家族的妇人?我看她识文断字,衣着考究,便是和李仙长也能侃侃而谈。”

    被周寄书暗指,驳了面子的贺阑脸色紧绷,至少在被陛下擢升之后,他极少有这样的感觉。

    “那依你之见,觉得着老妇应当是什么身份?”

    周寄书脸上露出笑容:“臣正是不知,才有此问。”

    “你——!”

    贺阑一噎,狠狠拂袖,眼看偌大广场都要因为百官争论不休变成了菜市场,隋宴骁只能拉下脸,训诫道:“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他之所以组织官员一同观看,便是因为人心多变,华夏的一切已经开始影响嘉朝,正如他前日去静妃宫中,对方言语里竟然满是委屈。

    “陛下,华夏平民都有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冰,臣妾不贪心,只要几盆便罢了。”

    几盆?

    一番话说得隋宴骁脸色扭曲,酷夏屋子燥热烦闷,用冰尤其快速,须知冰库是有数量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够,如何能匀出给静妃。

    静妃忽然提起她镇守边疆的父兄,自她入宫后,第一次提起,镇国公的嫡女,隋宴骁忍着滴血的心,送了一些。

    他匆匆离去,形容狼狈。

    至少十天半月内,他绝不会踏足静妃寝宫。

    华夏的一切迷了众人的眼,人心都是无底洞,贺阑就是他选中的棋子,他的另一双耳目,另一张唇舌。

    绝不能夸赞华夏,他要竭尽一切,打压华夏!华夏离经叛道,孕育出李妩这等妖妃,他们两国,必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隋宴骁眼里闪过一抹寒芒,凝视着年轻气盛的臣子,绝不能有人亲近华夏。

    隋宴骁:“不过一妇人,值得爱卿们大动干戈?”

    “太)祖曾言,男主外女主内。朕觉得男女各有所长,正如君子六艺,淑女六功,俱是同样重要。”

    “陛下圣明!”

    “臣等受教。”

    刹那间,百官齐声呼喊,声势浩大,九重宫檐上休息的鸟雀似乎都被惊到,歪着头看了看。

    周寄书也在此列,张开嘴,却哑然无声,他低垂着头,掩去眼底深思。

    事实上,这番话也只是看似公平公正,粗粗听来十分有理,一旦深究便会知道,陛下真正属意的还是男人!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还是将妇人圈在家里,完全不似华夏那般,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女子也能外出做工,自给自足,和循规守矩的嘉朝女人不同,她们眉眼间都带着一种张扬、自信,这是国家赋予她们的精神。

    说来好笑,嘉朝女子,他还从未仔细观察过,他们立下规矩,束缚对方,将她们圈养成柔弱的羔羊。

    周寄书喟叹一声,耳畔忽地传来一阵惊呼,宛如翻浪。

    地球。

    李妩也没想到彭校长效率极高,等她松口之后,彭校长直接请她来办公室。

    助手推了推镜框,同样一脸惊讶,她跟着彭老师十多年,见过她仅有的几次失态,一次是她发现了科学定律,一次是送别亲人,现在,她竟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学生推崇备注。

    心里想着,助手动作飞快,毕恭毕敬地邀请李妩进屋,推门而入的瞬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李妩愣了一瞬。

    屋子很大,却分割出无数个格子间,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味,李妩抬眸一看,窗外大树悄然伸出一枝花,抵在窗台上。

    香得热烈,香得醉人。

    “校长早上好。”

    年轻老师无论男女纷纷跟她打招呼,面上带着一丝恭敬,彭莉春风满面地回应,她们掠过李妩时,露出一丝疑惑。

    彭莉很开心,她是纯粹的学术人,会因为一道难题不眠不休,甚至半梦半醒间也在呓语,解决时则开心的像个孩子。

    她当场就想拉李妩进办公室,和她好好讨论那堪称天才的惊艳想法。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宋老师。”

    宋欣是负责带新生的辅导老师,一见来人忍不住眼皮一跳:“周新鹏!”

    大男孩儿活像风雨里霜打的苦瓜,脸都皱成一团:“老师,我错了。”

    宋欣气不打一处来,从这个学期开始,这样的画面已经上演了不下三次,保温杯里泡枸杞,也压不住她头上一颗颗冒火的痘痘。

    倒是周遭老师一片大笑。

    实在是太有喜感。

    宋欣脸也腾地一下红了。

    轻快愉悦的一幕在青木大学是如此寻常,在华夏任何一个学校都能看得到,可在嘉朝,像是有人朝广场空抛了火药桶,引起一片哗然。

    “华夏竟然让女子教书,怎能这般!”

    “我观她带的那个学生,可是个男人,两三岁小儿都知男女授受不亲,应当恪守规矩,谨遵礼教,女人怎么能当夫子!”

    “真是不争气啊,堂堂八尺有余的男儿,竟要受一妇人斥责,华夏当真怪异,那可是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便好了,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

    “做学问?女人会吗?”

    他们振振有词,眼睛亦是死死盯着屏幕,好像这样,自己就是正义一方。

    系统都要佩服一声脸真大!

    告诉李妩的时候,李妩险些给气笑了,看不起女人?那是现实还不够让他们清醒!

    眼前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

    “校长,我有件事想问您。”

    “女性真的天生比男生差吗?从体力,智力,性格各方面。”

    彭校长皱紧眉头:“谁告诉你的?那些牛皮癣一样的广告传单,还是家里大人告诉你,女生天生学不来理科,毕业后只要嫁个好丈夫,”她说着自己笑了:“然后当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一辈子安安稳稳。”

    “假的!”

    “这种蠢话比垃圾还不如!”

    嘉朝,偌大的广场上一片死寂,酸儒们抖着嘴唇,瞠目结舌地看着屏幕里的妇人,说不出半句话。

    彭莉冷笑:“不说居里夫人这样遥远的例子,就是你自己,李妩,你写出那样一本笔记,难道你觉得自己不擅长理科吗?”

    “都是哄骗女孩子的谎话!无数先辈用鲜血换来的自由,从那些既得利益者身上咬下来的血肉,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你还小,不懂这个世界有多赤-裸裸,李妩,我告诉你一句话,所有说女孩子没用,女孩子只配嫁人,嫁人后要相夫教子,逆来顺受的东西,都是男人,都是垃圾!”

    “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要剥削我们,供养自己啊。”

    “当然,不乏一些伥鬼,她们跪久了站不起来,可我们清醒,我们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女人已经站起来了,就绝不会跪下,不是吗?”

    直播还在继续,所有听见这番惊世骇俗话语的人俱是一怔。

    繁华的江南小镇,忽然飘起牛毛细雨,头戴帷帽的柳眉娴熟地收拾绣品,对于所谓的华夏直播,她偶尔心生艳羡,可她又知道,那是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一切。

    直至听见这番话,她仰起头,忽然觉得厚实的帷帽遮得她喘不过气。

    嫁人,生子,运气好些,夫君会善待她,运气不好,动辄打骂,拳打脚踢,这就是她要过完的一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生在华夏?!

    为什么我不是华夏人!

    不知多了多久,被这言论吓到的众人缓过神来,开始激烈反驳,就算知道对方听不见,也不妨碍他们发泄!

    她听见许多人谩骂,一个个看过去,都是男人。

    柳眉忽然笑了起来。

    那一刻,如同听见这番话的千千万万个女子,华夏传来的种子落在她心间。

    京城的酸儒们反应更为激烈,像是网兜里的河虾,群情激奋。

    “胡言乱语!狂妄自大!”

    “女子天性柔弱可欺,若不是男子给她们栖身之所,衣衫饭食,她们早就活不下去!”

    “可笑,女子柔弱似菟丝子,只有依附男人,才能得以生存。”

    “这老妇真歹毒,家中可有儿女,若是在我嘉朝,便是青楼楚馆也嫌腌臜,不敢收留!”

    “这等抛头露面的女子,就是不知这华夏哪个丈夫,竟也能忍受?”

    显然,说话的官员为人十分自负,忍不住炫耀道:“我家有一贤妻,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才女,不过自从嫁给本官之后,她便一直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本官宠她爱她,她亦将我伺候得极为舒适。”

    一听这话,周围未曾嫁娶的年轻官员皆露出艳羡之色,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官员妻子乃是大家闺秀,恪守成规,温顺娴熟。

    话题便有点扯偏,不少人暗暗记下,想着待到下朝便去跟对方取取经。

    可以想见,即使华夏拥有那么多叫人惊奇艳羡的东西,也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的蔑视,那是一种坐井观天式的自大,他们将诸国分成等级,自己身为嘉朝官员,便是头等人。

    而作为嘉朝人,也分了三六九等,男子为天,女子为地,所以说,男子注定要踩在女子身上,女子也注定沦为附庸。

    如同那位爱妻官员的发言,他自觉情深义重,语气却格外轻佻,将妻子视为自己炫耀的工具、所有物,甚至是玩物。

    这是既得利益者的通病,他们把别人的付出视为应当,应得。

    周寄书是唯一没有反应的人,不说话,不附和,他后退半步,仰头看向屏幕,那样大的屏幕,连太阳也无法阻挡它的光辉,他头一次生出晕眩之感。

    同僚们看着屏幕,脸上都挂着秘而不宣的笑容。

    周寄书忽然看懂了那笑。

    他们似乎很得意。

    因为屏幕里再如何,那都是华夏的女人,他们嘉朝,乃至整个五国,都没有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

    他们比华夏强。

    周寄书低下头,他想,或许有过的。

    可她们最后都葬身冰冷的湖底。此时的周寄书尚不知道男权女权,但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开始想这些。

    像是知道他们所想,彭莉缓缓一笑:“我一生无夫无子,无亲无故,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她记起那段年月,像是深埋故纸堆里的旧报纸,连带记忆也开始泛黄:“因为我是那个年代的休夫第一人。”

    说罢,她笑了起来,畅快洒脱。

    李妩忽然记起来,彭莉,满清重臣彭霖章幼女,可谓是满门煊赫,名门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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