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这一刻,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朝臣瞬间鸦雀无声。脸上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方才大放厥词的董大人嗫嚅着,半晌, 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承认或者不敢承认嘉朝比不过华夏, 磕磕绊绊地强辩了两句:“说不定就是什么海市蜃楼呢?”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 到了如今这地步, 谁不知道那华夏就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国家, 他们所骄傲的嘉朝, 和对方一比, 瞬间低位到了尘埃里。
脸色最难看的便是隋宴骁, 他自诩圣主明君, 此时却连一个小国都比不上, 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巨大屏幕, 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
广场满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死寂, 极其压抑的氛围中,文武百官各个噤若寒蝉。
这群上层人士终于认识到, 他们之前有多傲慢不屑,现在就有多无力惊惧。
终于,头发花白的大学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是彻底的纯臣, 只效忠皇帝。
此时声嘶力竭道:“陛下 ,这华夏不可不防!”
这一声打破沉寂, 百官猝然醒悟,悄悄窥探天子一眼, 见他毫无波澜, 心头一紧, 忙跟着跪下, 连声附和。
隋宴骁眼睛微眯,问道:“爱卿们可有和见地?”
忙着表忠心的朝臣顿时一滞,什么见地?他们早被华夏的国富民强弄懵了,满脑子都是十万学子,像这样的学院,华夏定然不止一所,便是嘉朝这样被绝大部分世族瓜分教育资源的国家,也有数十个学堂呢。
足可见华夏实力之强盛。
朝臣瞬间支支吾吾起来,呐呐难言,比起方才的董大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清雪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隋宴骁,除了她别无他人,贺清雪轻易听出他声音里的僵硬,对于傲慢自负的皇帝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皇权受到威胁!
方才的大学士说的不错,但对隋宴骁来说,却撕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伪装,他不愿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嘉朝比不过华夏!
承认了,就是他在向李妩卑躬屈膝。
一个帝王,向一个女人俯首,简直可笑!
贺清雪不动声色地看向一角,正跟着群臣一起沉默的贺阑猝然抬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他知道,贺氏一族等待数十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陛下,臣有本奏。”
“我嘉朝三百年积蓄,国富民安,兵强马壮,那华夏不过直播两天,怎可轻言放弃,不若再观察几天,找到这华夏位置,区区一蛮夷小国,说不得疆域连琼州一半都无。”
琼州是嘉朝最小的一个州,不仅地域狭小,且位置偏僻,环境恶劣,通常为嘉朝流放恶徒之所。
“况且,那些都是皇贵妃、不,李妩一面之词,妇人之言,如何能信!臣断定这定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我嘉朝的阴谋!”
隋宴骁定定看他一眼:“朕记得,你出身知原贺氏,皇后亲弟。”
天子双眸黑沉如水,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叫贺阑毛骨悚然,这是权利至高者带来的威压,此刻却全部投注于他一人。
贺阑从未如此鲜明意识到自己在皇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一瞬间,冷汗浸湿他的后背,他要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站定,身体僵如磐石。
“哈哈哈,很好!”
隋宴骁朗声大笑:“若不是此次,朕还未曾发现,我嘉朝竟有如此肱股之臣,你说的对!”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只是无知妇人的一面之词,天佑嘉朝,那华夏不过弹丸小国,如何能敌我嘉朝百万雄兵?华夏何足畏惧!”
“传朕口谕,封贺阑忠心有加,特擢升为礼部侍郎。”
话音落地,周遭便是一静。
贺阑脑子里嗡地一声,当即跪地叩谢,冰凉石板抵着额头,同样也遮住他欣喜若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贺清雪同样很开心,贺氏一族已是穷途末路,如今竟入了陛下的眼,她勾起唇角,在看到屏幕时,笑容陡然一僵。
宽敞的礼堂里坐满了学生,灯光目光一同落在台上的男人身上,他穿着奇装异服,身姿笔挺,容貌俊美,说句胆大包天的话,他比皇帝还有俊美几分,而他身边,是李妩。
无数灯光落在她身上,万众瞩目,她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贺清雪甚至听得见台下那些学生们的议论声——
“她是谁?今年的新生学妹吗?”
“艹,早知道我就不该偷懒,不就是志愿者吗,我怎么就没去啊!”
“我去当志愿者了,怎么没看见这个学妹?不应该啊!”
贺清雪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学妹?这些学子竟以为李妩也是学生,她还不清楚吗,李妩早就是二十岁的老女人,怎么可能是这些人的学妹!
都是因为那张脸,倘若他们知道,李妩只是陛下厌弃的妃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们还会这么说吗?
她不相信这华夏竟如此开放,对一个弃妇也会推崇备至。
贺清雪试图说服自己,那些话却不断传进耳朵里,吵闹得让人心烦。
地球,台下一片纷纷攘攘,在话筒递到李妩手里时,瞬间鸦雀无声。
都是大学生,基本都礼貌还是有的,虽然羡慕妹子被学长抽上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故意搅乱演讲。
况且,美人总是让人格外宽容,特别是顶级美貌,就像摆放在陈列台里的珠宝,看到就是赚到。
李妩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扭头对上了顾衍之的目光,她认得对方,她们那一届的学神,一别经年,李妩并没什么拘谨情绪,反而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对方可能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毕竟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她没注意到,男人恍惚一瞬的眼神,顾衍之抿了抿唇,才道:“李同学。”
“请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还没说完,台下就有一群人呼喊:“学神单身吗?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知道这都是开玩笑的话,李妩还是禁不住笑了起来,以顾衍之的名气,就算是她这个刚回来的人也知道,当初的高材生,现在的水木集团总裁,据系统说,和军方势力有些牵扯。
李妩眨了眨眼,问道:“顾总现在还是单身吗?”
顾衍之一怔,略微垂眸:“单身。”
不知道是不是李妩错觉,总觉得他这句回答语速略快,来不及思考,就被台下一层一层的呼喊淹没。
李妩哭笑不得,本来只是随意一说,根本没想过当事人会回答,外界都说顾衍之生性冷漠,这么看来,倒也不像。
台下起哄的呼声越来越高,顾衍之默默蜷起手指:“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妩神情一凛:“我想问问顾总对于风车国最新推出的euv光刻机看法,外媒暗指华夏依赖性强,这辈子都不会造出euv,你觉得呢?”
很意外的,顾衍之深深看她一眼,蜷起的指尖早已捏紧:“光刻机不是上帝造物,它只是一台机器,就算过程再艰难,也总会造出来。”
“华夏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光刻机。
“这就是我的回答,李同学。”
李妩开心地笑了起来:“是。”
“我也相信。”
听见这番话的学生们早已攥握成拳,当年m国毁约之事曾引起轩然大波,其中就以光刻机为最,因为华夏所有高精端的芯片都要依赖光刻机,m国此举,无异于卡住了华夏的脖子。
但凡有点热血的华夏人,都不会忘记这段屈辱历史。
他们已经攻克了曾经的难题,然而m国的走狗——asml公司已经已经先一步造出euv光刻机,生产出直径仅有5nm的芯片,就好像,他们永远也追不上对方一样。
他们不知道李妩提起这件事因为什么,心里有不甘在发酵。
“学姐,我们有十四亿人,这十四亿人里,一定有人能造出euv光刻机!”
“5nm算什么,迟早有一天,华夏会让他们仰望!”
有人站起身喊了出来,李妩动作一滞,看清他眼里的泪光,忽然觉得,一个月的学习算什么?不止光刻机,还有光脑!
她要拼了命的学!
竭尽全力造出来!
这是我的国家,我的祖国,倘若连我们都不爱她,还有谁会爱她?
那些年的深宫生活里,李妩唯一的慰藉就是华夏,几度生死关头,她害怕的不是死亡,是怕她死了,就永远回不了华夏。
她生于斯长于斯,即便死,也要葬在华夏的国土上。
李妩攥紧了手中笔记本:“是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造出来!”
顾衍之眼眸微闪。
作为顾家人,他比常人知道更多内幕,当初李氏作为华国首富,破产便是因为光刻机,他们从来见不得华夏好过,几国联合做戏,内奸出卖消息,李氏万亿资产顷刻化为泡影。
破产后,那位老人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也不忘伸出颤巍巍的手,朝他交托一切。
他至死,也未曾忘记国家。
李老先生死前唯一的遗憾,是躺在病床上喊的那声囡囡。
顾衍之知道,他心心念念着李妩,可不过几天,他来不及动作,李妩消失了。
无影无踪,监控里显示她突然消失,仿佛人间蒸发。
顾衍之抿紧嘴唇。
嘉朝。
“十、十四亿人?”
说话那人眼睛睁圆,结结巴巴地重复一遍,华夏竟有十四亿人!
仿佛被这话骇到,百官骚动不安,下意识想到嘉朝,当初先祖定下休养生息的国策,竭力发展人口,整个嘉朝也不过一千万人,这还算上了各州府虚报字数的总和,现在仅仅一个华夏,便有十四亿人口。
无人能换算这庞大的字数,心口仿佛压着一块重石,叫人喘不过气。
“我们嘉朝,竟连人家一个零头都不够吗?”
纵然之前隋宴骁再三耳提面命,朝臣也都不是傻子,什么叫听信妇人一面之言,事实明晃晃摆在眼前!
大司农忍不住计算:“那十四亿人,每年该要吃掉多少粮食?”
“千万石?亿万石?亿万万石?
而他嘉朝,即便丰年,也常有农户因为粮食不足饿死,今年多了神种,相比之前能缓解一些,想到神种,大司农忽地想起,之前小吃街有一食物,和他们的神种何其相似!
他不禁心头一颤,嘴里也念念有声:“那神种黄玉、黄玉岂不是——”
“神种黄玉应是李仙长所赐吧。”
吴善和悄然接了一句,除却大司农,其余人都听不见。
“天哪!”
“我们都做错了什么!”
哀呼声惊起屋檐上一片鸟雀,翅膀扑簌间,众人看见大司农一脸如丧考妣,见他们看过来,他耸拉双肩,颓然道:“我知道华国为何能养活这些人口了。”
“他们有神种!”
“我道神种为何出现蹊跷,嘉朝乃至诸国都不曾见过,原来,神种乃是李仙长所赐!”
“那华夏能养活那么多人,神种定是数不胜数,我们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啊!”
纵然知道李妩已非仙人,可这一刻,听见大司农话语的百官悚然一惊:“神种竟是李仙长所赐!?”
旋即他们反应过来,没了李妩,神种自然也没了。
他们肠子都悔青了,也晚了。
隋宴骁听见这话,脸色亦是忽青忽白,这也意味着,当初他贪功杀人的事彻底坐实,百官更向着李妩。
又是李妩。
隋宴骁拧紧眉心,早知今日,他就该直接杀了那个贱人!
他身后,吴善和缓缓垂头,遮住脸上表情。
神种?
主子手下好东西多的是,可她为什么要拿出来,献给你们这群硕鼠?!
吴善和跟在隋宴骁身边,自然知晓主子献出神种后他是如何做为,世家大族为了早占先机,许以重利得到神种贩卖权,或许是觉得这买卖只能做一次,一块巴掌大的黄玉便要三贯钱!
三贯钱,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嚼都绰绰有余,这群人简直钻进了钱眼里,神种可切开许多块进行种植,他们为了卖上价钱,或囤积地底,或日日入膳,使得神种虽名声远扬,却完全没在百姓手中流传。
所有人都知道神种降临,可见过最多的竟是大户人家,每日琢磨吃食,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陛下不闻不问,吴善和已经猜到,他们私底下定是达成了什么结盟。
幸好——
还有山里那些农户。
他会竭尽全力完成主子命令,让全天下贫苦民众都吃得上饭,就像华夏一样,哪怕拼上他这条老命!
百官的懊悔李妩根本听不见,知道这一切的系统也懒得告诉她,自食恶果罢了!
这些人从根子上就坏掉了,是趴在平民头上吸血的蛀虫,是贪婪的水蛭,还不如吴善和想的明白,这也是当初他肯同意李妩赊账,购买种子的原因。
演讲结束的很快,至少在嘉朝众人后悔时,李妩已经准备离开,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李同学。”
李妩惊讶一瞬,似乎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点碎光,转瞬又被深暗的黑色覆盖,顾衍之:“我们可以谈谈吗?”
顾衍之朝她伸出手:“关于光刻机,关于李家。”
听见这话,李妩陡然警惕起来,李家,昔日的同学早已毕业,唯一的顾衍之,她连与他一面之缘都未曾有过,他却忽然提起李家。
在她面前,在她这个已经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人面前。
顾衍之毫不在乎她的沉默,坦然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长话短说,是李老先生,他临终前托我带些东西给你。”
他格外加了一句:“李老先生病逝前,我见了他最后一面。”
李妩呼吸一滞,笔记本掉在地上,她眨了眨眼,艰涩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涌出潮湿的东西。
为什么还要提醒她呢,她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父母如此,爷爷也是如此。
穿越那五年,她从来也不敢去想爷爷,另一个世界已经没人等着她回家了。
“嗯。”
李妩声音微哑,提起光刻机终于勉强打起精神:“好,我跟你去。”
忽然,她眼前多出一只白色手帕,抬眸对上男人温柔的眼,深黑色宛如一团缓缓晕开的墨:“李同学,擦一擦。”
原来她流泪了吗?
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穿越之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流光了。
“谢谢。”李妩接过。
这一幕切切实实落尽嘉朝某人眼里,隋宴骁忽然觉得,好似有无数人偷觑他的头顶,视野里更是一片深绿。
眼前一片发黑,愤怒顶撞胸口:“水性杨花的荡(妇!”
隋宴骁气急败坏道:“已经怀了朕的孩子,还要跟别人卿卿我我,不怕万人唾弃吗?”
他还有更暴怒的话没说出,英俊的脸略带几分狰狞,广场上,大臣早已偏过脸,不敢去看这一幕。
李妩听见听不见,在乎不在乎暂且两说,听见这话的贺清雪脸色一白,极其难看。
她垂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攥紧,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比皇帝还要俊美的男人,竟会主动接触李妩。
且听他们谈话,似乎早就认识了。
贺清雪沉默着,越发低垂。
隋宴骁的宣泄还在继续,但凡想到李妩胆敢背叛自己另寻新欢,就连他的两个孩子,也要叫另一个男人父亲,他便气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总觉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既怜悯又可悲。
骄傲自负的隋宴骁又如何能忍。
第一次不顾仪态,指向天际:“来人,给朕射掉这邪物!”
万箭齐发,雕翎箭尾破风而射,冲向半空。
屏幕如波动一瞬,画面扭曲,无数人攥紧手指,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隋宴骁唇角刚酿起微笑,转瞬僵在唇畔。
屏幕毫发无损,反倒是他射出去的箭雨,不慎插入勤政殿房顶,白羽冲天。
“大凶!”
“陛下,此为大凶之兆!您必须立即祭天,祷告先祖,才能化此灾厄 ”
隋宴骁:“……”
难道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因为被人戴了绿帽子,气急败坏惹出祸端吗?
在他深深为之痛苦时,百里外的麦田村,农闲时间,终于可以看一眼主子的直播。
芸娘恰巧看完后半段,忍不住道:“这是主子的朋友吗?”
她说的偏保守,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已经刻入骨子里,在芸娘看来,李妩和顾衍之的举动,甚至比一些定亲的未婚夫妻还要亲昵。
百草了然地看着她,笑了笑:“应该算是吧。”
她倒是不觉得主子和男人有什么亲昵,只有简单的接触,看周围人更是习以为常。
可在嘉朝,女子若是跟和男人说话,随便笑一笑,便会冠上荡-妇之名!
不公平!
看到羞涩的芸娘,百草想起之前的自己,她也曾这么娇羞过,可是——新婚不过三日,她被丈夫赶去做饭干活,生活早就磋磨掉她一身娇柔。
芸娘比她幸运,有一个好丈夫,可她更相信主子的话,靠自己,她也能活的很好。
她和芸娘是两路人,却不代表分道扬镳,反而有种殊途同归之感。
百草一脸笃定地说:“在华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主子做朋友呢。”
她言语里满是骄傲,虽然要自立,但是也不妨碍她把主子当成偶像崇拜,这还是吴大人教给她的新词呢。
“我们就看着吧,主子的意愿才是最大的。”
地球。
李妩刚道谢,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怒喝,遮住她的尾音:“你是谁?”
女人张扬的声线急具穿透力,尖锐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捅穿耳膜,太吵了。
高跟鞋踩出哒哒声,和着她故作柔软的话:“顾学长,这位是你的新朋友吗,你还没给我介绍过呢?”
她说着仿佛好奇,侧目看来。
巧的很。
李妩眉头一挑,来人也是她的老同学,不过比起顾衍之,她们可要熟悉得多。
沈佩佳。
李家曾经的合作伙伴,她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甜美风,李妩离开太久,早就忘了现代的奢侈品名牌,看了眼也没琢磨出什么。
她朝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
沈佩佳吃惊得瞪大眼,脸上表情说不出惊愕还是恐惧:“李妩!”
她以为她早死了呢!
不过,这又是什么情况?
沈佩佳顿时提高警惕,生疏地问道:“你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李妩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佩佳眨了眨眼,李妩看着她脸上表情扭曲再变幻,最后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李妩!你还活着?!”
她缓了缓才道:“我听说你家出了些变故,之前还想安慰你,没想到你消失了整整五年,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借你点钱?”
事实上,说完这番话的沈佩佳已经开始后悔了,太外露,她不止一次看向顾衍之,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着落。
她以为李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做好准备,绝不让她讨得了好。
李妩扭头,看向顾衍之说:“你之前想和我说什么,不如找个咖啡厅,我们细细的说。”
似乎之前一切,都对她毫无影响。
顾衍之看她一眼,黑眸微弯:“不如改天,你先处理完杂事,我们改天再约。”
被完全忽略的沈佩佳心口一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万分警惕的对象,从始至终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李妩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沈佩佳。”
无人回答。
沈佩佳觉得自己出问题了,她竟然做不出丝毫反应,就像是植物馆里的蝴蝶标本,钉死在墙面。
“这么多年没见,看来你还是只长头发不长脑子。”
“再见。”
经过顾衍之提醒,李妩才发现她一直忘了什么,五年前的突然失踪,又突然回来,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还有学校方面,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理失踪消息,早上一顿狂写,竟然忘了。
李妩扶额,有系统兜底处理身份,她就是忘了,现在补救也不迟。
李妩弯腰准备捡起笔记本,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我帮你。”
李妩错愕地看着他的动作,本子已经递到自己手上,她直直对上男人目光,黑色眼眸宛若一团氤氲的雾,有些缥缈。
她抿了抿唇:“谢谢。”
忽视成空气的沈佩佳:“……”
不是,我这么一大活人,会说话,喘气的,就不能看看我吗?
她抿着唇心绪难耐,又是这样,无论她怎么讨好,顾衍之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人挫败也更难以忍受,可偏偏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顾衍之不喜欢她。
沈佩佳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过,那我也不喜欢你了!她洒脱地拔腿就走,谁知脚下八厘米的高跟鞋猛地一崴,鞋跟竟然直接飞出去!
沈佩佳:“!!!”
救命救命救命嗷嗷嗷!
关键时刻,一只手拉住她,沈佩佳泪眼汪汪地看向救命恩人,一瞬滞住了:“李、李妩?”
她猛地涨红了脸,羞愧,歉疚,想起之前说的话做的事,沈佩佳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呜呜呜,她都做了什么啊!
李妩看出她尴尬,缓解道:“帮我捡一下笔记本,可以吗?”
沈佩佳红着鼻尖,不停点头。
因为刚才她一通乱划,笔记本正好卡在桌缝里,她灰头土脸地搞了一会儿,才要拿出来。
“我找到——”
了字还没出口,她看见了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老人,接过她手里翻开的书,沈佩佳顿时变得磕磕绊绊:“校、校长。”
彭莉无意掠过一眼,忽地顿住,她低着头,一反常态的沉默。
许久过后,她才出声,嗓音有点喑哑:“这是哪位大师的笔记?”
彭莉,被誉为“现代应用物理学之母,她发现了彭莉公式,被称为物理王冠上的顶珠,而私底下,她正是华夏297研究计划的总工程师,每一台光刻机的成功发明与生产,都含着她和组员们的心血。
翻到最后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空白,她愣怔一瞬,几乎要抓狂:“这里的公式呢?为什么没有公式?”
直面她的沈佩佳受到了极大冲击,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就是个小女生,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彭莉看着她,忽然缓和了语气:“那是谁,老师刚才吓到你了,向你道歉。”
沈佩佳下意识看向李妩。
“euv极紫外光刻机技术改进与压缩,依靠派蒙原理,和之前的沉浸式光刻不同,我挑选了另外几种更为特殊的技术……”
论了解,没有人比亲手写下来的李妩更熟悉,在她讲述过程中,彭莉眼睛愈发明亮。
李妩:“……大致就是这样,这本笔记缺少最后一步,这里——”
李妩伸手一划,在空白处说道:“缺少一个公式,一个贯穿光刻机全部原理的超级核心公式。”
沈佩佳听得懵懵懂懂,不明觉厉,只有彭莉,忽然起身:“我代表青木大学,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学校,成为我们学校的教授!”
她说着却见身边助手不停朝她使眼色,彭莉皱着眉头,以为她是低估李妩,坚持道:“你可以暂时考虑一段时间,再给我答复。”
李妩摸了摸鼻尖:“我是18届学生,李妩。”
此话一出,彭莉顿时惊骇不已,助手跟着介绍,李妩当年的失踪实在是离奇诡异。
与此同时,整个嘉朝一片死寂。
他们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因为两个人的对话,他们竟然一句也听不懂,那些什么原理,什么核心技术,对他们来说,晦涩如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