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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孙望庭的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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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另一边的安州总兵驻地,杜恺与代晴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而争执的起因,正是来自于杜恺手中拿着的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孙望庭之手,一大早便送到了杜恺的手里:

    兄听闻: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以兄观之,吾弟有高世之心,侠义之举,故在北地约为兄弟,虽屡遭罹乱,你我弟兄颠沛流离,然,有道是: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吾弟之讯每有所闻,兄常潸然,念弟之情,如草木欣欣,山泉涓涓!

    今兄弃歧途而归正道,与弟欢聚江南。然,自大军反正以来,君上拒赏,百官谤议,兄惶惶然不知归处!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只是属下十万之众,尽是手足,不忍弃之。故彷徨汛地,踌躇不前。望弟不计前嫌,及至军中相会,念以继往,展眼未来,为大津江山计,为天下苍生计。望弟勿辞,切切!

    孙望庭在信中与杜恺叙了旧情谊,并要杜恺去他的大营中相见,说是当下因为朝廷的猜忌而进退维谷,所以想请杜恺念在过往的情谊上,给孙望庭出出主意。

    杜恺看后,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复了使者,他接受了孙望庭的邀约,准备晚上奔赴孙军大营。

    可是,当代晴看到这封信时,却坚决不同意杜恺的决定,这封信里所说的话在代晴的眼里几乎就是"一眼假"!这分明就是场鸿门宴嘛。

    但是,杜恺却怎么也不肯听代晴的话,他分辩道:"那孙望庭是个草莽之人,行事粗鲁,性情暴躁,哪有那么多心计呀!夫人放心,我去去就来!"

    "胡闹!"代晴生着气喝骂道:"身处乱世之中,哪有纯良之人?那孙望庭手握重兵,割地自雄,哪里是个甘居人下之人?此番千里自北而来,必有图谋。朝廷已封其为靖西王了,他竟仍不满足,驻兵观望,这不是心计又是什么?"

    "哎呀,夫人!你要这么想,世上哪里还有好人啊!人家就不能受情势所迫而归降大津?"杜恺说道。

    "哼!"代晴冷笑道:"好吧,除了靖西王他还要什么?要当皇上?你能给他吗?"代晴实在不明白,这么浅陋的骗局竟然能蒙住杜恺!

    "夫人,休要乱说!"杜恺说道:"骗局也好,善局也罢,总得去看看才知道嘛!"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以身犯险呢?非要在南墙下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

    "在北边时,我跟他是兄弟呢,我想他不会害我!"杜恺说道。

    "糊涂!"代晴骂道:"难道你不知道,当年商鞅阵前绑下公子卬,当年他们在魏国时也是兄弟相称!"

    "哎呀!别说了,今天我一定要去!军中之事,有孟良在,你也多费心!"

    "你就不管你的妻儿了吗?"代晴的话让她自己的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听着代晴的话杜恺沉默了,他缓缓坐下身来,良久之后才开口说了起来:"夫人,我也知道那孙望庭是个反复无常之人,可是,我既为安州主将,实在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也许可以免去刀兵的机会!"说完,杜恺伸手为代晴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又接着说道:"夫人,北伐之时我领兵十万,死守连川港。北境强兵袭来,重装硬甲,铁蹄滚滚!弟兄们仅以血肉之躯,拼死力战!一场大战下来,大半人马流干鲜血,倒伏于地。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欢颜笑意,长歌唱调,音犹在耳!可转瞬之间,他们便支离破碎于厚壤之上。谁无父母?谁无妻女?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逝去的弟兄,身后都有那倚门期盼却无人终养的老者,有那天真烂漫之年竟要累日积劳的孩童,更有那生来清白却无奈卖身勾栏的女子!如今,我若轻动干戈,即便他日封侯拜相,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些甘卧沙场的忠魂?因此,孙军那里即便是龙潭虎穴,我杜恺也要闯他一闯,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算对得起江南父老了!"

    代晴听后,她含着泪点了点头,其实她当然理解她的丈夫,只是到了要牺牲的关头,两人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向险境。

    杜恺双手擦着代晴的泪水,轻声吩咐道:"孙望庭疑心甚重,我走之后,你万勿引兵跟随,营中之事可问孟良,我若身陷不测,这安州二十万兵马的安危,就全然在你了!"

    "你放心!他们要是不放你回来,我定会寻个时机,把你抢回来!你只管放心去!"代晴重重地说道。

    当天晚上,杜恺如约而至,孙望庭似乎也是欣喜异常,亲自迎出了十里地,老友相见分外热络。孙军大营中灯光通明,大摆筵席,孙军之中大小将官皆坐席间,杜恺更是端坐孙望庭帅位右下侧,两人把酒言欢,说不完的往昔旧事,道不尽的离别悲欢!席间,杜恺不时望向大营正中的"大津靖西王"的杏黄大旗,却丝毫不敢全然放下心来。

    酒过三巡,孙望庭借着酒劲开口说道:"老弟!老哥此番南归,那便是要来做一件大事的!"

    杜恺听到这话,立刻竖起耳朵,但是脸上还陪着笑。

    孙望庭接着说道:"老弟呀!俺看这皇帝老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说,这北边大兴城里坐着个大胖子,南边太陵城里躲着个小毛孩!我老孙,七尺的汉子,戎马倥偬大半辈子,怎么就不能搞个皇帝当当!"

    "大哥!你现在都是大津朝的靖西王了!可不敢酒后狂语!"杜恺假意提醒道:"这靖西王可了不得,你想想这大津立朝三百年来,除了开国的那几个九死一生的功臣被封了异姓王,后来的还有谁?就大哥你了!"

    "哦!哈哈!看来我老孙也是个不简单的啦?哈哈!"

    "是啊,大哥,这皇上啊也没什么好当的!"杜恺说道:"每天得上朝、议政,还要批折子,还要见大臣,听那些个老头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多烦呀!这些事啊,让你每天都忙得啊,只能在宫里头转来转去的!哪有我们纵马阔野来得痛快啊!"杜恺当然听得出来,孙望庭已经动了不臣之心,所以连忙想着法子,编瞎话来稳住孙望庭。

    别说,孙望庭还真有些被杜恺说动了心,他又问道:"不能吧?那么多事,让那些识文断字的去管不就好了,咱就快活咱得,不行吗?"

    "哎哟,我的大哥哟,你可真是个实在人!皇上管的是国家大事,这要是都让大臣们管了,那将来谁还会听你的呀,不都去听那些平日里管事的大臣去了?时间一久啊,百姓们都不知道谁是皇上了!肯定都跟着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跑了!"

    "啊?那怎么行!"孙望庭有些吃惊。

    "是啊,大哥!其实皇上也不好当不是?"

    "诶,不对,不对啊!"孙望庭想起了什么,又琢磨着说道:"当皇上,可以找好多好多的女人,这个不假吧?"

    "那是,那是!"杜恺肯定的说道,可接着话锋一转又说了起来:"可是,大哥,你知道吗,这皇上,找个女人自己可说了不算!得跟大臣们商量!"

    "不可能吧!你骗我?"

    "这么说吧大哥,你看,当今的皇上已年至弱冠,却仍未婚配!"

    "这又是为何?"孙望庭惊讶地问道。

    "大臣们不同意呀!"杜恺说道。

    "凭啥?"

    "大哥,你有所不知,这皇上大婚,那讲究可多了!得选个门第显赫的吧?门第显赫都是勋贵大臣,谁不想把家里的女子嫁给皇上呀?所以呀,皇上要想娶亲,还得平衡了大臣之间的势力和争斗才行!"杜恺说得煞有介事。

    孙望庭听得一本正经,他自语道:"没想到呀,这,当个皇上还挺难受!"

    杜恺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来,可是没想到片刻之间,孙望庭又说话了:"还是不对,你看啊,我当初吧,跟着张大帅的时候,那他怎么就挺快活的样子!拼着命要打到大兴城去!"

    杜恺赶忙应道:"那不是他张齐元也没当上皇帝吗?他自封了个飞齐王,当着就快活嘛!"

    "哦,对对对!你这么一说吧,我也觉得是了!"孙望庭点着头说道。这人啊,就是一种挺奇怪的动物,尽管你敏感、多疑、警惕,但有时候,在面对着一些与自己极投缘的人时,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油然而生,这种信任感说起来毫无来由,但却坚不可摧,它可以轻易的粉碎你心里锻造了千万次的防线,而狠狠的击穿你的内心。孙望庭对于杜恺的信任就是如此,在大兴城时是这样,如今到了太陵城外,亦是如些!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一物降一物吧!

    可是,非格却不吃这一套,她眼见杜恺与孙望庭高谈阔论,有说有笑,估计那傻老孙早都把事先交代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样下去不行,非格忍不住突然就冲进了大帐,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孙望庭和众将官都吃惊的呆住了。只有杜恺眼见她手上正捏着一个空空的酒杯,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杜恺忙假意开口问道:"大哥,这位是小嫂吧!"他想要借着话头,躲过非格的追杀!

    可是冰雪聪明的非格可不会给杜恺机会,她不顾孙望庭在尴尬之中想要开口说话,便狠狠的把手中的空杯往地上一砸,白瓷的杯子立刻碎裂了开来,也许是担心这杯子碎出的闷响不足以震撼人心,非格同时高声喝道:"来呀!还躲着干什么,与我拿下!"

    这时,早已把大帐围得水泄不通的刀斧手们,一股脑儿的冲了进来,杜恺知道这时要抽刀反抗必是死路一条,于是,便正襟危坐并不动弹,眨眼之间,几支长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只见杜恺面无惧色,他开口正色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望庭也觉得尴尬非常,他忙起身挺着张红脸,几步走到非格眼前,求情似的说道:"诶,这,这都是自家兄弟!刚才他也说了,当皇上也未必是个多好的事!要不,咱们"

    "啪!"不等孙望庭说完,非格扬起手来,照着孙望庭的红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非格知道孙望庭在造反的道路上又畏缩了!这就是他,一个征战半生的七尺汉子,竟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这样,当初他也不会带着自己的两万人马,投到了其时已经是个光杆将军的张齐元手下,让人当枪使了那么些年!而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还占有着自己,这更让非格觉得委屈和恶心!这一记耳光来自非格的心里,所以,打得格外的重!看着孙望庭呆立在原地,非格厉声喝骂道:"蠢材!你要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退一步就是死!你知道吗?你的背后有二十万安州劲旅,面前有墙高城厚的太陵城!迟疑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孙望庭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捂着脸不敢转过去看杜恺,只是胡乱扬了扬手,嘴里说道:"押下去,押下去!"而见到几个刀斧手押着杜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时,孙望庭还不忘高声叮嘱道:"别难为他!"

    大帐里平静了下来,这时孙望庭忙扭过脸来安慰着还在气头上的非格:"哎呀,夫人哪,是俺喝酒误了事!"随即,他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接着说道:"哎哟,夫人哪,你可是救了老孙一命啊!你可不敢气坏了身子啊!"说着,孙望庭就要伸开手臂,想从背后去搂住非格。

    可没想到,非格却使劲挣脱了他,同时,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孙望庭一眼,然后,大踏步的走了。

    孙望庭当然也不在意,他以为非格还在生气,便紧跟着她也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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