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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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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见了谁?”
    有人这样轻声问着河蚌。
    龙女庙中, 那个替你捡起红珍珠的人,是何样貌,又姓甚名谁?
    小妖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不记得了。”
    她一向忘性甚大, 又在人间流浪了这些年头, 与之擦肩的人难以数计,如果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都能记得住,她就不是一套修炼法门都得听上百十年的小河蚌了。
    耐心听了这么久的人并不觉得意外。
    哪知河蚌却抿了抿唇,继续道:“这之后的事,我一件都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在三公主的寿辰当日, 自己如愿去磕了头, 也送上了贺礼。她已经回想不起那间龙女庙的庙祝长什么样子, 却还能记得他执意不肯收下珍珠匣,与她有过好一番推搡。
    可是, 这之后呢?
    河蚌看见的最后一幕, 只有那颗被送回来的红珍珠。她不记得自己抬起头之后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龙女庙,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 有没有再遇见一些什么事。
    她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好像只是睡了很长的一觉,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剑冢之中。”
    而早已断裂的神剑掌珠,不知何时就已经扎根在她的心口和丹田, 急不可耐地抽取着小妖的灵力。
    河蚌也曾别扭地弯着脖子, 顾不得把她绑成了蚕蛹的缚妖阵, 只是看着直入心口的一截断剑, 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一开启灵智就跟着敖灼深陷海牢的水族, 实在是很生不逢时, 没赶上西海红·龙张扬不羁的好时候,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三公主一柄掌珠在手,是如何的横行三界,为祸四方,对着功力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敢挑眉一笑,剑势凌然无双。
    她甚至没有见过完好无损的掌珠剑。
    但河蚌偏偏一眼就认出了掌珠。
    ——这柄剑上,有和她自己极其相似的,却又比她这个小妖更浓烈纯粹的,源自西海红·龙的气息。
    纵然断剑之上魔气未消,河蚌也能明白,这是三公主的本命法器。
    她的眼底乍然漫上了喜色。
    海夜叉第一次带着河蚌参拜龙女庙后,回想旧事,一时心底涩痛难言,身边又只有一个河蚌,只好低声和她倾诉起来,言道三公主龙珠已散,肉·身与魂魄俱已不复。
    “我不知道是谁在为三公主立庙,这般栩栩如生的神像又出自何人之手,但是……”
    ——但神像再怎么逼真,终究只是毫无生息的死物,乃至于上面附着的灵力神光,也不可能来自真正的西海龙女。
    若三公主不能复生,那么,她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渐渐消失。到了最后,也许连敖氏后人都不会再记得,千百年前,曾经有过一尾惊才绝艳的红·龙。
    岁月正是如此的漫长且无情。
    那时的河蚌却没有听完。
    她抗拒地捂着耳朵,紧跑两步,把海夜叉甩在了身后,竟忽而闹起了脾气。
    她素来极听海夜叉的话,一向是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绝不肯让蠢笨的自己再给他惹麻烦。两人相依为命数百年,这是她第一次还没听完他的话,就已经像提前预感到什么似的,就这么掩耳盗铃地逃避起来。
    彼时的海夜叉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要懊恼自己少见的多嘴,还是为河蚌难得的敏锐苦笑。
    他寡言少语了大半辈子,管不住嘴的次数一只手都算得过来,没想到养了河蚌以后反而变得絮叨了,三两句话竟说得人闹起别扭。海夜叉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地去哄孩子,说些她未曾听三公主提及的旧事。
    “你去庙里参拜时,可曾看到那神像手中执剑?”
    “那便是昔年名震四海的掌珠了。”
    海夜叉说,这柄剑被东海龙王淬炼两百年,到了三公主那里,又被她以龙珠日夜锻造,至此再历两百年之久,终于姑且算是长成了,从发簪似的大小变成三尺神兵。
    彼时,三公主正好满了一千岁。
    她自小受宠,四海之内,什么奇珍异宝不是任她搜罗?偏敖灼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中意,扬言自己的本命法器必须是剑,除此以外,就算是把昆仑镇山的太虚玄光鉴送到她手上,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直到终于等来了掌珠。
    三公主对这柄剑珍之爱之,用起来却绝不手软。自掌珠成形之日起,四位龙王以下,但凡是四海叫得出名字的战将,没有一个逃过她的荼毒,全被她一人一剑挑了个遍。
    西海大太子原本是何等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啊,那段时间,远远见着妹妹的一片衣角了都能掉头跑,可见是被折磨到了什么地步。
    四海因此鸡飞狗跳了好些年头,人人闻掌珠则色变。
    ——而苦笑不得的是,也正是经此一事,才彻底奠定了敖灼“同辈第一人”的地位。
    最后之所以能消停下来,还是西海龙王自己大义灭亲,据说是气得眉毛胡子满脸乱飞,拎着幺女的衣领一把给她丢出了龙宫,让她只管出门去作,别总祸害自己家里人。
    敖灼领命。
    然后转头就去祸害真君殿了……
    那时的海夜叉还负责巡守西海,这么个自认消息闭塞的水族,竟也听说了西海敖灼持剑杀上昆仑山的惊人传言。
    他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毕竟三公主前前后后与人切磋了这么多次,作为西海水族,海夜叉也曾亲眼见过她手持掌珠的样子。
    ——剑如天火,人却比剑还要绚烂,热烈到了尽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在向她汇聚,才能肆意挥洒出这样极致的红。一剑横扫而出,就要焚尽这世间的枷锁和囚笼。
    海夜叉便觉得,天下之大,莫说是一座真君殿了,西海三公主又有哪里去不得?
    “只可惜啊……”
    河蚌正听得入神,专心致志得连呼吸都慢了,却见海夜叉突然叹了口气:“如今的掌珠,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当初敖灼遗失命剑一事非同小可,四海敖氏都被惊动了,可无论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多言,只说自己是偶遇妖魔,结果不是对方的敌手,不仅落败还弄丢了掌珠。
    再详细一些的,她就绝口不提了,被问得急了还要闹脾气,连西海龙王都撬不出一个字。
    要不是后来的三公主在海牢里闲极无聊,也不担心海夜叉和河蚌两个闷葫芦会泄密,随口多说了些,恐怕再不会有人知道掌珠遗失的一点内情。
    ——是偶遇妖魔了没错,但她当时并不是孤身一人。那时,敖灼的身边还有显圣真君。
    海夜叉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多么绝望的险境,才能困住这样两个人,甚至于让西海红·龙保不住自己的神剑。
    那可是敖灼两千余岁的生命中,唯一一件本命法器。
    ——而河蚌找到了它。
    幽暗剑冢,缚妖邪阵,河蚌被昔年敖灼设下的第七重封禁默认成了祭品,干涸多年的结界不停榨取着小妖,她多被困一时,体内的灵力和血气便多亏空一分。
    但河蚌毫不挣扎。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困住都不晓得,只是看见了掌珠而已,只这茫茫然的一眼,就让小妖放开了身体,乖顺地躺在剑台上,任由结界将她蚕食鲸吞。
    法力微薄的小妖无法挣脱。
    “我要守在这儿。”
    死心眼的小妖不想挣脱。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最后一重结界勾连着地脉,虽然失去了供给灵力的人,看上去随时都要破碎了,却一直都在勉强支撑。就算有朝一日当真要破开了,敖灼也已经留下后手,届时掌珠剑气只要有丝毫泄露,她同胞三哥哥的命剑会立刻有所感应。
    西海红·龙从没想过,要让河蚌这样的小妖过来收拾残局。
    那是她用命都堵不上的窟窿。
    可河蚌心甘情愿。
    被困剑冢十数载,她生息渐弱,结界抽取不出灵力的时候会直接压榨精·血,如此毛骨悚然的剧痛,她却没有一刻失去过意识。即便是最濒死的时候,也要逼着自己重新清醒过来。
    “我不能死。”
    干瘪如尸骸的小妖,这一刻眼眸却明亮得惊人,她看着陪在床榻边的女子,终于羞怯地抿唇一笑,小声说着:“三公主留下的掌珠,不等到你回来,我知道自己不能死。”
    属于西海红·龙的东西,谁也不能碰,谁也不许动。
    她会替三公主守着。
    “我,守好了么?”
    小妖傻傻地问着。
    恢复如初的掌珠正搭在床沿,灵光流转不歇,其实只要她一转头就能看见了,但小妖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看着“三公主”,语气忐忑极了,满含着对她自己的质疑。
    她知道自己受敖灼大恩,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弱小,没有一丝半点的东西能用来回报三公主。
    她只有一身源自敖灼的灵力和血气,拼尽所有,也只能为她做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有没有给三公主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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