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嬲
成功摆脱魏皖，贺一一和赵元长快步往侧门撤退。方才实在惊险刺激，贺一一不禁为自己和赵元长捏了一把汗，但她的心还继续悬在半空，久久无法平静。
过于后怕，贺一一缓了好一阵，情绪才恢复。她深深地呼吸，忽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刚，真是……”贺一一跟在赵元长后面，低声问道，“喂，你说那谁，会不会认出我？”她一边说，眼睛像做贼般扫来扫去，担心说话大声点都能被相国府的人听到。
赵元长倒是冷静，毕竟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刚才他除了担心贺一一之外，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最多就是开打，相信魏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他稍稍放慢了脚步，怕贺一一跟不上，然后又淡淡地说：“应该不会。”
“但愿吧。”贺一一总担心中途还遇到个什么人被认出来，便低下头，一路快走，归心似箭。
可，有些定律，就是冥冥中注定。
说时迟，那时快，哪样不想，哪样来。走到一个拐弯处，贺一一与赵元长就差一个身位。但贺一一想得沉迷，一个不留神，直接像小兔撞树般地撞入了从侧面拐弯回廊而来的慕容昭怀里。
贺一一“哎呀”了一声，本能地抬起头。只一眼，那个惊慌，贺一一立马低下了头，双颊通红，心跳加速，气息喘促，不知所措，心里嘀咕：“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刚转到拐弯另一边的赵元长应声转身，幸好慕容昭背对着他，没发现自己。
但贺一一却与慕容昭撞个正着。赵元长也怔愣了一下。不过他倒没有太担心，毕竟慕容昭不比魏皖，没那么难应对。
趁着慕容昭还在摸摸自己的胸膛，贺一一给赵元长打了手势，让他先走。贺一一知道他和慕容昭更是老熟人了，认出他来更麻烦。
赵元长看到贺一一的手势，犹豫了一下，给贺一一对了对眼神，快速用唇语说了两字：“小心”！然后拐进了另一侧回廊暗暗观察。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啊？”慕容昭边摸着胸膛边说。
“对不起，对不起，请大人恕罪。”贺一一死死地把头低着，怕得连说话都打颤。七分是怕自己被认出来，三分是有点小鹿乱撞的紧张。
慕容昭是个宽宏的人，他整了整衣冠，正眼把贺一一打量一下。
哦！是个小厨娘。
慕容昭见贺一一战战兢兢，估计都被自己吓坏了。他不好意思地咳咳两声，并不想为难她。然后一如既往，温蔼地说道：“算了。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你以后走路可要小心点。”
他宽容大量的性格，倒是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留妤汐。这一点，反而让慕容震翾有点不满。慕容震翾觉得，男人就应该够狠，太宽宥太仁慈，不是一件好事。而这种“狠劲”，慕容震翾在魏皖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何慕容震翾视魏皖为心腹的原因。
“谢谢，谢谢大人宏量。”话音刚落，贺一一准备撒腿就走。
慕容昭没有纠缠下去，是贺一一意料之中的事。从他们在街上第一次见面，慕容昭在贺一一心里的外在形象，就是那种翩翩公子，白衣郎君，就像白玉兰一般儒雅高贵，只可仰望观赏，不可亵玩玷俗。而内在性情却像白雏菊那样，清新柔和，亲切近人。
一句话，四个字：内外兼修！
“等等。”慕容昭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贺一一喊住。
“…”
贺一一心里嘀咕着，又怎么了？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死死地低着头，巴不得自己现在头乌龟，连头带手脚，都能缩进壳里，管它外面是风是雨。
“怎么了？大人？”贺一一如履薄冰，轻轻问道，提心吊胆地生怕是自己身份败露。
“你是哪个酒楼的师傅？”慕容昭轻轻地用指尖摸了摸下巴，问道。他印象中，自己走访过的酒楼，并无女庖厨。
贺一一松了口气。刚刚那颗已经提到喉咙的心，又挪回了原位。
还好只是问这个问题，再问我别的，又不知道要借多少次尿遁才能过关了。
“回大人，我是彭城郡主请来的……”
“哦，你就是君子坦荡荡……”贺一一话还没说完，慕容昭就顿然兴奋起来，像个孩子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宝藏玩意一般，手舞足蹈，雀跃欢喜。
贺一一突然被慕容昭突如其来的亢奋怔到。这样的慕容昭，贺一一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他也有这么活泼开朗的一面。果然是，性情如菊，给点阳光就能灿烂起来。
“呃，是是是。”贺一一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回答，但始终不敢抬头。
但是！很多时候，你越不敢，现实就要你“敢”！
“把头抬起来！”慕容昭笑着道，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用美食与自己灵魂对话的人，竟然是个女庖厨。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的男子，自然有种想要一睹芳容的感觉。
大家有那么想见到我的容貌嘛？！我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
贺一一无奈至极。刚刚才从魏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现在又遇到慕容昭！看来今天，是避免不了抬头见人的命运了。也罢！不就是抬个头，见个面嘛！慕容昭而已，又不是魏皖那个雪魇！
来吧！挺直腰背，坦然面对！毕竟，我也是个坦荡荡的女君子！
一番内心独白过后，贺一一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头。
慕容昭满心期待，屏气凝神。只见贺一一嘴边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像清晨的日出，一点点，一点点，冉冉升起，暖暖地，光亮地，耀眼地映入他的眼帘。
接着，是那张像海棠一般，白里透红的脸蛋，虽不及牡丹芍药惊艳绝色，但也婥婥可人。
让慕容昭怦然心动的是，贺一一那双清澈有光的瞳眸。与她对视一刻，慕容昭仿若看到另一个自己，灵魂相认，心神共鸣。
穿廊的南风，习习吹过，慕容昭的心湖，便皱起了丝丝涟漪。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婉柔地注视着贺一一，连魂带魄地跳进了贺一一眸目澄净的秋水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贺一一看着有点“神呆”的慕容昭，一阵羞涩，不好意思地把眼睛垂了下来。她是少女，但不是花痴。紧张固然有，但摆正自己的身份和心态，也是一种矜持的修养。
慕容昭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有失礼。他咳咳两声，接着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哎，第三次了，他还是没认出我！
贺一一的内心有点儿失落，但又觉得正常。
“回大人，小女阿贞。”贺一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那是哪个贞？”
“回大人，忠贞不二的‘贞’。”
“好！阿贞！我记住了！”
贺一一莞尔一笑，心静如镜，说道：“如果大人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慕容昭还在回味着方才那眼神的交接，脑子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说了句“好”！
待慕容昭的语音刚落，贺一一行了个万福礼，便匆匆离开。
慕容昭痴迷地看着长长回廊上，贺一一那轻盈的背影，目光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人是伫在那，但魂魄和心思都已经跟着贺一一一同离开。
而回廊的另一边，暗中观察的赵元长，眉头也久久没有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