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爱你。
1
农历春节将至，一年一度的春运已拉开帷幕，又到了全国各大火车站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时段。
南紫西站的到达处，比其他火车站要冷清许多，但出口处还是站了一些人，有拉客的小贩，也有来接站的亲友。
一列新的高铁到站，不一会儿，出站口陆续涌出来一批刚到站的乘客，出口处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来来来，帅哥，当地一日游，五十一人，很划算的！什么？不敢兴趣呀，来来来，我这里还有很多其他套餐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都可以给你一个最低折扣！”一旁的小贩又开始活跃起来，向路过的旅客叫喊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
出口不远处有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的身材中等，不是瘦弱的模样，却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啤酒肚，看上去是一种健康的结实。女人的个头稍矮一些，身形修长，比例绝佳，单看上去比旁边的男子还要高。
夫妇二人今天都刻意打扮了一番，显然，他们这次要接的人，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怎么还没出来？他们坐的是不是这趟车？”潘美丽望着出站口看了很久，眼看着这一波的人就要散去，却依然没有瞧见女儿的身影，她焦急地询问着一旁的丈夫。
“别着急，还没那么快呢，你看”陈海天指了指头顶硕大的电子屏幕，里面正实时滚动着每趟列车的详细到站信息。
“他们应该是下一趟车，要十五分钟以后才到站，他们坐的那趟好像是晚点了。”他眯起了眼睛，用手指着那一行信息，不太熟练地理解着上面的内容。
陈海天和潘美丽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是南紫市目前唯一一座高铁站，去年刚刚建成，年底才正式开通运营。
站内的建筑风格极具现代化，基础设施采用的也是当前最领先的技术，包括他们面前的这块led显示屏。对他们而言，要想理解这个他们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没事，再等等吧，不急，反正都等了那么久，咱也不差这一会儿。”陈海天抚慰着一旁的妻子。
得知女儿要带男朋友一起回家的消息，夫妇两个都异常兴奋，当天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早早就驾车来到了市区的高铁站。可不巧的是，偏偏就陈钰他们乘坐的那趟列车延误了，害得他们不得不在外面多等了半个小时。
十几分钟后，列车终于成功抵达，又过了一会儿，陈钰和许至风两人才一前一后跟随着人流从出口出来。
陈钰一出门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爸妈，她朝他们挥了挥手，拉着许至风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怎么一起来啦，还搞得那么隆重？”陈钰见爸妈盛装打扮来接站的样子，不免有些惊喜。
“今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一起来啦。”潘美丽抑制不住地开心。
顺着陈钰的方向，她看到了身后刚站住脚的许至风，小伙子文质彬彬的模样深得她心，她瞬间就露出了“丈母娘”般的微笑。
“这就是小许吧，真人比照片好看！”她笑道。
许至风分别向两位长辈微微鞠了一躬：“伯父，伯母，您们好。”
“好好好！”陈爸陈妈齐声道，连忙示意他赶快起身，可心里却美得不行，对他这个“准女婿”的表现是十分满意。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不然怕赶不上中饭了。”陈海天说。
“对对对，中午我们还特意为你们预定了饭店，我们赶紧回去吧。”潘美丽附和道，催促大家离开。
陈海天接过许至风手里的一只行李箱，一家人愉快地走出了大厅。
陈钰的老家位于苍南省南紫市的一座小岛上，小岛名为风车岛，因岛上著名的风车群而得此名。
陈钰家住得离海很近，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到海边，她也算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
从市区到岛上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陈海天驾着车，带着同行的三人，在赶往回风车岛的路上。
车内陈海天和许至风坐在前排，潘美丽和陈钰则坐在后排。
陈海天一路上都很善谈，他的驾车技术很好，年轻时还当过几年货车司机。车开得比较通畅的时候，他就会和旁边的许至风聊上几句。
许至风倒也很配合他，遇到自己比较了解的领域，还会多说上几句，全然不是平时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的模样。
年轻时的陈海天其实并不是一个开朗话多的人，只是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活得更加肆意通透了，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他这个年纪的人总是特别爱对人讲大道理，尤其是对年轻人，每次回家面对他念经般的教诲，陈钰都苦不堪言。
不过看样子，他和许至风倒是挺能聊得来。今年有了许至风这个挡箭牌，陈钰的耳朵总算是能好好放个假。她不禁在心中暗喜，她觉得把许至风带回家，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陈钰的妈妈潘美丽，人如其名，身材样貌气质样样都好，完全看不出是快五十的人。她外形中最突出的部位，莫过于那双又直又匀称的大长腿，陈钰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没继承到她那优异的长腿基因。
潘美丽的穿衣打扮也很时髦，加上她气质优越，走到哪她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是那种开朗纯真的性子，即使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能在她脸上看到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这是陈钰觉得最难能可贵的一点。
陈钰和妈妈的相处更像是朋友，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路上总是能听到后排传来她们交谈的欢笑。
一小时后，汽车驶入风车岛，陈海天驱车带着一行人直奔岛上的南风酒店。
南风酒店是风车岛上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吃饭，足以见得主人对来客的重视。
车稳稳停在了酒店门口的停车场内，刚好赶在饭点前到达。
随即，一行人下了车。
2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风车岛依傍着大海，自然是要吃海。
由于岛上盛产海鲜，岛民们的日常饮食中，就经常能看到各类海鲜的身影。
中午这顿饭，硬菜居多，海鲜占据了绝大部分，如此丰盛的海鲜宴，许至风也是头一次见。
陈海天今天特别高兴，趁着性子，他开了一瓶上好的茅台，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许至风，也陪着他喝了两杯。
两杯白酒下肚，许至风依旧面不改色，吃饭进行到后半段时，酒的后劲才慢慢显现出来。他明显感到自己已经有些醉了，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回到家后，陈钰和潘美丽的第一件事，就是各自回房安顿自己醉酒的男人。
陈钰的带着醉酒的许至风到三楼的房间休息，她用手搂着他的腰，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肩上，带着他往楼梯里走。
许至风不忍心让小女友受罪，他用另一只手把住扶手，借着这半边的力量，努力往上爬，所以陈钰这一路走得还算轻松。
终于到了房间门口，陈钰带着许至风来到了床边。
靠近床沿的时候，许至风几乎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他毫无防备地往床上倒去，顺带着陈钰一起滚到了床上。
倒下的瞬间，许至风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女友的头，陈钰最后倒在了他臂弯里，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倒是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闷声“嗯”了一下。
陈钰准备从床上起来，起身的瞬间，却被许至风一把揽入怀中。
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对，一起静静地躺在了床上。
“别走，陪陪我。”他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道，语气里还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还难受吗？”她问，语气很是温柔。
许至风点了点头：“头疼。”
“那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下吧，等吃饭我再叫你。”陈钰打算开溜，她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一些什么。
她想要挣脱出来，却再一次被他揽入怀中，这一次他抱得更紧了。
“别走，我要你抱抱我，我就好了。”他再一次用撒娇的语气对她说道。
陈钰见他这样子，简直又可气又可笑，她将手绕到他的后背，在他背上摩挲了几下，像抚慰孩子那样抚慰他。
许至风缓缓睁开了眼，用满是柔情的眼神看着她，他的手慢慢触到她的发顶，顺着头发的方向缓缓向下滑落，动作轻柔。
两人四目相对，淡淡的酒气与暧昧的气氛不断地交织在一起，心中燃起的□□在蠢蠢欲动。
他的手略过她的下颌落至下巴，轻轻将她的下巴托起，对着她粉嫩的唇，献去一记温柔的吻。
“门关了吗？”他问。
“关了。”她说，“怎么？你不会是想要那可不行！我爸妈他们还在呢！”
“我就要。”话音刚落，又一记铺天盖地的吻袭来。
她越是想要挣脱，他就越是热烈，直到最后她逐渐忘记挣扎，开始投入这段情感旋涡。
她开始全情投入，他却渐渐轻柔了起来，慢慢将她松开，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逗你的。”许至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就像是恶作剧胜利之后的坏孩子。
陈钰恼羞成怒地用手去锤他的胸口，他再次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嘴贴近她的耳畔，柔声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打我？”，语气里有些小委屈。
不断呼出的气体，轻轻地在陈钰耳边拍打着，一阵酥麻感油然而生，她顿时就心软了下来，之前的怒气也全都消散。
“谁让你耍我的。”她还是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双手轻抱在胸前。
“我错了。”他柔声哀求道。
他用鼻子在她颈侧轻蹭了几下，最后在她白皙的侧颈上，落下一记轻柔的吻。
陈钰到底是没抵过他的温柔，她只好投降。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她将手绕过他的身体，再一次搂住了他，“不过，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那你也不能喝。至少没有我在的时候不能。”许至风突然霸道起来，十分认真地看向她。
这让陈钰想起了自己上次醉酒时的“光辉事迹”，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钰！陈钰！”潘美丽突然在楼下喊起了她的名字。
“我妈叫我了！”她吓得赶紧脱身。
许至风不舍地松开了她，跟着她一起坐了起来。
陈钰赶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对他说：“你先自己躺着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许至风看着她朝门口的方向走去，眼里满是无辜和委屈，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陈钰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又折回他身边，补了一吻，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她离去。
3
晚饭过后，陈钰拉着许至风出门散步，她想带他吹吹风，把他那还未散去的酒意都吹走。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在夜色里，把走过的每一处都染上了甜蜜。
陈钰特别喜欢和许至风一起散步，她很享受那种与自己所爱之人漫步于星空之下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世界只剩下天空和他，而她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许至风也同样喜欢这样的场景，这种时候，他们即使都不说话，也能默契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还没走多远，他们就在路上就碰到了熟人。
那人正是住在陈钰家附近的王梦香，她是陈钰的妈妈潘美丽的旧相识，以前经常会到陈钰家里串门。
王梦香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迎面向他们走来。当她快要走近时，陈钰叫住了她：“王姨，您也出来散步呀。”
王梦香走近仔细瞧了瞧，才认出来女孩是陈钰：“哎呀，是陈钰呀！好久没见，又变漂亮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是你！”。
她又往旁边看了看，见到了陈钰身旁的许至风：“这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不错嘛，高高帅帅，一表人才呀！”
陈钰笑着点头默认。
一只拉布拉多突然从王梦香的身后窜出，陈钰立马就发现了它，她蹲下身来，拍了拍手，吸引它来到她身边：“大宝，快过来！”
王梦香以前去陈钰家串门的时候，经常会带上这只名叫“大宝”的狗，所以它和陈钰还算熟悉，它立刻认出了陈钰的味道，激动地摇着尾巴来到她跟前。
陈钰伸手揉了揉大宝的脑袋，狗狗也在乖乖地享受着她的抚摸。
许至风也随她一起蹲了下来，他看着她充满爱意的眼神，竟然也觉得有些开心，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你也来摸摸它吧！”陈钰看向一旁的许至风，她特地把狗狗脑袋的位置让出来给他。
许至风学着她的样子，尝试伸手在狗狗的头顶上抚摸了几下，他感觉到有些软软的，热热的，这与他在实验室里用手套接触小动物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个触摸似乎有一种生命般的鲜活感。
大宝是一条性情温顺的狗，它并不认生，为了以示友好，它很热情地在他掌心回蹭了蹭。
“你感受到了吗？大宝在用它的方式向你示好呢，它很喜欢你！”陈钰向他解释，“你再摸摸它吧，再仔细感受一下。”
许至风照做，这一次，还没等他触到大宝，它就主动凑了上来，希望得到他的抚摸。
他顺着它，在它脑袋上摩挲了几下，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他心上的冰冷渐渐融化，温热悄悄弥漫至心尖。
与大宝和王姨分别后，两人又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海边。
眼前的大海只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幽暗，冷冽的海风一阵阵吹来。
陈钰突然撒开了许至风的手，奔向了大海。
还没跑出多远，她就被凛冽的海风冻得停下脚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要是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和他一起吹着海风，漫步在沙滩上，望向远方没有边际的蔚蓝，一起通往世界的尽头。
“这里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陈钰突然转过身，对远处的许至风说。
“到我这里来就不冷了。”他向她张开双臂。
“那你接住我！”她做了一个助跑的姿势，向他飞奔而去，纵身一跃，双腿跨上了他的腰间。
许至风稳稳地接住了她，他双手勾住她的腿，把她固定在腰上。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开始止不住大笑起来，路边相互亲昵的月影，甜蜜又暧昧。
“以后我奔向你，你都能接住我吗？”她搂着他的脖子，问他。
“只要是你，我都会接住。”他说。
她微微俯下身去拥抱他，笑里是藏不住的甜蜜。
“我们到那坐会儿吧。”陈钰指了指一旁的石墩。
许至风把她抱到石墩上放下，坐在她身旁，两人肩并肩紧紧贴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特别搞笑的事。”陈钰还没说就忍不住先笑了。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来这里爬树，上去的时候还一切顺利，没想到下来的时候没抓稳，滑了下去，然后你猜怎么着？我的裙尾刚好卡在了一根突出的树干上！哈哈哈！”
“当时我整个人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而且我当天穿的还是连衣裙，整条裙子都被掀了起来，我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当时真的觉得丢脸死了，我也不敢喊人来帮忙。”
“不过因为当时到傍晚了，大家都在家忙着准备晚饭，也没人会到这里来。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我越来越害怕，于是就索性直接把裙子全脱掉了，光着身子，在树下找了一根长树枝，把裙子勾下来穿上，然后跑回了家。”
“这件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也算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吧。”她说。
“受伤了吗？”他并不觉得好笑，只是心疼她。
“当然，不过我运气好，伤的不重，很快就痊愈了，不然我也瞒不住我爸妈呀，哈哈”她仍旧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那现在轮到你啦，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许至风。
“我没有什么秘密。”他抬头望向远方，前边是一片无尽黑暗。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么我的秘密就是你。”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就是我的秘密，因为有你，我才可以拥有未来。”他轻声说。
他突然看见远边黑暗里闪现出一丝微光，就像他心中被点亮的那一缕光亮，微弱却足够闪耀。
如果换作是别的情侣，面对这样的回答，女朋友可能会很生气地回一句：你这说的什么鬼话。
然而陈钰却没有，因为她深知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半年前的另外一封信里，他在信中写道：完成了智脑，就向这个世界告别。这是一封他写给自己的告别信。
不过这信，早已不复存在，从它消失的那一刻起，换来的便是他的未来。
“那我要和你一起走向那个未来。”她将头缓缓地靠上他的肩，轻声说道。
“陈钰。”他在风里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嗯？”
“我爱你。”
“嗯。”
“我们结婚吧。”
“好。”
月光下，海岸边，两个身影依偎在星空下，甜蜜的笑声流浪到天际里，海风将一切吹进了画面，定格成永远。
等海风吹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