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为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
1
洗手间里，陈钰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精致的淡妆，利落的双马尾，清纯的学生制服。
她今天这样的打扮，如果向天空大喊一句：我就是无敌青春美少女！也绝对没有人敢反驳。
可和刚才那个女人相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有些幼稚地可笑。
姣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精致的妆发，优雅又矜贵，这是陈钰永远无法企及的。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唯独只有林一够资格与之相较，而她，就连对比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误会了，许至风真正喜欢的，是像她这样的女人。
也是，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喜欢上她吧，毕竟这样女人简直太耀眼了，耀眼到可以忽视她周围所有女人的存在，包括她。
突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进来。
这一动静惊扰了还在发呆的陈钰，她立刻从杂乱的思绪里抽离，让自己回归现实。
她伸手拨开了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把手清洗了一遍，才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实验室里，罗术一眼就瞧见了满面愁容的陈钰。
“你不是和许教授吃饭去了吗？”他疑惑道，“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不去了。”她淡淡道，正缓缓走向位子。
罗术明显感觉到她心情不佳。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他轻轻走到她面前。
“许教授他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啊？”陈钰叹了口气。
“不是吧，你听谁说的？许教授他做什么事都独来独往，我也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异性走得近，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啊，肯定是你搞错了吧。”罗术肯定道。
“连你都不知道，”陈钰又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他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吧。”
罗术似乎嗅到了一丝丝八卦的味道，接下来一定会有个惊天大瓜，他微微向前凑了凑。
“我刚刚都看到了。”陈钰说，“有个女生挽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从办公室里出来，那个女生还对着他撒娇了，两个人举止特别亲密。”
“真的？你确定你没看错吗？”罗术一脸震惊。
“千真万确！”陈钰的眼神十分坚定。
“那可真是个爆炸性的大新闻了！”罗术不禁感叹了一番，“研究院万年的黄金单身汉其实早就名草有主了。”
“啧啧啧，这件事到时候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他手托住下巴，轻点了点头。
“这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当时就你一个人在现场？”罗术追问。
“我没太注意，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陈钰思索了一番，“好像当时还有几个路过的人，她们应该都看见了吧。”
“看来这个劲爆消息马上就要轰动全院了！真没想到，许教授也有一天也会染上桃色传闻！”罗术惊叹。
他瞥了一眼在一旁闷闷不乐的陈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他想办法安慰道：“不过你先别难过，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嘛。以我对教授的了解，他不太像是这样的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陈钰看着他，努了努嘴，没再说话。
“你怎么没去吃饭，你中午吃什么？”缓了好一会她才想起来问他，肚子正咕咕地向她表示抗议。
“我点了外卖。”罗术晃了晃手机。
“那你把饭卡借给我吧，我想去食堂吃饭。”陈钰说。
“没问题。”罗术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从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了她。
陈钰接过卡，道了声谢，独自一人前往食堂。
2
许至风好不容易才把表妹赫连娜打发走，此时刚回到办公室。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点半，他不禁皱了皱眉。
今天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他不确定陈钰是不是还在等他。
他隐约想起，方才在门外，似乎见到过她。
他开始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
他正打算送赫连娜出门，刚走到门口，她突然挽起他的手，对着他做了一串奇怪又亲昵的举动。
抬眼间，他看见了驻足在过道里的陈钰，不远处还有两个他素未谋面的女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扶了扶额，赫连娜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次好像又给他惹了个大麻烦。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会经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只是本该让他感到无奈和苦恼的事情，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陈钰脸上的表情，因为这是他此前从未见识过的。
他无法理解表情里的古怪，他努力地想要去探究，却还是无能为力。
他对此一无所知。
一种复杂的不适感渐渐涌入大脑，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他还是没等到陈钰。
她刚才是来找他的吗？她会自己一个人先去吃饭吗？难道，她其实是在等他去找她？
他决定去一趟实验室。
实验室里，罗术正一边吃着外卖，一边刷着手机，他完全沉浸在手机世界里，并未觉察到许至风的突然闯入。
“陈钰呢？”许至风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罗术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了许至风：“许教授？您怎么来了？”
许至风朝他点了点头。
“陈钰呢？”他又重复了一句。
“哦，她去食堂了，走了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了您找她有事？”罗术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
“和谁？”许至风淡淡地问。
“没和谁，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罗术答。
得到答案后，许至风明白似的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许教授，”罗术突然喊住了他，“陈钰她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许至风应声转过头，侧着的脸大概停留了半秒。
“我知道了。”他继续走出了实验室。
不开心吗？他想。
所以她那个表情是不开心的意思吗？为什么会不开心？不开心，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出门以后，许至风就一直在不停地思考这些问题，他越是想去理解，越是想去感受，脑子就不受控制似的越来越乱。
他一抬眼，才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食堂门口。
我这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轻蔑一笑，走了进去。
陈钰正准备在食堂窗口取餐，她隐约又听见了旁边有人在议论许至风的八卦。
方才在来食堂的路上，有好几个从她身旁经过的人，话语里都提到了“许教授”“女友”这两个词。
这让她联想到了罗术在实验室里说的那番话，果真是全被他说中了，劲爆的新闻即将轰动全院。
她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个高知份子聚集的研究院里，传起八卦来竟也毫不逊色。
不过她最惊讶的，还是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明明是不久前才刚发生的事，现在却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果然，面对八卦，人言的力量，绝不容小觑。
陈钰怀着好奇，向前凑了凑，她想知道她们到底是如何讨论许至风的。
“诶，你听说许教授有女朋友了吗？”女生a问女生b。
“你怎么知道就是女朋友？”女生b偷偷瞄了眼两边，确认没人注意，才往女生a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我听说那是他老婆！”
女生a略微震惊地点了点头，正饶有兴致地等着b的下文。
“我听说许教授其实已经隐婚好几年了，连孩子都有了。”女生b说，“我还听说他老婆长得特别漂亮，还特别有气质。据说他就是因老婆为长得太漂亮了，所以才一直藏着不肯公开，怕的就是其他男人觊觎他老婆的美色！”
“真的呀？没想到禁欲系的大佬，现实里占有欲居然那么强！”女生a惊叹。
“是啊，我还听说，他虽然已婚已育，但和太太还是很恩爱呢。有人看见他和他太太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个人手挽着手，她太太还靠在他肩膀上撒娇要亲他，他特别宠溺地摸了摸她太太的头！”
“是嘛，那感情真是好啊！想想我家那位，简直”
"害，恐怕院里有很大一部分单身女青年要失恋喽！"
陈钰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老血没吐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突然结婚了还有孩子了？而且哪里有什么靠在肩膀上撒娇索吻的情节？她当时可就在现场，怎么她不知道有这种事？
啧啧，真是人言可畏啊！
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赶紧取了餐就往出口方向走。
付完钱后，她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坐下了。
刚坐下不久，一个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陈钰抬头一看，是许至风。
3
食堂内，许至风端着餐盘，顺势坐在了陈钰对面。
陈钰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她面前，将餐盘轻轻放在了对面，朝她迎面坐下。
他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她突然有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一切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明明不久前她还撞见，他和别的女人手挽着手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现在又主动和她在一起吃饭，他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是流言暴风的中心吗？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还指不定会给她扣上个小三儿的帽子呢。
她心想着，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陈钰身着的学生制服让她今天的回头率出奇地高，尽管她已经尽量选了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她还是无法阻挡路人向她投来的目光。
恰好此时许至风这个风云人物又坐在她对面，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众人的眼光淹没，身陷囹圄。
算了，管他呢，清者自清。
就算真是这样，这个锅要背，也该由他许至风来背，她才不愿意背，谁让他才是流言风暴的主角？
陈钰坦然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吃饭。
许至风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又换了一种方式问：“你今天怎么没等我一起过来？”
“哦，我这不是看你今天有客人嘛，我就想着今天你应该没时间和我一起来吃饭了吧，所以我借罗术的卡自己过来喽。”陈钰如实回答，语气里略有些不满。
许至风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客人”，指的就是赫连娜，他并不想以后再次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
他告诉她：“我从没有说过今天不能和你一起来吃饭。以后如果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来，我会提前把卡给你，你不用再去借别人的卡，因为你的钱在我这里。”
陈钰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然后又继续吃饭。
许至风自认为她听明白了他的话，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一起从食堂出来，然后一起往回实验室的方向走，直到这里，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在回去的路上，向来都会主动找话题的陈钰，今天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在沉默里走完了这段路。
许至风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在她进入实验室之前，叫住了她。
“陈钰，”他说，“今天，不开心吗？”
陈钰回过头看向过道里的许至风，诚恳地点了点头：“嗯，不太开心。”
“为什么？”他问。
听到这个问题，陈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说，就因为我今天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手挽着手，我很不开心？
可是，她又算是许至风的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和他说这样的话？
无论对方和许至风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好像都没有理由要去管他的事。
如此一来，她的这个不开心似乎就变得很没有道理。
陈钰索性扔下了一句“不知道”，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实验室。
许至风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不解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此时的陈钰完全无心工作。
她在想，吃饭的时候，许至风其实有机会向她解释他和那个女生的关系，可他却只字未提。
难道事实真像流言说的那样，那个女人真是他女朋友，或者老婆？
不对不对，他好像也没有一定要向她解释的必要吧？
在他眼里，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况且她也没问过他，即便是问了，他也完全可以不回答。
所以，其实在他心中，她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吧。
他果然还是不可能喜欢上她，否则她今天特地为他穿的这身衣服，他也不会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认清了这一点的陈钰，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结果也算是在她预料之内，但要她真实面对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既然如此，她好像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无论他和那个女生的关系是真是假，她都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在明知他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继续留在这里，对她来说也只会是折磨。所以不如就趁早放手，以免自己陷得太深，到头来还落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陈钰做事不喜欢拖沓，她一向行事果断。
在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她决定直接去找许至风谈谈。
一分钟后，她来到办公室门前，敲开了他的门。
“许教授，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应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陈钰一进门就直奔主题，语气里有些激动。
许至风抬头，应上了她那激烈的目光：“什么事？”
“我想”陈钰停顿了一下，“我想向你提出离职申请。”
沉默了半晌，许至风才缓缓开口：“理由？”
陈钰其实早就想好要和他直接摊牌，反正都决定要放手了，也就不怕他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加入‘智脑’做技术助理，既然已经知道你不喜欢我了，那我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最想说的话终于说出口，她只感觉一身轻松，浑身舒畅，虽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紧张。
掩饰着紧张和尴尬，她接着解释：“虽然‘智脑’因为测试问题需要延期一个月，但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成对也随时能回来继续测试工作，你放心，为了尽量避免对项目的影响，我会做好交接工作，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无偿解答。”
“所以，我这项工作，就到此为止吧。”
许至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陈钰话音落下，周围便陷入无限寂静。
许至风没有接话，一直在保持沉默。
陈钰顿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想要与他当面对质的勇气，也被这无声的力量削减了大半，她尴尬地僵在原地，只想尽快逃离。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许至风突然开口道：“你喜欢我？”
“是啊，你不知道？”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问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
“谁知道？”
“大家都知道，除了你不知道。”
“你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要走？”
“是啊。”
“可我从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陈钰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瞳孔无限放大。
她一脸不可思议：“你喜欢我？”
许至风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
陈钰是个身材娇小的南方姑娘，而许至风则是个身高超过180的高大男人。
他坐在椅子上时，两人的视线还能基本持平，他一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距瞬间就被凸显了出来。陈钰的眼神想要追随他，就不得不把头高高扬起。
许至风还在靠近，她瞬间紧张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往后，双手撑在了办公桌上。
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控制不住地越来越紧张，心跳不断加速，清晰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他这是
他不会是要壁咚我吧？
直到相距还有半步的距离，许至风才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
他双手环抱，慢慢弯下腰，与陈钰视线齐平，两人四目相对。
他们的脸近得几乎只剩下一个巴掌的距离。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眼里尽是深不见底的温柔。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
陈钰已经紧张到快要忘记呼吸，她的脸不自觉地泛起红晕，染至耳根。
“做我女朋友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