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四天窃贼
第四天清晨，张灿又差点迟到，还好她跑得快，赶上了早自习。
她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看了眼邻桌，空的。
林良还没来？
想起他脖子上层层叠叠的掐伤，张灿再看他课桌上的木纹都觉得可怜兮兮，像一张张小男孩的哭脸。
“张灿，语文作业。”今天的早自习是语文老师的，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
“稍等……”张灿回过神，掏出抽屉里的书本，在几个作业本之间找来找去。
没有。
她愣了下，又找了一遍。
“快点啊张灿，要上早自习了。”课代表从林良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语文作业本，翻了下，“林良居然写作业了，真稀罕。”
最不爱写作业的王霸也扔过来一个作业本，“给你！”
“好嘞。”课代表被今天两份‘重量级’作业震惊，看向张灿，“就差你了，找到了吗？”
张灿听到这句话，翻找的双手顿住了。
她昨天晚自习写好了放在抽屉里的语文作业，不见了。
这是转学后第一次交语文作业，她用的是学校新发的本子，本皮还没来得及写名字，她确定自己放在桌子里了。
她的手脚一阵冰凉，麻得快要失去知觉，第一次作业就不交，语文老师会怎么看她……
林良为什么总拿她在意的事情开玩笑。
她眼眶酸涩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怎么了？找不着了还是忘了写？没事儿，一会你写好了给我就行，我下课再给老师。”
课代表低声说：“要不要我先给你一份别人的，你抄一……”
“刘仪伟，你干什么呢！”
林良抱胸靠在门边，他个儿高，柔软蓬松的发顶几乎要触到上门框，板正的校服没有一道皱纹，好看的脸上，灰色眼睛像鹰一般犀利，正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他刚进来就看到一个男的对着他的同桌咬耳朵，俩人脸都快贴上了，张灿的耳朵还红了。
坐在他的位置上泡他的同桌？
当他林良死了？
他摔下书包，“张灿，我要喝水，去给我接冰水！”
刘仪伟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神示意张灿快点写。
林良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灿，“不听我话了？还不快去！”
张灿站起，想要质问他为什么偷自己的作业，但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还是怕他。
“麻烦。快去，听话。”
突然温柔下来的语气让张灿怔住，“你没有水杯……”
林良皱眉，“你的不能用？”
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见他正准备跟人理论呢？
张灿心事重重地捧着自己的水杯出去了。
林良看着她走了才脱了校服外套，露出内搭的白衬衫，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窄腰，一身的肌肉裹在衣服里，不过分夸张，却也能看出布料下的手感是如何的坚实。
他的脸有着十七岁的少年气，也有属于成年人的成熟身体。
他皮笑肉不笑，“来，刘仪伟，你过来，跟我说说你刚才都和张灿都说什么了。”
刘仪伟快被他尬死了，这要是不知道前情提要的，还以为他俩要为了一个女同学大打出手了。
刘仪伟家世代书香，他可不想招惹林良这条疯狗。
人都来齐了，值日生有些纳闷，“林良，你不是最早来的吗？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张灿接完水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她脚步停了下，把水放在桌上，闷闷不乐地坐下了去。
林良脸色大变，飞快地瞥了张灿一眼，“谁让你说的！我没来，我没有，别瞎说！”
他扣好扣子，掩盖住自己脖子上的皮肤，也顾不得跟刘仪伟继续较劲儿，拧开了水杯盖，一口冰凉的净水顺着上火的喉咙滑下，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把水杯还给张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头顶快烂掉的皮筋，笑得像条治愈金毛，“娇气包，怎么不高兴了？”
张灿没有说话。
他故作神秘，骨感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别不高兴了，看看你抽屉里头多了点什么没有，嗯？”
张灿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大胆直视林良，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审视。
他的灰色眸子也是第一次这么明亮，像是大海在汹涌翻滚着喜悦的浪花，每一道眼神都是一次海浪兴奋的咆哮。
偷了她的作业，还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让她去发现，他凭什么？
她眼尾逐渐泛红，鼓起绝望的勇气问他：“林良，为什么？”
值日生说他是第一个来的，那作业就一定是他偷的了。为什么总要戏弄她？她真的有做错过什么吗？
过去老师的质疑还历历在目——张灿，你要想想，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单单是你？
张灿也想知道答案，为什么林良专挑着她折腾，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林良这样欺负别人？
王霸噗嗤一声笑出来，“林哥，张灿的语文作业丢了哦，全班就她没交，你是不是偷人家作业了？哦哦哦，还有一种可能，张灿撒谎了，她压根没写。”
“她不可能不写，你少在那胡说八道。”
林良笑容僵在脸上，原本弯起的眼睛渐渐松开，欢喜褪去，眼底只留下一层名为失望的暗色。
但他还是想听张灿亲口说，“张灿，你觉得是我干的？”
张灿没有吭声。
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良忽靠在椅背上，望着石英表沉默了一会，然后又猛地弯身，翻乱张灿的抽屉。
“林良，你！”
林良扭过头，静静地盯着她。
他目光冷得彻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张灿闭上了嘴，隐忍着她的委屈。
一本本新书被拿了出来，所有的作业本都被凌乱地扔在桌上，林良翻遍了她的抽屉也没找到自己放的东西。
张灿觉得自己的尊严全被他践踏了，他到底要羞辱自己到什么时候……
林良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行，明白了。有人偷到林哥我头上了。”
七点十九，整层楼都听到了林良的怒吼——
“我放她抽屉里的手机和头绳，谁他吗拿走了？！！”
紧接着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语文老师也来了，班级内一片哗然。
林良没偷张灿作业，还给张灿送东西？送的还是手机和女孩用的饰品？天啊……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语文老师看了眼错愕的张灿和咬牙切齿的林良，目光淡淡，“行了，先上课。”
“上什么上！”林良站起来，视线在班里每一张脸上都扫了一遍，“手机一万一，头绳六千，谁拿了，趁我没报警赶紧站出来！”
“林良！这些事情可以到课间再处理！”语文老师拍了下桌子，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林良可以大吵大闹，没人会看他，所有的目光反而聚焦在了张灿身上。
张灿震惊之余不想把事情闹大，扯了扯林良的衣角。
林良拍开她的手，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老师，要是偷东西的贼把东西藏起来了怎么办？”
氛围剑拔弩张，语文老师的面子都快挂不住了，刚想让林良出去，值日生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林良出去后，我在工具间看到王霸坐在了张灿那里！”
倒抽冷气的声音纷纷响起，语文老师也看向王霸，“王霸，你有没有？”
事件反转再反转，所有人都没想到今天的校园生活会这么精彩。
只有张灿在难过。
她误会林良了，原来林良来那么早，不是为了捉弄自己，而是给她送礼物……
林良，他看着比野狗都凶，怎么会注意到她那些小细节。
他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是很讨厌她吗？凶她、撕她本子、害她迟到被叫家长，还喜欢差使她干这干那，这样的林良，怎么会想着送她东西？
“林良……”她碰了碰他的手指，“我……”
“你的账我晚上再跟你算。”林良冷冷地甩开她的手，走向王霸，“把你偷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他一米九的个子放在哪里都是焦点，在学校里的名声也差，没人不怕他。
王霸脸如猪肝般紫红，不情不愿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盒子，“什么偷啊，我就看看，下课了就还回去……”
“算你识相，不过，”林良拿回自己的东西，嘴角漠然勾起，“这事儿没完，你给我记着。”
同学们眼神一对，知道王霸这次摊上事儿了。
林良爸爸是华市金融圈的顶级大佬，不仅在国内有着相当的影响力，林良的罗国祖父在国外还有油田，他们这些人的家族企业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这一家的左右。
最可怕的是，他爸爸非常专一，只有林良一个儿子，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以后全是不学无术、睚眦必报的林良的。
王霸这次算栽了，自以为欺负的是毫无背景的转学生，没想到是谁也不想惹的林良。
林良重新落座，眼眸微微垂下，“老师，可以上课了。”
语文老师松了口气。校园里偷东西的事件时有发生，学校也会协助报警，毕竟这些学生的东西不便宜，随便一件小玩意都能达到报案标准以上。
“以后这种事情不允许发生在我们得远。王霸，下课后你自己和你们班主任去解释吧。现在上课。”
语文老师转身，写下今天的课题；刘仪伟找出王霸交的那份作业，字迹清秀，书写认真，一看就不是王霸写的。
他拿出笔，把作业本上的名字给划掉，写下了张灿的名字。
张灿看着林良的侧脸，他藏起来的礼物现在就放在他的书桌上。
两个盒子都只有手掌大，被漂亮的粉色光面纸包过，上面还用缎带绑了蝴蝶结，听他刚才说，这些东西加起来快两万了……
她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袖子，恳求地望着他，她压低了声音喊他，“林良……对不起……”
林良低头，看到她的手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恶劣地燃烧着，“别碰我。”
好心好意送她东西，最后他倒成为她眼里的贼了。
要不是看她微信卡得连个消息都发不了，昨天又害她被叫家长，他才不乐意上赶着这么干。
林良故意抬起双手，躲避她的触碰。
但他还是生气。
她跟只小奶狗一样，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目光所至都烦乱不堪。
用掉眼泪威胁谁呢？
就这么想让他哄？
……打死他今天也绝不哄她一句，她是他同桌，又不是他老婆。
林良越想越烦，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张灿望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不上课要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