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绢花
那个拔刀相助的女人虽然看上去腿脚有些不便,但动作相当麻利,谈卿辞一路紧赶慢赶,不止没追上,还在临近村口的地方把人跟丢了。
她们现在住的村子叫十里村,离最近的镇子都有十里地,就算放在止戈城这样的边陲小镇,也是实打实的穷地方。
当初大胤先祖皇帝在此处建村,本是为了集中安置和管理被流放的犯人和亲眷,但浪费人力、物力在一群贱民身上,哪有直接卖了换钱划算?
随着皇位更迭,政局变动,十里村便日渐荒废。
若不是实在太穷,没地方可去,谁会愿意留在这个山高路远、贫穷闭塞,还随时有可能与十恶不赦的犯人比邻的村子里。
虽然村民不多,但谈卿辞并不常在村里走动,也不敢保证见过所有人;那女子消失的方向瞧着像是进了村,她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道:“刚才那女人,你在村里见过吗?”
“……啊?!”银铃儿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突然被“点名”,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谁?什么女人?”
“你怎么了?”见银铃儿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谈卿辞关切道:“刚吓着了?”
“啊……没有……”银铃儿看着头顶火辣辣的日头,心虚地眯起眼睛,含糊道:“太晒了,我……中暑……”
她被谈卿辞关切地眼神盯得心里发虚,低下头拽了拽对方的衣袖,“小姐,我们赶紧回家去吧。”
西北天高云淡,日头是毒了些,但眼下都要入冬了,气温实在说不上不高,这中暑未免有些牵强。
谈卿辞仔细想了想,觉得银铃儿不像是被吓着了。
毕竟,当初将军府抄家都没有吓退银铃儿,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那人牙子来找麻烦了,怎么至于吓成这样。
上次是鸡汤和银子,她行为鬼祟,这次又不知是因为什么,整个人心事重重的——
谈卿辞觉得这丫头肯定不对劲。
前面再不多远就要到家了,她怕真有什么事,让姜氏瞧见了担心,就拉着银铃儿走到道旁的一棵树下。
“这儿不晒了吧?”她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银铃儿,“银铃儿,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我……没……”
银铃儿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句整话,倒是路边正好有两个中年妇女经过,嘴边滔滔不绝的,盖过了银铃儿蚊子叫似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吗?”两个妇女中的其中一人指了指路边谈卿辞家的院子,“就是她家的女儿,最近往镇上跑得可勤了,说是要盘个店面下来做买卖,笑死个人了。”
“她家?”另一个妇女很快问道:“不能吧。”
“我记着她家刚搬来没多久啊,还是兆京流放来的贱民呢,她家女儿一来就病得半死不活的,这才才好了几天啊,哪儿来的银子盘下一家店?”
谈卿辞和银铃儿身影被道边的大树挡住,约莫是没有发现有人,这两个妇人嚼起舌根来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谁知道呢?”那妇人翻了个白眼。
“张婶儿,你可别不信啊,我男人在镇上搬货,前些天帮一家要迁店面的商户搬东西,亲眼瞧见她家女儿进了人家掌柜的屋子,聊了得有好半天呢!”
“她家姑娘年轻,还有两份姿色,这孤男寡女关起门来啊,价钱的事儿,还不是好商好量?哈哈哈——”
“哎哟!”另一个妇人夸张地摆了摆手,一脸嫌弃的表情极是夸张,“我瞧着她家姑娘的打扮可是还没嫁人呢,这往后还有谁敢娶?”
“就是说啊!”那个搬弄是非的妇人也跟着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开店做买卖?哼——”
“那是咱正经女人该做的事儿吗?”
面对两个长舌妇肆无忌惮的污言秽语,银铃儿当场就忍不住了,一个箭步扑了出去,谈卿辞都来不及拦着,倒是小路对面一个挨着谈卿辞家不远的小院突然推开了院门。
不等在场众人瞧清来人是谁,一盆冷水就照着两个长舌妇的方向,劈头盖脸的泼了下来。
“啊哟!谁家谁家杀千刀的!是不是有病——”
这大冷的天,被一盆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了个透,两个妇人气得当场破口大骂,但在瞧清院门边端着木盆的女人时,两人又都同时闭了嘴。
“走走走……真晦气!”
两个落汤鸡互相搀扶,小声嘀咕着落荒而逃。
“再让我听见谁在我家门前嚼舌头根子,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泼水的女人也不含糊,冲着两个妇人开溜的方向一通好骂,气势十足。
看着那两个长舌妇被吓得屁滚尿流,路上还被石头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狼狈样,银铃儿乐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谈卿辞在这个时候才总算瞧清,泼水的女人,就是不久前吓跑了人牙子的那个跛腿女人。
“笑什么笑?”女人瞪了眼银铃儿,虽然仍旧算不上和善,但语气里显然没有了刚才对那两个长舌妇的恶意,“你那碗,还要不要了?”
“趁我在家,赶紧拿走。”
家里有了闲钱后,吃饭的家伙事谈卿辞也添置了不少,之前那个缺了口的大土碗,早就被人忘到脚后跟去了。
当银铃儿捧着那口土碗从女人家出来时,看到等在门边的谈卿辞,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小姐……”
“嗯。”谈卿辞倒是面色如常,“现在准备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