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撕下面具
一场罗生门让赵启平和曲筱绡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那晚打牌结束后，曲筱绡彻底和赵启平失联了，整个人陷入了焦急的失常状态。赵启平经此一事后才意识到，生意场上洋洋得意的曲筱绡实际上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他失望透顶，原本以为自己找打了一个合适的、有趣的对象，但现实给他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像是遭受了重大诈骗般倍感羞耻。
涂曼听完他的倾诉后也明白了那晚神色各异的原因，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早早告诉他关于曲筱绡的其他事情，好让他有个清晰明白的判断，但是理智分析后她又觉得这是赵启平必经的过程。从认识到了解再到理解，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有第三人的插手。
“所以，你打算和她分手？”
赵启平仰头看看午后的阳光，垂眼道：“既然已经知道不合适了，那就不该再继续错下去。及时止损，对两个人都好。”
涂曼突然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不合适的？就因为她不学无术？”她并不了解曲筱绡，但足够了解赵启平，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能凑到一起绝不只是因为身体的吸引。
“涂曼，在感情中的两个人确实不需要无话不谈，但是起码要有相同的价值观和共同语言吧？她是有趣，但只停留在最浅的层面，时间越久我就越会发现我们俩格格不入。”赵启平叹道：“我会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的，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涂曼的预测成真了，赵启平一下班就被曲筱绡拦住‘绑’上了车。
赵启平还在郁闷气愤中，曲筱绡却想通过一句道歉敷衍过去，然后继续和他跟平常一样做‘饮食男女’，但赵启平直接说道：“我思考过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太没意思，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我真的不想继续……”
猛的一下急刹车差点让赵启平的脑袋贴上玻璃，曲筱绡突然失控，把车停在马路中间，打开车门就走。
下班高峰，车辆正多，路上很快传来阵阵喇叭鸣叫声，赵启平赶忙从副驾驶下来把车开到路边空地。
此时他心中更加气愤，追上曲筱绡就吼道：“曲筱绡，你给我站住！”
“你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做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这么大人了能不能长点心！”赵启平原指望能够心平气和地和曲筱绡分手，但闹了这一出后，只觉得她不可理喻，完全无法沟通。
他拔腿就走。
可哭声传来，赵启平被迫停下脚步，他没办法和曲筱绡沟通，但也没办法扔下她一个人在路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只能折返。
“别哭了，这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看着，你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
曲筱绡蹲在地上哭得脸都红了，她从没这样伤心过，只想抓住一个人，而这个人却要离他而去。
“让我知道有趣的人是什么样的？你要是说不出来，就告诉我有趣的概念，昨天晚上一起打牌的安迪，她有趣吗？”曲筱绡自诩魅力过人，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无趣’两个字挂上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也怀疑起了美丽聪明的安迪。
赵启平如实回答：“安迪呢，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她没趣。魏兄有趣，可他是个男的。所以有趣这个概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懂吗？”
曲筱绡见他说完又要走，立马喊道：“那你是不是喜欢涂曼？”除了激他，曲筱绡自己也怀疑，涂曼这样的人在他身边那么久，他这个又看脸又要内涵的人难道没有动过心。
赵启平站住了，他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说道：“为什么我说我们之间的事你总是喜欢扯到别人身上，我要告诉你，我想和你分手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如果你理解不了，那就正好印证了我的说法。”
这次，他是彻底走了，不顾曲筱绡在后头的尖叫与抓狂，这次说什么，他都要快刀斩乱麻。
深秋傍晚，邱莹莹和关雎尔走在回欢乐颂的路上，路过面包店时邱莹莹肚子里的白菜味儿又飘了一次。
“真是悲剧，一棵大白菜让我吃了一个星期白菜炖肉，我真是再也不想提白菜两个字了！”邱莹莹看到橱窗里精致漂亮的蛋糕和甜点时，磨磨双拳，给自己加油。“等姐有钱了，一定要把全上海最好吃的甜品全吃一遍！”
关雎尔也鼓起劲来，“如果我考核通过，春节过后就有钱了，到时候我请你！”
赵医生的事情过后，关雎尔纠结苦闷了一晚上，但她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所以就算难过，就算以后再见他会很尴尬，她也在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坚决不能在实习考核被刷下来。
邱莹莹抱着关雎尔肩膀鼓励道：“不用担心，你这么努力肯定能过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最近路过hr的办公室我都是绕着走，生怕有什么状态让他们看见不满意了。也不知道今天樊姐有没有时间，我还想说问问他们公司hr的考核流程呢。唉，还是算了吧，最近我看她好像心情不太好，我还是等出差回来之后再问她吧。”关雎尔温和内向，一直很体贴周围人的情绪。樊胜美从那天半夜醉酒回来后就一直情绪不佳，就算是面上带笑，关雎尔也感觉出了那表情中的勉强与苦涩。
邱莹莹却不以为意，她眼中的樊姐是个最热心肠、最乐于助人的人，当初要不是樊姐一番话点醒了她，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自暴自弃成什么样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欢乐颂，却碰上了臊眉耷眼的曲筱绡。
邱莹莹和曲筱绡从认识开始就一直矛盾不断，但是曲筱绡今天在店里照顾了她生意之后邱莹莹就有些改观了。而且看曲筱绡这两日的失落模样，邱莹莹就想起自己失恋的时候，不由得怜心大起，给了她一个大熊抱。
曲筱绡此时没有力气再嬉皮笑脸，她只想知道‘有趣’到底是什么意思，而那位神秘莫测、被赵医生挂在嘴上的‘王小波’到底是谁。
关雎尔书读得不少，自然知道这位作家，曲筱绡就把她拉到自己家来帮忙下载王小波的所有文章。
“小曲，你哭了？”关雎尔在一向尖锐的曲筱绡脸上看到了‘脆弱’两个字。
“我爱的人他不爱我，我不甘心。”曲筱绡眼睛还红着，但嘴上依旧倔强，“我一定要看完王小波所有的文章，我就不信我不能把他追回来！”
关雎尔听后只觉五味杂陈，她打开电脑后就上网页检索、下载，曲筱绡在沙发上坐不住了就弹起来去隔壁找邱莹莹，不过一会儿就用披萨和顶级咖啡把她勾引过来了。
曲筱绡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问关雎尔：“小关，王小波的小说是不是特别特别有趣？有没有那种描写情感社交的，能指导生活的？”
“昨天晚上那个人说的？”曲筱绡点头，“昨天晚上安迪和魏大哥都在啊，他说了，他怀念王小波式的有趣恋爱。”。
关雎尔大为震惊，没想到赵医生斯文俊秀的外表下竟然如此……
“小关，你脸红了呀？”曲筱绡发现一说起‘恋爱’，关雎尔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复，曲筱绡惊讶地对厨房的邱莹莹喊：“小邱！快来看，这里有个稀有物种啊！……”
关雎尔害羞地堵上她的嘴，脑海中嗡嗡的都是刚才关于赵医生的话语。细想之后，她竟然没有常理中应该有的愤怒或悲伤的情绪，反而觉得没那么规矩的赵医生对自己而言多了一层吸引力。
曾经有许多人夸赞过她的乖巧懂事、温柔和气，可是这都不是关雎尔想要的，她渴望关注却又害怕关注，她想要突破牢笼却还没有能力，于是经常犹豫不决又不甘心。赵医生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个突破自我的契机，也可能是促进她成长的一个劫数。
关雎尔有心去找涂曼聊一聊，但见她好像还没回来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留在了曲筱绡家里吃披萨、喝排骨汤，顺便听她吐昨晚留下的苦水。
一顿饱餐过后，邱莹莹头一回意识到，原来曲筱绡和她们也没什么不同，也会失恋、也会难过、也会大吃大喝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这样褪去华服和毒舌的曲筱绡让邱莹莹觉得距离拉近了许多。再说了，还有曲筱绡送给她的咖啡，那滋味比她店里的顶级咖啡还要顶级，所以撇开之前小曲做的那些气人的事情之外，她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嘛。
一时饭毕，邱莹莹才发现自己没拿钥匙，再一问关雎尔，原来她也没拿钥匙，结果两个人就只能跑找安迪求助。
“安迪姐，你能把手机借给我们吗，我们想给樊姐打个电话，拿小曲电话打，樊姐不接，我估计啊，樊姐害怕小曲给捣乱什么的。”
安迪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时钟，“那么晚了小樊还没回来？”邱莹莹说完之后安迪明白了，便道：“那我先给她打个电话看她在哪儿，如果不回的话我过去一趟，把钥匙给你们送回来。”
“谢谢安迪姐！”邱莹莹和关雎尔说完后就朝小曲家走，安迪的心愈发不淡定了。因为就在刚刚，王柏川已经打电话告诉她樊胜美家近日来发生的一切。
魏渭对王柏川的小心很不满，为了巩固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和自己的社会关系就要骗安迪冲上去做炮灰，他对安迪直言：“让你去激怒樊胜美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傻帽嘛，笨蛋的办法不可取。”
“可是你没听小曲说吗，她哥不是什么好人。”安迪在关雎尔提醒后托了魏渭去查樊胜美‘新男友’的底细，结果发现这个人就是曲筱绡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她来欢乐颂开始就一直嚷嚷着争家产的对手。
“现在小樊家里出了事，她又拿小曲哥哥当救命稻草。我知道小樊虚荣，但我没法坐视不理啊。”安迪的话让魏渭无话可说，他只好陪着安迪去尊爵会找樊胜美。
魏渭关系网很大，尊爵会的老板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刚到那儿他就被拉去打招呼，然后让安迪在门口等樊胜美出来送钥匙。
霓虹灯、玻璃墙、刺眼炫目的装饰让一身干练装扮的安迪很不自在，她突然想到，那个在王柏川口中苦苦支撑着假面具的樊胜美，她是不是会很辛苦。
昏暗的ktv包厢中，樊胜美从几个老板中间脱身出来，穿过稍微明亮一些的走廊后见到了来找她的安迪。
短短几步，樊胜美感觉中间仿佛隔着百丈阶梯，但还是挂着笑脸迎了过来，把钥匙递了过去。二人匆匆几句之后就被包厢里跑出来的某位老总给打断了，那只贴在樊胜美身上的咸猪手在安迪走了之后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魏渭等在门口一眼就看出了安迪脸色背后的故事，“这女孩子想要混进更高的阶层总要付出点代价，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明明道理都懂，却抑制不了内心的贪念，小曲看不上她很正常。”
“眼见为实，你才会更觉得……”安迪还是不敢相信曲筱绡之前所说的捞女指控，也不希望魏渭是这么看樊胜美的，“其实小樊的本性很好，要不然涂曼也不会把她看成朋友，她也不会在我们大家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么热心地帮忙。她一定是被这件事、被钱给逼急的，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出来。”
魏渭摇着头拦住了安迪，“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总是喜欢迁怒于看破玄机，甚至给她提供帮助的人，你确定你要给她打这个电话？”在他看来，樊胜美在22楼认识了安迪、涂曼这些人完全是运气导致的。而恰恰安迪和涂曼都是涉世未深、不擅识人的单纯性格，安迪是天性高冷孤僻，涂曼则是家世光环下的过分保护使然。
“可是我不能视而不见，我也算过了，冒险去劝说，最多损失一万块钱，邻居相见不相识，这个代价可以承受。反过来说，如果我能帮她摆脱这个局面的话，那也是一件功德。”
魏渭知道他说服不了安迪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只能让事实给她上一课。
安迪这辈子难得热心一次，却不料，被魏渭言中了，而且结果比想象中更坏，樊胜美根本没收她的钱。用魏渭的话说，樊胜美维护自己面具的决心比她的理智更甚。
迎着风雨护住的清高面具现在岌岌可危，樊胜美心痛如绞，又觉脸上像是被抽打了似的火辣辣地疼。更叫人疲惫的是，每日工作中间不断穿插的‘催命’电话。常理中该庇护自己孩子的父母在她这儿就成了甩不掉丢不开的吸血蚂蟥。她年过三十却分文不剩，还借钱借得自己连一个老朋友的都没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却换不来父母的平等相待。
失望、绝望、痛苦、流涕……樊胜美在公司楼道里暗暗哭出了声。
一周的工作结束，涂曼这个六医院的‘拼命三娘’终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可是，欢乐颂异常安静。
安迪打算去黛山看弟弟，但是魏渭临时有事，她就只能帮魏渭去医院给被车撞的小孩送善款。曲筱绡一心投入见客户谈合作中，路上一边走还一边指点着开始推销咖啡的邱莹莹，谁都没想到两个冤家会以这种方式和解。关雎尔和同事跟经理出了差，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樊胜美照常出去约会，但当晚并没有回来。
偌大22楼，大中午的却只有邱莹莹和涂曼。
邱莹莹成功卖出了七包咖啡，兴奋地拉着出来倒垃圾的涂曼去2202吃饭。
“曼曼姐，我看你这两天都忙晕了吧，我做了山药排骨汤，今天樊姐不在，关关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这个汤就我们俩喝吧！”
涂曼喝了汤暖了胃后十分满足，笑道：“莹莹你手艺真好，看来以后身体不舒服喝一口你的汤就能通体舒畅了。”
“曼曼姐，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樊姐和关关也说，我平时做事不太机灵，原来才华都在这儿呢！”邱莹莹笑得无忧无虑，连涂曼也被感染地开怀欢笑。
“哎，对了曼曼姐，这几天怎么没见到谭总啊，他不是每天都要接送你的吗？”
涂曼边喝汤边说道：“他去北京了，要后天才能回来。”
“他都这么大的老板了，怎么还要出差啊，而且还这么久。”
涂曼笑道：“也不是什么出差，就是去参加一个经济论坛。恰好我爷爷也去北京了，他就在那里多留了一会儿。”
邱莹莹拍了拍手，八卦道：“哦——这么快就见家长啦！”
涂满心想，早就见过了，不过这回谭先生不会像之前那样容易过关。
“好了，不说他了。我今天看到你把曲筱绡拉进我们群里了，是因为她给你介绍生意吗？”
邱莹莹忙解释道：“是……也不是，曼曼姐，你不会生气了吧？上次山庄的事情是小曲做的不地道，我也骂过她了，她也道歉了……之后她和赵医生闹矛盾的时候来了我店里照顾我生意，还教我怎么把业务做大。老实说，我之前是讨厌她，但是她诚心帮我，我又感激她。”
涂曼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小曲能与人为善给你帮忙那是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