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时
1992年3月初，乔琳在安排好洛杉矶办公室的事务后飞往了纽约，她跟莎莉在纽约曼哈顿南区合租了一套房子。助理琳达作为她的个人代表留在洛杉矶卢比孔河影业《神出鬼没》的片场，监督剧组的工作进度。
马蒙特酒店的36号套房现在被乔琳长期签了下来，短时间内她可能都不会回去居住了，但是目前她没有在洛杉矶置产的想法，只能把马蒙特当成是临时居所，琳达平时住在那里。
曼哈顿南区的住房是个复式公寓，位置刚好处在百老汇路与华尔街两处的中心点，非常方便。莎莉现在经常往交易所去，而乔琳则在百老汇有事情要做，这个位置对她两都有利。
乔琳在百老汇就是不停地看剧，一场接一场地看。
通俗地说，百老汇是纵贯曼哈顿区的一条南北向大街，路两旁剧院林立，人们聊到去百老汇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都是这条艺术之路。对业内人士来讲，百老汇可能更意指百老汇联盟中的注册剧院，或者在百老汇内区演出的剧院。
当然还有个简单的区分标准就是座位数量，500席以上的大剧场才称得上是百老汇，这是很教科书的分法啦。
百老汇作为美国戏剧艺术的中心，要在演艺圈混的乔琳就得现场看看他们的表演风格、舞台美术和文化氛围。她在日本的时候看过一些宝冢剧团和四季剧团的演出，特别是他们引进的那些欧美音乐剧，但是每个国家的剧团都有自己的风格，这必须现场体验。
她来的日子不算太好，这时候百老汇除了常年演出的《猫》，很多新剧还没有开演，她只看了《街边的一家小旅馆》和《他说我疯狂》，《西贡小姐》和《欲望号街车》都要过几个月才重演。
乔琳本打算去外百老汇看看，外百老汇的剧院演出的都是一些更小型、实验性的剧，只是成本更低，并不意味着质量不好。结果她在离开派拉蒙大楼的时代剧院的时候被一个人叫住了，这位50岁左右留着络腮胡的男子冲过来拦住了她。
“小姐，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时代剧院戏剧学校的学生吗？”
乔琳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我确实是个演员，但我不是戏剧学校的学生。”
这个男人闻言兴奋地回复说：“那你演过什么呢？是戏剧吗？有什么我能知道的作品吗？”
乔琳皱了皱眉头，“先生，您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电影演员。”
络腮胡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罗伯特·阿克曼，你可以叫我罗伯特，我是一个戏剧导演，我们正在为一出剧选角，王尔德的《莎乐美》中的莎乐美，如果你愿意，明天上午九点来这里参加试演好吗？”说着，他递出一张选角通知。
乔琳接过那张纸，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乔琳·阿普尔比，我确实出演过电影，只是两部作品都还没有上映，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准时到场的。”
这真是个意外收获，乔琳在回住所的路上都跃跃欲试，明天就要试演，她没太多准备时间了，但是她知道王尔德的《莎乐美》，哪个喜欢戏剧艺术的人不知道这部以疯狂的唯美主义著称的独幕剧呢？
莎乐美的故事被记载在《新约·马太福音》里，大意是说她是犹太国王希律王的侄女，母亲希罗底王后改嫁给了丈夫的兄弟希律王被圣人约翰斥责为通奸，希罗底唆使女儿向希律王献舞，迷惑希律王斩下了圣约翰的头颅。
王尔德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写出了戏剧《莎乐美》，虽然人物关系没有发生变动，但是故事的动机却发生了改变，莎乐美因为对约翰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借着希律王的许诺而献舞，要求希律王把约翰的头送给她。她对约翰的头颅深深献上一吻后，被希律王下令杀死。
整个故事弥漫着一种疯狂的情绪，莎乐美对自己的追求者叙利亚青年纳拉伯斯不屑一顾，后者见她迷恋约翰，就当场自杀。先知约翰斥责莎乐美是淫女，对她视而不见，对王后希罗底高声斥责，说些昭示死亡和责罚的话。最为疯狂的特征自然是莎乐美，她迷恋囚徒圣约翰，却被他拒绝，因此不惜向觊觎她的继父希律王献舞，诱使他许下承诺，为她砍下约翰的头，最终也因此丧命。
莎乐美是畸形之爱的象征，也是最为纯粹的欲望的象征。她的形象在故事中之所以如此单薄，正是因为她是无名的爱欲之火的象征，而全无其他性格特征表现的空间。也恰恰是这样的痴狂，为其余的艺术想象留下了无尽的空间。
乔琳为能参加《莎乐美》的试演感到兴奋，她给比尔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比尔说等等给她回复。大约过了半小时，比尔打来电话，听起来很激动。
“乔琳，我打听过了，这个导演之前在外百老汇导戏，今年是第一次去百老汇担纲制作。前两年他拿了外圈剧评人奖的最佳导演，算是有点实力。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扮演希律王的人是谁吗？”
“是谁？”
“阿尔·帕西诺！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从一个非常亲近的剧院经理那里打听到的，他们可能是想开演前把他作为压箱底的秘密武器好好宣传一番。”
“天呐！阿尔·帕西诺！”这下乔琳可是真的惊到了，她还记得他在《教父》里的演出。可能有机会和阿尔·帕西诺合作，这让她兴奋又紧张。
比尔安抚她好好试演，正常发挥，最起码导演拦下她就是因为她的气质和外形很合适，他说他今天就订机票飞来纽约，明天陪她一起去试演。
第二天乔琳如约前往试演现场，她带上了自己的试演材料，包括几张大头照、简历和个人作品展示（demoreel）。比尔也已经到纽约了，他陪着她一起去了面试地点。
那里已经有十几个姑娘在排队等候了，因为乔琳不是演员权益协会（aea）的成员，所以她得排在最后。目前几乎大部分百老汇剧院都是aea的成员，所以他们都得遵循aea的规则选角。
这出《莎乐美》不是百老汇风格的音乐剧，也不是著名的理查德·施特劳斯歌剧，而是对王尔德戏剧的再现，所以莎乐美这个角色不需要进行试唱，但是需要舞蹈试演。根据aea的规定，这种主要角色面试被叫做epacall，一般每20分钟安排6个演员，平均每人至少有一个2分钟的独白。另一种非主要角色的面试叫ecc，乔琳不参加这个。
轮到乔琳的时候，前面所有姑娘都已经面试结束了。她走进面试房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评委们都很疲惫。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士看着她的材料，要求她表演一段1分钟的舞蹈，没有要求舞种。
乔琳表演了芭蕾舞剧《卡门》中的一段，这段舞将芭蕾的腿部艺术与《卡门》奔放妖娆的气质结合得很好。之后她又根据要求念了一段莎乐美的独白，是对圣约翰表白的那段独白。
她表演完后，看到导演罗伯特在冲她微笑，心里就有了很乐观的感觉。其他评委还问了问她简历里的其他情况，态度都很温和。
试演没有当场宣布结果，乔琳和比尔就先返回住所，等待通知。乔琳走后，所有试演都结束了，她是最后一位epa试演参与者。
参与面试的评委们爆发了讨论。导演罗伯特非常喜欢乔琳的表演，他觉得她在表现莎乐美对约翰的痴迷上恰如其分，而且她的外形和气质非常贴合莎乐美，你看着她，就会相信真的有青年为了不能得到她的爱而自杀。选角导演朱迪·亨德森则比较担心乔琳太过年轻，无法与阿尔·帕西诺这样级别的演员同台，更喜欢在《双峰》中崭露头角的演员雪莉·李，但是她也承认乔琳的表演非常自然，几乎使人相信她就是莎乐美本人，一个自知美丽而又爱而不得的公主。编舞拉·卢波维奇很喜欢她在舞蹈上的选择，在他看来乔琳的技巧不算顶级，但是表演气质非常特殊，很难复制。
他们最终决定让乔琳再回来再试演一次。这次阿尔·帕西诺和先知约翰的扮演者阿诺德·沃斯洛也来了。
乔琳后来回忆当时的试演时说：“阿尔·帕西诺秒杀了我，但是罗伯特觉得我和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很强烈，在舞台上一定非常好看。”
试演结束后，乔琳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跟比尔说：“我要再上一个表演课程，阿尔的表演太可怕了，他坐在那儿好像他就是希律王本人，而我只是个愚蠢的表演莎乐美的姑娘。”
比尔听说导演当场宣布结果后闻言大笑，“当然，他演戏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但是同时他又很警惕地说：“你知道阿尔·帕西诺今年已经52岁了吧。”
乔琳翻了个白眼，“天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我像是那些寻找父亲形象的女孩儿吗？还是说我随时能滚到50岁男人的床上？”
比尔不好意思地一摊手，“我知道你喜欢年轻男孩儿，但是他是阿尔·帕西诺嘛。我也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别人。”
乔琳对此的回复是一双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