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时
圣诞后的第一天，乔琳就带着微微宿醉的感觉醒来，她回想了一下跌宕起伏的昨夜，觉得头更痛了。
为什么其他人的圣诞节是狂欢、家庭团聚、礼物和圣诞大餐，她的就是头脑发热的合伙人、工作电话、前情人的抱怨和前夫的电话啊！
这是什么道理！
乔琳恶狠狠地想我要大吃一顿，结果洗漱后被酒店服务生告知，对不起，今天我们后厨圣诞节放假，只有一些速食可以提供呢。
最终，乔琳只好吃着速食千层面，一边自我怀疑她是不是水逆。
当然她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水逆啦，琳达总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乔琳从琳达那儿学来的嘛。
不知道是不是坏运气都在25号那天用光了，接下来直到1月5号圣诞节假期结束，乔琳的生活都异常平静。
股市休市，员工放假，没人打电话，完美。
这几天她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研读《好人寥寥》的剧本，每天还按时练习芭蕾、发声和吉他，觉得生活非常健康呢。
等到圣诞节后复工后的第一天，比尔就载着乔琳去了试镜的地点。据比尔打听到的信息，城堡石考虑过的女演员包括琳达·汉密尔顿、朱迪·福斯特、米歇尔·菲佛和黛米·摩尔。乔琳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对这个项目不抱希望了。
她对比尔说：“你知道她们都至少大我十岁吧？这个角色乔安·盖洛威是美国海军执法署的少校，这意味着她至少27岁了，而男主角丹尼尔·凯菲中尉的设定是1964年出生，显然我能演16-24岁的人，但是你知道这中间需要很多努力。”
比尔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抱有一点希望：“万一他们更想要一个与男主角有更多化学反应的女演员呢？”
乔琳摇摇头说：“我不觉得城堡石会这么考虑这个问题，《好人寥寥》绝不是一个爱情片。让我们试试吧，总归不会有害处。”
等到了试镜现场，制片人大卫·布朗、导演洛·雷纳、编剧艾伦·索金和制片人安德鲁·沙因曼都已经在那里了。
尽管乔琳已经为了这个角色染了黑发，并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强硬且成熟，但是她身上那无法掩饰的青春年少还是暴露了她的缺点，至少导演雷纳和编剧索金第一眼都觉得很失望。
乔琳也能感受到在场评委们的心不在焉，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并希望能用自己的表演能挽回一点评分。
之后她按照导演要求的部分表演了盖洛威与男主角凯菲第一次发生冲突的场景。在这个戏中，盖洛威认为凯菲手中的案子背后另有隐情，而凯菲却心不在焉地处理这个案子，双方产生了语言上的冲突。大部分时间盖洛威都处在严肃又克制的愤怒情绪中，而凯菲则始终用一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对待她。
一位助理帮乔琳对戏，他对戏的时候毫无感情，几乎可以为此给自己申请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但这没有影响乔琳的发挥，乔琳注视着这位助理，就像注视着那位凯菲中尉。她将盖洛威的愤怒表现得克制又清晰，使得旁观者也能描绘出她内心的想法和对面凯菲中尉的反应。
她那一刻真的很像一个正义感实足同时又很有威望的海军内务部官员。
乔琳注意到现场几位评委的表情都不如一开始那样漫不经心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好的信号。她非常喜欢盖洛威这个角色，事实是你很难在一部涉及军队和法律的电影里找到一个不是充当花瓶或者恋爱对象的角色，而盖洛威正是那种对剧情而言不可或缺的角色。
试镜结束后，比尔把她送回了酒店，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交给比尔这个经纪人发挥作用了。
实际上在她走后，参与试镜的评委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在乔琳来面试之前，城堡石倾向于让米歇尔·菲佛出演盖洛威，但是黛米·摩尔愿意降薪到200万美元出演。因为她最近的三部电影票房实在是不太理想，她急需一部能够拯救票房的电影，而《好人寥寥》在外百老汇取得的成功说明它比其他同期电影都要有保障。而且导演洛·雷纳希望这个角色能表现得更强硬一些，米歇尔·菲佛显然太妩媚了。
而乔琳的出现提供了另一个选择，她的缺点非常明显，名气不显、年龄太小，但是同样的，她的优点也很突出，薪酬极低、演技不俗，也很漂亮。事实上导演雷纳觉得很惊喜，因为乔琳的长相有种精致的古典美感，所以他根本没想到当乔琳进入角色的时候，竟然将气质表现得那么严肃和强势。
她那一刻确确实实看起来就像一个精通于法律却被迫在海军内务部边缘化的女军官，她的强势中又带着点虚张声势的意味，这也使得男女主角在工作中关系的调转变得更为顺理成章。
编剧索金在选角的问题上其实没有太多发言权，但是他居然还挺喜欢乔琳这个年轻演员的表现的。虽然乔琳的外形与盖洛威的原型，也就是他的姐姐黛博拉·索金完全不像，但是她们两在气质上居然有些神似。这使得他愿意为她在角色设置上做出一些让步，比如把角色的年龄调低一些，事实上3岁的差距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制片人大卫·布朗和安德鲁·沙因曼考虑的则是另外的问题。他们希望这部电影有足够多的影星来吸引注意力，而男主角凯菲已经定下了正星光熠熠的汤姆·克鲁斯出演，“反派”杰瑟普上校则由大名鼎鼎的杰克·尼科尔森扮演。但是公司里有高层对他们的剧情安排有所质疑，有位高层曾经匿名写过一张纸条给编剧索金，上面写着：如果盖洛威不跟汤姆·克鲁斯上床，那为什么盖洛威要是个女人？
编剧索金简直气坏了，他觉得此人简直心思狭隘到不可理解。但两位制片人却从中看出了高层的不满，他们觉得也许一位更便宜却一样好的女演员会堵上某些人的嘴。比起雷纳曾经想要的黛米·摩尔，至少新人身上没有烂票房的历史包袱。
因此，在各方角力下，乔琳得到了比尔带来的好消息——她竟然真的拿到了乔安·盖洛威这个角色，跟汤姆·克鲁斯演对手戏！
比尔开玩笑说：“你看，你们都是乔，这难道不是天定的命运吗？”
很快乔琳就进组和其他演员参与排练。因为剧组一直没能得到国防部批准，所以他们不能使用任何军事设施，大部分拍摄日程都是在洛杉矶卡尔弗城的影棚里拍摄。
乔琳自然也见到了她的对手戏演员汤姆·克鲁斯。据比尔打听到的消息，城堡石在这部戏里付给了他1250万美元片酬，而且乔琳只有可怜的35万美元。这位正在好莱坞平步青云的电影明星在去年跟澳大利亚女演员妮可·基德曼结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他确实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非常谦虚礼貌，而且当他注视着你的眼睛的时候，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虚焦了，只有眼前这位美男子是真实的。
乔琳在见到汤姆的时候尽力表现得专业，但她眼里的小星星几乎暴露了她的迷妹心态。要知道，这可是她高中时期就喜欢的帅气外表哦！即使曾经拥有过基努这样的帅气男孩儿，可也挡不住青春期的crush是完全不同的嘛。
她不由得默念比尔的临行前提醒：“他是已婚男，他是已婚男。”
不过当工作正式开始的时候，乔琳已经能逐渐摆脱她对汤姆的粉丝滤镜了。汤姆确实是个非常出彩的演员，他演出凯菲中尉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不是在扮演凯菲，而是他就是凯菲本人。而乔琳的演技更像是她能非常容易地捕捉到她所扮演的角色的特质，使得镜头中的她非常令人信服。
老演员杰克·尼科尔森更是出色，他将那个暴躁傲慢、擅长情感操控的上校杰瑟普演得惟妙惟肖。他是剧组真正的大明星，导演雷纳把他比作传奇棒球巨星贝比·鲁斯。乔琳听比尔说过，尼科尔森的薪酬是500万美元，他的拍摄日程只有10天。当他第一次走进排练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连忙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乔琳偷偷发现尼科尔森显然对这种欢迎姿态感到不自在，几乎脸红了。
乔琳虽然是戏中唯一的主要女性角色，但是其实她的戏份并不比男配角多多少。她没有拍摄日程的时候喜欢观察导演和编剧的工作。
她认为索金的法庭戏份写得非常好，就像是一个标准的决战戏份。索金把冲突双方安排在一个狭小且具有固定战斗规则的房间，也就是法庭里。而他在决战爆发前又反复暗示了主角一方所面临的危险，凯菲等人可能因为指控上级而陷入麻烦，他们的客户也可能因为法庭辩论失败被判谋杀罪名成立，这些潜在风险都为法庭决战的戏份做了铺垫，增强了观众的情绪。
乔琳尤其喜欢观察导演和索金产生分歧时，他们两如何说服对方。事实上这种分歧发生的次数太多了，雷纳基本上是让索金反复地修改剧本，这些观察都让乔琳学习到很多电影创作时的思路。
事实上无论是索金还是雷纳，他们都很愿意分享自己的想法，特别是这个学生是个可爱又好学的姑娘时。在乔琳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勤奋、敬业和专业给剧组的所有同事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乔琳觉得在雷纳这样的导演的剧组工作很愉快，她听说高层曾有人希望加入她和汤姆的性接触场景，但是雷纳拒绝了，他觉得这部戏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卖片技巧，这是值得敬佩的专业精神。
经过两个月的忙碌拍摄，1992年2月28日，《好人寥寥》宣布杀青。乔琳在离开剧组之前特意与共事演员挨个握手，这次经历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也是无与伦比的重要经历。
当所有工作完成后，乔琳又回到了“失业”状态，比尔不想她接些奇奇怪怪的青春剧角色，他们两一致同意工作重点要放在制作上，除非真的有些不错的角色。而且更关键的是，她马上就要入学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进组拍摄。
是的，没错，乔琳拿到了耶鲁的提前录取，她不想再等其他学校的常规录取了，而且她不喜欢加州系的学校，总觉得派对气息太重。
琳达对她在选择学校上的草率风格感到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乔琳，谁能责怪一个女继承人按兴趣选择自己的大学呢？更何况，耶鲁是典型的东海岸精英风格，东海岸的老钱们除了传统的文理学院，就只剩下了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之类的选择。不过她还挺惊讶乔琳没有选择去商科更突出的哈佛呢，她一直觉得乔琳的事业规划似乎是女商人。
莎莉倒是觉得乔琳的选择很符合她的风格，乔琳表面上对市场经济之类的问题非常敏锐，实际上这恰恰是因为她非常关心历史和政治，乔琳本质上还是个爱好人文社科的姑娘，她选择以人文气息见长的耶鲁太正常不过了。而且她们之前就说过，真的要搞钱来做投资，还得是去纽约。而耶鲁就在纽黑文，无论乘坐火车还是汽车，离纽约只有两小时不到的车程。
乔琳则必须承认，除了耶鲁本身的吸引力外，有一个人在这件事上的影响是很大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提前录取只能申请一所学校的情况下选择了耶鲁。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爱德华·诺顿都深深地影响了她。他们曾经聊过很多他大学的生活，她对耶鲁很有好感。
距离大学入学的9月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有很多时间来为自己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