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英尔集团的方案进展很顺利, 经过上次蔺驰直接批评的事后，阿猫和佟谨不再是各有各做，阿猫作为统筹一方, 的确尽心尽力，但直至方案成功交付后, 对方和佟谨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
有些跟两人都走得近的同事看出些端倪, 便私下问阿猫, 是不是两人合作方案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矛盾？
阿猫一副无奈的样子，“欸反正就是惹不起，我还是当个默默无闻的小策划就好。”
佟谨中午惯例还是独自下去饭堂吃饭，一两饭，一个素, 免费例汤，连肉都没有。
有一天再次偶遇人事总监, 对方看她只吃这么少，便主动刷卡给她添了两个荤菜。
这件事不知怎地以一个魔幻的版本传到了佟谨这里。
普通的一个工作日，中午放饭时间，同事惯例问一下佟谨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佟谨：“不用了, 我下去饭堂吃。”
一个心直口快的同事脱口而出：“羡慕啊, 我也想天天都有人请吃饭？”
“请吃饭？”佟谨不明所以。
其他在场的同事都有些尴尬，最近关于佟谨是某位高层关系户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的说佟谨是人事总监的亲戚，有的说是程秘书关系很要好的朋友, 有的还说跟蔺总搭上了说不清的关系。
虽然版本很多, 但消息都说得忒真。
有人亲眼见到人事总监在饭堂主动热络跟佟谨说话，还直接包餐。
有人亲眼见到程秘书对佟谨态度友好，还亲自打点疏通策划部关系。
虽然没人瞧见佟谨和蔺总有什么实质性的交集, 但从一向公事公办从不跟公司内部人员混得近的程秘书对她态度友好到近乎于尊敬，能让总裁特助这般特殊对待，其后原因就只能是跟总裁沾上了些关系了。
大家虽然一直都在暗自揣测，但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来聊，毕竟佟谨在部门内没摆什么架子，工作上也没伤害到彼此利益，大家便当她是来体验生活的。
如今被当事人问，大家都一副装糊涂的样子，除了刚刚心直
口快的那同事，觉得竟然是明面上的事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还笑嘻嘻地说：“佟谨你不是有人事总监包餐嘛，难怪中午都不跟我们出去吃饭，这等好事，能不能帮我们问问今年咱们部门能不能够涨薪啊？”
佟谨很快便联想到曾经在茶水间外听到的流言蜚语，难以想象现在已经传到整个部门了。
佟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说温总监？说起来我还欠她一顿荤菜的钱，你们谁有她微信吗？推我一下，我现在想还钱都还不了。”
阿猫闻言看了她一眼。
佟谨这话虽然没澄清什么，但她要是真的是人事招进来的关系户，那怎么可能没有对方微信。
在场的人都听出其中深意，刚才的同事笑着打了个哈哈，此时就暂时了了。
当天中午，佟谨将她那一两白饭一个素白菜的午餐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难得没有屏蔽公司的人。
[jin：是日午餐，不，是每日午餐，如果有哪位好心霸霸愿意包餐，请及时联系，虚位以待。]
当天下午，嘴巴快的那同事点了下午茶大家吃，特意给佟谨递了一份，佟谨笑着道谢接过，这事就当翻篇了。
英尔集团的案子告一段落后，部门总监找佟谨谈了次话。
营销部目前分为两个板块，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对客户，一个对公司。
问佟谨的发展方向更偏向哪个。
这会佟谨已经入职linke一个多月，三个月试用期已经过半，而要是想要转岗，转正的时候是一次机会。
自从上次跟网络骗子聊完后，佟谨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以后的发展方向更偏向哪个。
“我想暂时试一下做招商方案。”她最后说道。
总监听到“暂时”二字笑了笑，“你知道，就算部门氛围再轻松，在linke里面，试错成本不低，如果只是暂时想要尝试，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佟谨想了想，决定坦白，“其实我有个想法，听上去可能比较冲动，我想申请转岗，当客户经理。”
对方当即皱了皱眉，
“不想留在策划部？能说一下理由？”
这会佟谨就犹豫了。
对方看了她一眼，说道：“是因为最近外面的流言蜚语？”
佟谨惊讶，“啊？总监您也……”
总监：“有所耳闻。”
佟谨：“……”
“你是我面试招进来的，是不是关系户这层我更有发言权。在职场这些事都不是事，你策划能力不错，没必要为了这些闲话转岗。”
“其实不是因为那些传闻，就是……想趁年轻博一博。”
这次谈话谈了很久，最后总监说会按照她的意愿跟人事报备一下，但让她再考虑考虑。
佟谨其实觉得这事可能在某个层面有点不上道，仿佛她进来策划部只是当个踏脚板，浪费了招聘时和如今的一切人力物力。
一个月后的周五，人事部也为此时找佟谨聊过，客户部和策划的kpi模式完全不同，优胜劣汰，每季度进行末位淘汰，对方依旧让她考虑清楚。
那天佟谨加班到临近九点，下班时linke集团大楼各层依旧灯火通明。
她走在下班的路上一路想着到底最近转岗的事，直到草丛边一条黑影突然快速蹿出，佟谨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汪汪！”
佟谨惊魂未定看着她身前这只尾巴要摇上天的德牧，一时不敢动。
“汪汪！”德牧兴奋得几乎要往她身上蹦。
“洛奇！停下！”
一声命令发出，德牧立刻停下动作，乖乖坐在原地看向主人，吐着舌头连连哈气。
蔺驰手持一条狗绳从草丛中的小径走出，“过来。”
洛奇小跑回去，中途还依依不舍回望了一眼佟谨。
蔺驰将狗绳重新扣上洛奇的颈圈，牵着它一步步朝佟谨方向走去。
“蔺总？”佟谨有些惊愣地看了眼蔺驰，又看了眼朝她疯狂摆尾的德牧。
“抱歉，它平日里会安静随行，这会应该是闻出了你的味道。”
“我的味道？”
“上次你陪它玩了会，它喜欢你。”
佟谨笑了笑，和它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汪！”
“蔺总您和洛奇……是在散步吗？”
在公司附近？
就在此时一辆大奔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蔺驰走过去打开车门，洛奇便自动上车坐在了最边边。
“车上说。”仿佛说的是一句命令。
“……”
越野车后座宽敞，洛奇一直枕在蔺驰大腿上看着佟谨，微弱地发出一两声嘤嘤叫，佟谨一望过去它便抬起头吐舌头。
咳。
想摸又不好意思摸。
“洛奇今天打疫苗，刚从医院接它回来。”
佟谨噢了声，表示明白了。
然后车内就是长久的一片安静，除了洛奇不时的两声嘤嘤叫。
蔺驰真的是天生气场全盛，浑身的硬冷气质让人压根连找话题的勇气都没有。
为了避免尴尬，佟谨便不时跟洛奇来点眼神交流。
一人一狗中间隔着座大山，画风清奇。
蔺驰微微低眸看了眼暗自逗狗的佟谨，突然开口，“听人事说，你想转岗。”
佟谨闻言顺其自然将目光从洛奇转到蔺驰身上，“嗯，是的，今天下午跟人事部聊过，之前也有跟总监聊过。”
“转去客户部，等于从头再来，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蔺驰唇边勾出个很淡的笑，说了句“不错”。
他伸手抚摸了下洛奇的头，开口，“客户部直属总裁办，归我管。”
佟谨愣了愣，心跳莫名加快。
蔺驰：“我底下不养没用的人。”
被撸得心花怒放的洛奇：“汪！”
佟谨当晚回到公寓，将包跟自己一同扔到沙发上，脑中还浮现着蔺驰在车上说的话。
“linke是很多人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很多人梦想破灭的地方。”
“站在高处向上攀登自然是比低处要来得快，但摔也会比别的地方摔得跟痛。”
“而linke跟残酷的是，一旦你摔下，没有人会扶你起来，而且你没有多少次摔的机会，一个季度一到，爬不上来就会直接消失。”
“那么，如果你仍
然选择转岗，就祝你好运。”
佟谨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都是蔺驰说话时的模样。
风轻云淡，语调平缓，他用最缓和的语气说着嗜血般残酷的话，仿佛一个守门人，跟千万个籍籍无名的游戏者诉说着游戏规则，然后藐视一切地宣判：游戏开始，祝你好运。
像压下了生死契约，加速的心跳仍旧没有平复。
佟谨莫名有种浑身血液被激活的感觉，她下意识点开当初那个始作俑者的微信，发送道：我决定转岗了。
sun：为了钱？
jin：嗯！但也为了别的。
sun：比如？
jin：一些值得一拼的未来，和一些值得追随的人。
sun：那
jin：什么？
sun：下周的午餐应该可以吃上肉了。
佟谨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随即转了个红包过去。
jin：吃肉之前先把之前欠你那半小时的钱清了吧！
对方不屑一顾且大气回道：就这点钱，就当请你吃顿肉算了吧。
嚯！好家伙！
策划部得知佟谨要转岗的事均一震惊脸。
客户部竞争大是人尽皆知，这个月才对接的客户经理下个月可能已经换了人。能进linke不容易，谁不想求稳，而佟谨才刚转正就主动申请转去客户部，实在是……年轻气盛。
午饭的时候，当事人不在，恰饭话题几乎都围绕在这事上。
“佟谨有点牛逼，当销售干得好是赚钱，干不好几个月就被优化了，怎么这么拼。”
虽然上次佟谨发的那条朋友圈不少同事都觉得“关系户”这传闻大概是误会一场，可阿猫却不以为然，她是亲眼见着佟谨跟程秘书的关系不一般的。
“大概人家有人脉呢？过去只要等着客户来就好了。”
而当事人佟谨因为纠结了一个多月的事这会终于算是尘埃落定，这天的午餐她破天荒点了个红烧肉。
想到昨晚微信那个“财大气粗”的人，便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谢谢你请的肉。
sun：多吃点，
下顿肉就得靠你自己了。
佟谨总感觉这话的潜台词是趁现在有钱多吃点，下顿肉靠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
这人为什么总能一直毒舌，但说的话又好像隐隐有些深意，一直推动着她。
这天下午佟谨再破费给部门点了顿下午茶，过几天就要提前到客户部报到了，以后可能还需要经常跟部门的人对接，人际关系不能太差。
部门的人不由感叹，“以后咱们就为你服务了，吃了你这顿下午茶，以后请用需求狠狠地向我砸来吧！”
佟谨：“我当这是你对我的祝福了。”
而当佟谨到客户部报到后，发现这祝福有点难实现。
客户部一共15个分部，佟谨所在的是客户1部，也是集团成立最早的元老级分部之一。
带她的组长闵春蕾是个长着一张扑克牌脸的严肃女人，三十多岁，言行举止雷厉风行。
第一天看到新来报到的佟谨，第一句就是：“我这个客户部没有多余的人手带一个菜鸟新人，也没有多余的客户分摊出去，一个季度过后，业绩不合格就走人。”
佟谨愣了愣，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已经提着公文包出去见客户了。
“闵姐就是这样子，嘴巴是毒了点，但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你才第一天别给吓到了，有问题可以问我，我叫许明旭。”
佟谨缓过一口气，“谢谢，真的要多多指教了。”
客户部的工位四人一组，半开放式，许明旭就坐在佟谨隔壁，对面两个位置都没人，而环视办公室一周，也几乎称得上空荡荡。
许明旭跟佟谨解释，“客户部经常都没人，有客户的去跑客户，没客户的也去跑客户，毕竟窝在办公室，客户不会自己从天而降。”
佟谨点点头，“我要自己开发新客户的话，我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呢？”
linke的客户部有系统的管理模式，每个客户经理底下的客户稳定，不允许私下撬墙角，避免为了业绩而产生恶性竞争。
像佟谨这样的新人，要不就由部门组长在组内划
分客户过去，要不从上一手离职销售那接手客户，要不就靠自己开发新客户。
很显然佟谨目前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许明旭发了个客户部内网给她，上面都是集团已经录入的客户名单和对应客户经理的名字，要是不确定这家公司有没有人对接，上去搜搜就知道。
佟谨打开一页页刷下来，但凡她说得出名字的大中小企业，都榜上有名。
许明旭又丢了个压缩文件夹给她，“这是部门工作流程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文件，怎么报销客户经费之类的，你自己先看看，我约了客户，先走了。”
佟谨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文件夹的东西过看一遍，然后开始正式进入为业绩打拼的汪洋里——找客户。
没有任何捷径，也没人传授经验，佟谨打算选择就近原则，上网搜了公司方圆五公里以内的大小企业，然后逐个复制黏贴到内网找漏网之鱼。
一整个下午，找到了五家没人认领的，可根据规模和经营范围，佟谨直接去掉了两家，她将剩余三家的公司名称和地址记下来，又跑去找对方的公司官网。
其中只有一家设有官网，是一家卖瓷器餐具的店。
佟谨在官网里找到一个联系电话，拨了过去，正说明了身份还没说用意，对方就直接打断，“不需要，别再打来！真是烦死！”
这时一人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经过佟谨位置的时候只轻轻扫了眼对方和其电脑屏幕，随即手提电脑包一搁，坐到了她对面的工位上。
“新同事？”
佟谨立刻抬头，便看见一女生打开着气垫对着镜子在补妆。
“今天来报道的，我叫佟谨。”
“简薇。”
对方简单报了名字，然后说道：“你刚刚打的那家瓷器公司，别浪费时间了，应该说，公司附近但凡用腿能走得到的公司，你都不用浪费时间了，要是能攻下哪能轮得到你。”
话糙理不糙，佟谨觉得的确如此，但她第二天还是打算跑一趟试试。
这家卖瓷器的公司只有一间小门面，一夫妻正惬意地泡
着功夫茶，从门口看进去，没有琳琅满目的货架，最显眼的就属正中间那张巨大的根雕茶几。
“您好。”佟谨敲门而进。
女人抬眸看了眼，说道：“我们这不散卖，只批发，一百件以上。”
佟谨还没有新的名片，便拿出营销部的名片递给二人，“我昨天有打电话过来，是linke集团的客户经理。”
女人听到直接就挥手赶人了，“你们这个集团真的烦死了，前两年天天跑我这店里，消停了会，现在又来，你自己看看这个店，哪里看得出有钱跟你们做生意的？”
男人直接起身送客：“走吧，别堵在门口，都挡着我财神。”
一个上午，佟谨已经吃了三次闭门羹。
中午的时候佟谨在便利店里叮了个盒饭，边吃边盘算着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刚刚那家卖瓷器的，佟谨觉得压根不像对方说的那样，没钱谈生意，单是那张根雕茶几，至少得好几万。
而且看那公司的小店门，应该只是一个门面，没什么作用，主要依靠背后工厂运作就行。
看两夫妻今天的架势，闲暇时间都耗在喝茶上，看来根本不愁订单量。
佟谨想了想法子，然后习惯性地打开某人微信。
jin：请问问问题要钱吗？
sun：你说呢？
jin：那一个问题多少钱呢？
sun：看你的问题含金量多少。
佟谨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只有问他最合适了。
jin：好比你，你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缺钱？
sun：眼光不错。
佟谨一时无语：“……”
jin：难怪你平时接单都是看心情……
jin：那么怎么才能激起你奋斗拼搏的欲望呢？就是那种，不满现状，要求突破，用钱挣钱那种。
sun：这问题含金量挺高。
潜台词就是，这价格可不低。
佟谨看了眼还没开吃的便当，冒出了不知道能不能转卖的想法……
jin：我最近有一点点穷……
sun：你什么时候不
穷。
佟谨：“……”
sun：没钱，可以用别的东西抵。
jin：比如？
sun：你转去linke当客户经理，认识一个叫许明旭的吗？
许明旭？
佟谨有点惊讶。
jin：怎么？你认识他？
sun：你只要回答就行。
jin：他跟我同一个部门。
sun：很好。下周会有个新客户，他要是有兴趣，你去和他抢一下。
？？？
佟谨每个字都看得懂，连在一起却一句话都没看懂。
jin：哪里来的新客户？我们的客户都是组长分配或者自己开发的，而且linke不能抢别人客户，违规的。
sun：在客户还没最终确定对接人，就不叫抢，叫争。
jin：可你怎么知道我们下周会有新客户？
sun：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要答案，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
jin：我只能答应你到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是组长直接把客户分给了他，我也不可能去抢。
sun：可以，合作愉快。
jin：那第一个问题能回答了吗？
sun：激起他的兴趣。
jin：兴趣？
sun：一个人不缺钱，能让他破例去做一些没必要的事，那只能是这件事勾起了他的兴趣，觉得有趣，不妨可以试一试。
佟谨对着这话进入沉思。
引起一对佛系有钱做陶瓷生意夫妇的兴趣？
这个问题太泛了。
佟谨只见过他们一面，只知道他们喜欢喝茶，从店面的软装和摆设来看，应该还是嗜茶的人。
卖陶瓷跟茶到底有什么关联……
脑中将这两个词能发散出很多沾不上的东西，似乎有些什么一闪而过，但又捕捉不到。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干这行，赚钱吗？
sun：服务你这样的客户，能有钱赚吗？
“……”
jin：没钱赚你还干，那也是因为有什么引起你的兴趣吗？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