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沉浸式推理
两人一直上到城堡露台才停下，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庄园。
漫无边际的草地和山峦将这里变成一座孤岛，所有罪恶与仇恨都不会为人知晓。
“污染区、天选者，究竟是什么？”姜绍突然开口。
贺景偏头看他，“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一点。”
谢真说过，但姜绍觉得对方有所保留。
贺景看向远方：“上面有很多猜测，被广泛认同的是进化论。如果全部人类都成为天选者，就可以实现阶级跨越。”
“全部？”姜绍嗤笑一声，“想得还挺美。”
贺景跟着笑：“是啊。不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天选者能力强出普通人数倍，给上面带来的压力相当不小，万一哪天失控了”
他眯了一下眼睛，又道：“其实他们也尝试过。”
姜绍：“尝试什么？”
“尝试人为激发普通人变成天选者。”
“这可能吗？”
天选者的出现简直是过分随机，如果可以自主选择，行动队不会如此参差不齐。
贺景耸耸肩：“谁知道呢。这个项目是保密的，听说进行了很多年，却一直没有结果。大概是失败了吧，不然哪还轮得到我当队长。”
“还有比你更强的人？”
“你这算夸我吗？”贺景笑着回过头。
姜绍面无表情：“我收回刚才的话。”
贺景：“可是我已经听到了。”
姜绍：“”
“天选者和污染物一样有等级划分。”贺景继续道，“s级天选者很少，严格来说比我强的，的确没几个。而这些人除了在行动队外，几乎都在总部。剩下的想过普通生活的，也在总部监视下。所以小朋友，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发现会怎样？”
姜绍不想和行动队扯上关系，出于内心无法解释的厌恶。
作为队长，贺景又是因为什么？
贺景：“不怎么样，就是单纯不想让你进来。”
这话不是那个意思，但听着也是真的让人不爽，加上对方深色眼眸里的玩味，一般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拳头。
好好说话会死？
姜绍眼也不抬：“怎么，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贺景：“不用抢。你要真来，拱手相让。”
姜绍：“算了吧，没兴趣。”他默了一瞬，又道：“不喜欢为什么不走，就心甘情愿卖命？”
“走不了。”贺景自嘲一声，脸色有些冷，“污染区总要有人处理。”
“就缺你一个？”姜绍不解。
贺景：“缺，怎么不缺。这不是没人比我强吗？”
他笑了两声正色道：”近几年污染区增长速度几乎要超过天选者诞生速度。一旦被完全覆盖，我们就离灭亡不远了。”
所以行动队几乎是没日没夜进行能量回收，然而任务列表永远是满的，永远也做不完。
而贺景有记忆开始就在行动队了。
前几年出得任务几乎都是s级污染物，每回都受伤，每回都要昏迷一阵，因此记忆总是断断续续，十分模糊。
很多事情和情绪说不清，只是觉得留下才有弄明白的一天。
庄园里是似乎是隆冬，接近正午的阳光没有一丝热气，冷风能把人吹成偏瘫。
没人愿意在外面待太久。
两人又转身进了楼道。
城堡内部很多地方都挂着公爵夫妇的画像，以此彰显两人的恩爱。
姜绍走了几步，突然问道：“照顾艾达的名单里是不是没有迪诺公爵？”
剧本里，迪诺和艾达也是夫妻楷模，里格斯曾经说过两人十分恩爱，由他们陪伴凯拉夫人再好不过。
而艾达生病时间长达半年之久，深爱她的丈夫怎么会不在身边照顾。
昨晚两人分开睡觉，互不理睬，或许不是吵架了，而是他们的关系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程辰和孔艺朵是真情侣吧？”姜绍又问。
对于污染区内的普通人，贺景都会格外留意，毕竟也算自己半个任务。
贺大队长：“是啊。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白天这幅样子刚好。提醒他们晚上不要太过分就行。”
“晚上”音调加重，“过分”带着戏谑。
令人不得不回想起一些糟糕的画面。
烦人透了。
姜绍这下相信行动队真的缺人了。
这么一不着调的人都能当队长，是真束手无策。
莉娜的房间就在这层，两人决定顺道去看看。按程辰的话说，案发现场往往有决定性证据。
走到门口时，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
程辰、孔艺朵、温桥还有卢晓智。
他们把所有东西翻了一遍，正一一复盘找到的线索。
喂食小碗里有未知白色粉末，推测是药物，治病还是害人目前尚不清楚。
衣柜里有好几套手工小衣服，看针脚和风格是女仆莱拉缝制的，内里还藏了符咒。
鉴于没有人懂黑巫术，符咒意义待定。
婴儿床上的小玩具沾有金黄色粉末，粉质细腻，无味。
查来查去，线索依旧乱七八糟，指向性既不明确又很广泛，谁也逃不掉嫌疑。
四个人颓然地坐在地毯上。
孔艺朵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就是思维和情绪慢慢向角色靠拢，我刚才看到仆人时，甚至觉得他们是肮脏的。”
不过一夜，众人都理所当然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投入其中寻找线索。
这对剧本杀来说再正常不过，但是连方波的死都突然变得好淡，想起来时不过心里揪了一下，仅此而已。
卢晓智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刚才看到走廊里的画像，我就特别想砸掉，满脑子都是不借我钱的那种愤怒。”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向凯拉借钱，只是角色故事而已，情绪不应该那么大。
门外，姜绍看了贺景一眼。
贺景察觉到目光，对视回去，“怎么了。”
“没事。”
就说是污染区影响吧。又不是三岁小孩，做个事还要人陪，何况这人还是贺景。
有了合理解释，姜绍如释重负。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于是贺景干脆把维持人设的事情说了。
程辰为难地看着他们，“出戏不行，入戏太深又可能会迷失自我。这不是死局吗？”
“死局不至于。”贺景迈着大长腿在房里走了一圈，“在迷失前出去就行。”
听到“出去”两字，四人猛然瞪大眼睛。他们的思维完全沉浸在破案中，全然忘了最终的目的是从这里出去。
再看屋里站着的两人，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沉浸到角色中。
可能是个性太鲜明，也可能是气场太强大，他们驾驭在角色之上，既是公爵夫妇也是自己。
“那我们怎么才能出”
“救命啊！程哥、艺朵！啊啊啊啊啊啊—”
高呼声破空而来。
惨烈如杀猪。
听声音应该是曾琦萌。
贺景快步挪到窗前，就见长廊里曾琦萌拖着莫寻拔足狂奔。
身后是跟着跑的仆人，有穿戴整齐的，有浑身腐烂、指节发黑的
先不说仆人在没有武器的情况能否顺利杀死人，就这破破烂烂的手臂，被摸上一下大概也会恶心死。
顾不上怎么出去的问题了。
污染区怪物不是闹着玩的，救人要紧。
贺景一脚迈上窗框，回头对姜绍说：“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便转身跳了下去。
行动干脆利落，现场效果惊人。
四人顿时哑口无言：“没事儿吗？”
“什么？”姜绍正瘫着脸走向门边。
他非常不悦贺景这种自己揽下危险的行为，在有行动队支持下贺大队长或许可以单刀赴会。
但行动队不在而令姜绍烦躁得也是这点，行动队不在，总要有人顾好后方。
他就是这个人。
卢晓智咽了口唾沫：“他跳下去了。”
“嗯。”姜绍拽了下门，确保不会被撞开。
卢晓智又道：“他跳下去了！”
“嗯。我看见了。”
姜绍表情过分平静，就好像贺景只是下了个楼那么简单。
这让卢晓智一度怀疑自己二十多年的世界观，但他还是坚定跳楼不是正常人会做的。
“可这是六楼。”
“嗯，所以呢？”
所以正常人从六楼跳下去会死啊。
姜绍耐心逐渐告罄，好在卢晓智也震惊的不说话了，而此时跳下去的贺景又上来了。
嗯，从窗口上来的。
身后巨大的黑色翅膀遮住整个窗户，逆光下，羽毛的边缘微微发亮，庄严而圣洁。
卢晓智人都麻了：“你你还是”
“还是人。”姜绍抽空治了一下他的结巴，转身接过曾琦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得出他们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没有解释这个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啊！”曾琦萌抱着孔艺朵和温桥开始嚎，让人身心俱麻的事太多，一时半会儿冲击力最大的还是仆人那环。
“我们就进了一个小房间，仆人说什么想得到救赎。然后我们什么都没干，他们就全疯了！”
不过仆人还没有疯得彻底，留了点脑子。见人不见了，纷纷转变方向，打算从楼梯上来。
按这速度，一分钟后就会在外面“咣咣”撞大门。
而说起救赎，在场唯二能搭上边的就是神父和修女。
神父不会救赎。
嗯
人设倒得很干脆。
“唱诗歌。”姜绍看向莫寻。
对方正一脸懵地靠着橱柜。
他当时往里面走了一些，仆人突然暴起拽了他一把，黏腻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不擅长运动，几乎是被曾琦萌拖着跑的，身后扬起的黑袍被仆人抓了几下，沾满了脓水和血肉。
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多年，这样的场景只在电影里看过，说不害怕，怎么可能
“唱歌。”姜绍不满地催促道：“就昨晚那些，想到一句唱一句，唱不出来就直接说。”
仆人只是小范围异变，数量不多，打是打得过，就是太脏了。
那帮人里有不少长满了疮，大大小小，溃烂发脓。隔着那么远都看得人恶心，凑近了哪还有胃口吃午饭。
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莫寻很快回神，站在门边开始朗诵，实在想不起来就现编。
什么上帝啊，请救我于水火中，请赐我摆脱病痛的能力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本以为是文艺青年，如今看来非常有当神棍的潜质。
片刻后，门外动静变小，只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贺景在一片震惊中收起翅膀，取下门阀。
又在一片惊呼中打开门，厉声训斥道：“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放肆！”
庄园里的仆人毫无自由可言，他们是公爵的奴隶，是永远不能离开土地的商品。
主人发火，立刻吓得不敢多言，站在门口开始告罪。
血淋淋的疮口直挺挺怼在眼前，贺景面不改色，“都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冲撞了客人担待得起吗！今晚谁都不许吃饭！”
中气十足，震慑力一流。
下一秒，来势汹汹的仆人如潮水般退去。
只留下腐臭难闻的气味刺激着神经。
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想问的太多，导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贺景关上门，自我介绍道：“重新认识一下，联合行动队队长贺景，负责处理嗯，灵异事件。那位”
他抿着嘴角，看向屋内靠墙而立的少年。
“是我的”
“朋友。”姜绍出声打断，将贺景可能的，不可能的鬼话，统统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