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宽阔大门前,小姑娘斜斜靠在贺轻舟身上,不自觉将身体重量尽数交给贺轻舟,而贺轻舟不管什么照单全收,好脾气的将她身子撑起来。
许意眨了眨眼,越看越觉得两个人合适,不过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儿。
自家女儿身上虽然说不上狼狈,但也不太好,长裙裙角沾染了不知名污秽,整个身子近乎贴在他身上,一张笑脸笑意浅浅,近看过去还有点泪迹。
她心里一咯噔,这是怎么了?
温喃由贺轻舟扶着走到沙发前,笑眯眯看向温老夫人,软着调儿:“奶奶。”
温老夫人笑弯了眼,乍一看两人简直一模一样,她往旁边移了两下,拍拍身旁:“快来坐。”
温喃点头,刚要抬步过去,许意忽然出声:“我看囡囡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我带她上楼上看一下。”
这么一提,温老夫人拧着眉,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刚刚只注意到这两个孩子了,竟然没注意到囡囡受伤了。
温老夫人心疼的紧,连忙让人请了私人医生上去。
许意笑着道了谢,走到贺轻舟身边:“帮许姨将囡囡扶上去?”
温喃连忙拒绝,抬步要往许意身边走,却忘了脚踝受伤这一事实,下意识向前一跌。一双手及时稳稳当当扶住她,鼻腔内都充满了薄荷味,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头顶就落下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好啊。”
贺轻舟扶着温喃上了楼前,停留了下,颔首:“陈夫人。”
老夫人似没想到两人会认识,眸光流转在两人身前,直到陈夫人略一点头,贺轻舟扶着人上了楼,才停下。
一直到了楼上,温喃连拒绝的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他连扶带拖拎着她上楼。
两人这架势吸引了楼下一片目光,在当年很少人知道贺轻舟,后来贺轻舟远走多年,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偏不巧,今日来串门的,刚巧就是略知一二的当年人。
夫人夫家姓陈,名秦珍,家中做珠宝生意,今日来这是为老夫人打造一副首饰,不凑巧遇到了这两位。
“陈夫人与轻舟认识?”温老夫人看两人很熟络的样子,笑着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笑着点头:“我老公与他有些渊源。”
温老夫人若有所思点了下头。
一段小插曲过去,陈夫人瞧着差不多了,挥着手让设计师上前来为温老夫人量尺寸,亲自拿起设计图递给老夫人。
-
楼上,许意走得急,温喃又腿脚受了伤,想追也追不上,两个人只好跟在后面。
贺轻舟扶着她,目视前方:“用完就扔?”
温喃直到他指的是方才在楼梯间的事,她自认理亏,艰难往前迈着步子,没搭理他。
“哦。”贺轻舟尾音上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心虚了。”
温喃抿唇,扶着他的手,倏地用力,死命攥着他,抬头朝他眯眼笑笑。
男人手臂精瘦,温喃手指掐上去的那一刻,结实小臂肉被捏起一坨,硬到使不出劲,她不高兴了,咬着牙,脸都有些狰狞了,贺轻舟连哼都没哼一点。
她有点郁闷的看向贺轻舟。
男人微垂着睫毛,纤细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把小扇子一样,她自上而下的姿势,轻而易举将男人幽深眸低尽收眼底。
女人力气说不上轻,但肯定和重没什么关系,捏在他手臂上跟挠痒痒一样,揪心得很,就是不痛。
尤其是她一副笑面虎的样子,脸上神色随着手上加重开始改变,从一开始的笑眼弯弯,到后来的僵了唇角,转折极快,仿若瞬间。
“松开。”贺轻舟忍不住弯起唇角。
一听到这俩字,温喃更是觉得他痛了,不过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于是下手更卖力了。
“不要。”温喃高兴的语气都轻快了。
许意在前面抱臂看着落后不知道多少的两人,瞧见两人亲昵的凑在一起,也不催促了,看着两个人磨磨唧唧,黏黏糊糊往这边走。
心中定义更下一层,就连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两人刚走过去,就看到许意堆起了满脸的笑意,温喃没怎么在意,平时许意就是这样,被温父宠成了个没有烦恼的小女人。
贺轻舟常年混迹于商场,商场如战场,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值得深思熟虑,因此,他一眼看出许意笑意的不同平常。
他抬眼笑了下,如山上涓涓流下的溪水,如沐春风。
私人医生还有片刻才能到,许意丢下两人兀自下了楼,说是去取点心,可一直等到医生到达,也没能再见到她,其中缘由温喃不清楚,呢喃着母亲动作好慢。
贺轻舟却是懂得。
私人医生自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被告知了温喃大概是怎么了,现在瞧了瞧脚踝处的伤口,从容的从医药箱里取出一瓶红花油交给贺轻舟,嘱咐了两句离开了。
温喃靠坐在在单人沙发上,因方才的看诊,受伤的那条腿翘在另外一条腿上,裙摆微微撩起,露出大片白皙皮肤,风光旖旎。她觉得不自在,将裙子放下,又用手压了压。
“脚。”贺轻舟突兀出声。
在温喃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单膝跪地,半蹲着将温喃的脚踝微微抬起,将红花油洒在掌心揉搓了两下,轻轻贴合上了脚踝上。
自脚踝而散开密密麻麻的疼,温喃脊背一僵,火从耳根子烧了上来,微微屏主呼吸,自上而下看着男人。
哪怕是伺候人,依旧挡不住与身俱来的矜贵气质。
男人掌心略冰凉,像快冰块似的,贴合在她的肌肤上,凉意丝丝缕缕渗透进肌理,是冰火两重天。
她只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了些,忍不住将脚踝从他手中抽出来,被一股更强大的力气按压住,男人抬起头,问:“弄疼你了?”
“那倒不是。”她皱着眉,忍不住又缩了下脚踝,“我自己来吧。”
“快好了。”他淡声,又低下头,掌心在脚踝处轻轻揉搓起来。
每一个细微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比如,此刻他的掌心不是冰凉了,而是带着丝丝温热,与她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火烧一般的灼热。
温喃咬牙,努力将思绪从中抽离出去,可越想,就越是乱。
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经常磕磕碰碰,身体紫一块青一块,在贺轻舟没来之前,不知道挨了许意多少声带着担忧的责骂,久而久之,她就不乐意说了。
后来贺轻舟来了院子,可能是因为刚一见面的惊心动魄,她觉得他还挺好,于是就每次在惹了祸,跑去找他。
那时少年身上永远包裹着一层冷漠的光环,仿佛要把人冻死了才算好,她提着颗心,头一次觉得时间那么缓慢,一秒万年。
直到少年眉头松动那一刻,温喃才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是答应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久而久之,贺轻舟的房间内总会备着一瓶红花油,然后就像现在那般,低着头给她擦药。
温喃看着眼前场景怔了怔,小时候的场面与现在交叠在一起,丝丝缕缕缠绕着,让她分不清到底是从前,还是现在了。
她把头偏过去。
贺轻舟手下动作停下,随手从桌上抽了点纸巾擦干净手,不放过每个缝隙,事后将脏纸巾扔进纸篓里,拧上了瓶盖,轻轻放在桌子上。
药瓶与大理石桌面碰触,产生清脆的响声,引得温喃回过头来,一下子撞进了贺轻舟深邃的眼里。
贺轻舟眼形极好看,不笑时眉眼间都缠绕着冷厉,疏离感绕满全身,宛若与世脱俗;笑时,与身俱来的翩翩气度又将疏离感尽数割裂,成了另外一个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惊得温喃回过神来,慌乱移开视线,下一刻房门大开,她听到贺轻舟温声嘱咐:“一天擦三次,别忘了。”
她胡乱点头。
许意从外面进来,双手捏着托盘,将托盘放到了桌面上,很是歉意道:“我刚刚下楼帮妈妈选款式,所以耽搁了会儿。”她觉得气氛好怪异,看向贺轻舟,“我刚刚看到医生下楼了,他怎么说?”
“没什么事,擦一擦药油就好了。”
许意颔首,眼风瞥向吃的正美得自家女儿,不动声色又移到了贺轻舟的身上,温婉道:“好久没见了,中午留下吃个饭吧?我待会下去让人多做两道菜。”
果盘已经空了一大半,许意腿在茶几的遮掩下,撞了一下温喃:“是不是啊,囡囡?”
温喃小幅度咀嚼着,大脑沉浸在水果真甜,猛然被一碰,还没反应过来,缓缓眨了下水灵灵的眼睛:“啊?”
今日勉强了她这么多回,若是还强行留下吃午饭,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
“谢谢许姨。”贺轻舟忍不住得发笑,小女人脸颊鼓鼓,手挡在唇前半遮掩着,依稀可见小幅度的咀嚼,乍一看让人联想到藏食的仓鼠,他委婉拒绝,“我下午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您。”
听到她这么说,许意心中有点失望,不过也不好勉强人家,她打起精神,拉着温喃将人送到了大门口,连连嘱咐了他没事多来看看她,得到回答后,才放人离开。
直到贺轻舟的身子坐进车里,随着汽车发动不见了踪影,许意才不咸不淡晲了她一眼,心底直觉得女儿不争取,转身离去。
独留温喃停在原地,茫然歪了下头。
她没说什么不愿意他留下吃饭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