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生:赴鹿鸣宴
这届鹿鸣宴文武同宴, 地点在江南行宫当中的鹿鸣园。
园中既有流觞曲水的文雅之地,也有比马射箭的会武之所,是太祖皇帝当年下令兴建行宫时, 专门设来嘉赏举子的场所。
按照此次宴会的安排, 巳时前诸位举人入园, 稍后巡抚大人和文武考官到场, 分别组织文会武会,交流切磋。待午时, 一同汇聚到正园参加午宴。午后便可自由行动, 论文比武,结朋交友,亦或提前离开。申时末众人离园。
谢承一大早就收拾好准备出门,姜羡余拉来镖局的马车, 将他送至鹿鸣园。
姜羡余不在受邀之列,只能扮做车夫,和识墨一块候在侧园,同其他举人的随从待在一块。
这次和谢承一块留在金陵等榜的书院同窗只有张涛,李浩斌和刘定才是听到填榜的消息才赶来金陵, 刚巧赶上了鹿鸣宴。他们在园外和谢承碰面,打算一块进去。
入园前,谢承还劝在姜羡余不要在这里等。
姜羡余倒也不是真那么黏人,只是一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 有些好奇;二是知道任逍遥和段御也在, 担心谢承同他们对上会吃亏, 所以才执意跟来。
“没事,这里也有茶水吃食招待,饿不着也累不着, 你放心去吧。”姜羡余小声道。
谢承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也不再劝,只是叮嘱道:“今日有不少官员列席,守备必然不会松懈,你小心些,遇事切莫冲动。”
姜羡余原本打算偷偷潜入园中看看热闹,但听了谢承的话也知道轻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
谢承走了之后,姜羡余果真百无聊赖,但他不敢妄动,也就翻上马车顶看两眼,又坐回来同识墨聊闲话。
园里不缺奇石假山,茂林修竹,亭台楼阁相映成趣,金桂淡菊相得益彰。依稀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举子,可惜视野不清瞧不清脸。
武会的场所离这头更近,但暂时没瞧见任逍遥和段御的身影。
不一会
儿,姜羡余看到举子们朝两处汇聚,好像是文武考官到了。
武会开始后,依稀能听见一声声叫好,惹得这厢许多随从好奇地仰头朝正园里看,又学不来姜羡余的样,轻轻松松翻到马车顶上,只能听个热闹。
识墨敲了敲马车,朝姜羡余递了个眼色,问他要不要喝茶。
姜羡余发现众人都看着他,从马车上翻了下来,钻进车厢里头。他本无意招人眼,还是不要引起旁人注意好。
识墨给他递了茶水进车厢,旁边同样在这守着马车的别家随从忍不住搭话:“你家这个车夫,功夫很厉害吧?”
架子也挺大的,主子的马车也敢随意出入。
后头这话他没说,但识墨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差,笑着对那人道:“他不只是我家车夫,还是我家公子的护卫。”
至于更多的他也不说了,任凭对方自己体会。
搭话那个随从不知道识墨是哪个举子的随从,但也知道分寸,不敢给自家主人添麻烦,见对方不再搭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问。
心里却猜测,马车里的那个人功夫肯定很厉害,否则怎会如此受仆人敬重?但又想不通,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去考武举,而是来给人当护卫?
姜羡余不知道旁边的随从怎么想,喝了两盏茶之后,向园中的奴仆打听五谷轮回所的位置。
此地的仆人训练有素,立刻领着他过去,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担心他们乱跑,冲撞了贵人。
姜羡余没有乱跑的打算,放完水老老实实同仆人一块回侧园。
只不过走到半路,忽然察觉到一道明显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姜羡余往四周看去,这是侧园靠里的角落,同正园隔着一堵高高的围墙,离谢承他们文会武试的地方比先前停放马车的位置还要远。
但围墙里头有一座矮山,山上依稀能看到一座几层高的小楼,应该是整个鹿鸣园的最高点,能瞧见整个园子里的动静。
方才那道视线,就是来自那头。
姜羡余留步驻足,假
装不经意地问身后的仆人:“那边山上的亭子好像有人,是待会举行宴会的地方吗?”
仆人好像也不太清楚,茫然摇头:“那不是举行宴会的地方。”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忙道:“你快随我回去,不要四处张望。”
姜羡余没问出来,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一墙之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留步。”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姑娘,跑急了正在喘气,“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姜羡余愣了下,看向身边领路的仆人。
后者同样惊讶,结巴道:“这、这不合规矩。”
围墙那头的人却道:“请少侠在此稍后片刻,奴婢派人领您进来。”
姜羡余这会儿终于听出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而“少侠”的称呼,也让他对对方主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果然,没一会儿,说话的年轻姑娘就和管事一块过来了。管事语气恭敬,称那姑娘为青葵姑娘。
姜羡余见到青葵心中就有了数,回去同识墨交待了一声,跟着她进入园子。
青葵领着他去了矮山上的小楼,进门之后,姜羡余果然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李明雅坐在窗边,朝他露出了明亮的笑颜,“果真是你。”
她手里拿着一个鎏金的细长管,应是来自西洋的望远镜。姜羡余前世在她手中见过此物,知道这东西被远航的商人带回来献给圣上之后,很快被指定专用于军中。
只有极少数,留在皇亲贵族手中把玩。
难怪对方能看见自己。
青葵上前在李明雅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李明雅脸上的笑容变为疑惑,歪头看向姜羡余,“你知道我的身份?”
此话一出,除了李明雅和青葵,屋里剩下的一个老嬷嬷和两个婢女都警惕地看向姜羡余。
姜羡余却看出明雅只是疑惑,并未生气,大概是青葵见他全程跟进来并不惊讶,怀疑他事先就知道李明雅的身份,继而怀疑他那晚在秦淮河边出手相助,也有可能目的不纯。
姜羡余并未觉得冒犯,反而感激明雅
身边有这种谨慎护主的忠仆。只可惜前世他在明雅身边并未见过这个青葵,以及眼前的嬷嬷与婢女。
他不知道明雅身边的人是什么时候换的,但这显然不是他如今能管的事。
他只不卑不亢地答:“不知,但我知道你手上这个东西,非皇亲国戚难有,再加上你能请我进来,身份想来十分尊贵。”
“不过,”他笑了下,“不管你有什么身份,如今都只是个胆大冒失的小姑娘,随随便便把人请进来,若是对方心怀不轨怎么办?”
李明雅被他问得一愣,接着笑着问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姜羡余摇头:“我不会——这次也把护卫藏在了暗处吧?”
“你果然很聪明。”李明雅让青葵给他上茶,终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叫明雅,姓李。”
李是国姓,若是旁人听见,估计会马上跪下来拜见公主或郡主。
但姜羡余只是报上了姓名,在桌边坐下,与她保持守礼的距离。
李明雅欣赏他这种不大惊小怪亦不谄媚逢迎的性情,又夸他:“你武功也很好,怎么不考武举?”
姜羡余不答反问:“你哪里看出我武功好?”
“我家侍卫说的。”李明雅拿着望远镜比划了一下,“那日你踹人那一脚,身手特别好。”
姜羡余捻着茶盏笑了笑,没有说话。
“真的!”李明雅以为他不信,胳膊肘撑在桌面靠近了一点,“我侍卫说,这届武举的前三都不如你。”
姜羡余动作一顿,放下茶盏,“你去看了武试?”
见过了任逍遥?
李明雅点头:“对啊,我扮成男子去瞧了瞧。我侍卫说,那个武解元功夫其实不怎样,还不如亚元——对了,那个亚元还救了我。”
“他救了你?!”
姜羡余的音量不自觉提高,心头也蹿上怒意:任逍遥竟然又用这种手段接近明雅?
李明雅被他的表情吓得往后退了退,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武试那日,有个使枪的枪
头被砍断,朝我飞了过来,多亏谢彦成反应快,截下了那截断枪头。”
是意外,姜羡余宽慰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无奈地看向明雅,“从小到大,你的‘救命恩人’应该不少吧?”
“嗯?”
李明雅歪头托着腮,还真的认真回忆了起来。
但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渐渐也回过味来,拧眉皱起了脸,“你什么意思?”
姜羡余叹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身份尊贵,难免有些人会借英雄救美的戏码接近你。就算一开始是好意帮你,但知道你的身份后,也许也会变得不单纯。”
“你也是吗?”李明雅皱眉委屈地看他。
“我不会。”姜羡余道,似乎觉得光这么说没什么说服力,又道:“如果你介意,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李明雅:“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你很好。”她道,“从一开始遇见到现在,你都在为我着想,告诉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别人……我觉得你很亲切,就像我哥哥——不对,我哥才没你这么好。”
想到家里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明雅嫌弃地皱了皱眉。
姜羡余听到她的称呼心中一软,再看她活泼多变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
只是很快又收敛了表情,落寞道:“我也不是一个好哥哥。”
“为什么?”
“嗯……”姜羡余沉吟片刻,“可能因为,我其实是个弟弟?”
“噗——”
李明雅害羞地捂住唇,弯着眼睛笑了。
姜羡余跟着弯起了唇角,打从心底希望,这样开怀无垢的笑容能永远留在少女脸上。
……
李明雅将望远镜借给姜羡余,邀他同自己一起看园里的文会和武试。姜羡余很快找到了谢承的身影。
“那边有你认识的人?”李明雅以为他会更关心武试,却没想对方一直在看文举学子。
“嗯。”姜羡余把望远镜递给她,“那边桂花树下,中间那个穿月白色锦缎的,
名叫谢承,是这届文举的解元,武功也很厉害。”
“真的?”李明雅顿时来了兴趣,从望远镜里捕捉到谢承的身影,“咦?你帮我那天晚上,他是不是也在?”
“嗯。”
“上回竟然没注意,他长得还怪好看的。”李明雅害羞道。
可惜她不知道,上回不是因为她没注意,而是谢承当时脸色太差,让人压根不敢看。
“你今日就是跟他来的?”李明雅问。
“嗯。”姜羡余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眼中融融有光,“他是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
谢承:不太准确。
识墨:是情哥哥!(超大声!)
给识墨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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