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生:科举放榜
江南省科举历来参考学子众多, 放榜较迟。直到九月中旬,谢家新宅完成修葺开始晾晒通风,才定下放榜的日子。
姜羡余在离衙门最近的茶楼订个包间, 放榜这日, 天未亮就拉着谢承和休沐在家的段书文过来。
识墨和平安则挤到衙门口排队等着看榜。
姜柏舟去了段宅没见着人, 经李婶指引才寻到茶楼。
一来就见姜羡余趴在窗台往外探头, 只回头敷衍地喊了他一声“大哥”。
姜柏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就说书文和谢承都不是急性子,定是你这个沉不住气的, 张罗大家来这里看榜。”
段书文笑着调侃:“还是柏舟了解小余, 一语中的。”
姜羡余无法反驳,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望着窗外。
“大师兄坐,这里的龙井还算不错。”谢承给姜柏舟斟了茶, 话里暗示姜羡余这地方选的也不错。
姜柏舟听出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尝了口,点头道:“确实不错。”
他顿了顿,又道:“昨天听到一点消息, 与谢家大房、三房、四房有关。”
谢承和段书文同时一顿,看向姜柏舟。趴在窗边的姜羡余也挪着凳子上前,“他们怎么了?”
姜柏舟:“打上回你们说好分开经营,他们名下的琅玉斋和金玉阁, 便不再由平安镖局押送货物, 而是换成了长盛镖局。”
此事在谢承预料之中。姜羡余也知道一些, “然后呢?”
姜柏舟看向谢承:“就在几日前,长盛镖局又丢了一次镖。”
“又?”姜羡余和段书文异口同声道。
姜柏舟点头,对谢承道:“对方把消息瞒了下来, 你伯爷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但加上这回,已经是这两个月的第三回了。”
“前头两次丢的都是玉料,一次是被劫,一次是过山道时遇雨翻了车。这回是打好的成品玉器和金饰,听说是走水路时遇到了水匪。”
姜羡余面露嫌弃:“他们镖局怎么这么差劲?”
谢家
在平安镖局这里托付的东西,从来没出过意外。
段书文听谢承提过分家经营的事,“事不过三,这么几趟下来,应该损失不少。”
一直没说话的谢承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茶,“上个月家里来信,说是大伯爷他们找父亲借过一批玉料和工匠,赶着这个月出货。”
但这批货如今已经丢了。
段书文皱眉:“虽然如今是分家经营,但若不能按时出货,岂不是坏了谢家声誉?”
姜羡余也有同样的担心,毕竟在外人看来,谢家上下一体,“琅”字招牌就代表谢家。
但他忽然想到,谢承和他一样是重生的。他之前搞不明白的“账册造假”那事儿,恐怕就在前世他离家后发生过,所以谢承才能在十来天内查清玉料和成品的去向,处理好分家经营这事儿。
如此看来,对于今日这样的情况,谢承应该也有预料。
果然就见谢承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分别给姜柏舟和段书文倒了茶,道:“多谢大师兄,我会立即去信给父亲,告知此事。”
“姐夫也不必忧心,先前其余各房都签了契书,若是砸了谢家招牌,就要将经营权让出来。上回借了玉料和工匠,父亲心中有数,想必已经安排好了应对之策。”
“那就好。”姜柏舟和段书文接了茶,放下了心。
姜羡余也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茶杯推到谢承面前,“我也要。”
姜柏舟瞪他:“自己没手?”
姜羡余朝他龇牙笑了笑,端起谢承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转头又趴到了窗边。
姜柏舟无奈摇头,对谢承道:“你可别这么纵着他。”
谢承反道:“大师兄才是最疼他的。”
姜柏舟愣了下,笑道:“那我可比不上你师父师母。”
段书文跟着弯起唇角,“得了得了,你家这个宝贝疙瘩,就没有人不疼的。”
宝贝疙瘩听见,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谢承温柔含笑的视线,耳朵不受控制又开始发热,连忙转了回去。
……
辰时正,官兵开道,开始张榜。衙门口挤满了候榜的学子,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来了!”
姜羡余半个身子探出窗台,看到盖着红布的两张龙虎榜被抬了上来,一文一武,一左一右。
忽的一声锣响,两块红布同时被揭开。
距离太远看不清晰,姜羡余撑起身子打算翻出窗台,突然被人按住了肩。
“站好。”谢承将他拉回来,“不急这一会儿。”
姜羡余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往外探头。
谢承无奈笑,拉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回桌前,倒了茶递给他,“喝茶。”
姜羡余接过来捧在手心,抬头又道:“识墨怎么还不回来?”
姜柏舟看着两人这一串动作,视线落在自家弟弟方才被谢承拉过的手腕上,又瞥了一眼谢承,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怪的。
方才这两人的神色和姿态看起来……他弟弟怎么像谢承的小媳妇似的?
——那种眼巴巴等着夫君高中的消息,比夫君还要紧张忐忑的小媳妇。
“咳……”姜柏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呛了一口口水,连忙侧过头掩唇咳嗽。
姜羡余见他脸都咳红了,上前给他拍背,端起茶递给他,“大哥?”
“咳……没事。”
姜柏舟止住咳,接过茶润了润喉。再看向一脸担忧和懵懂的姜羡余,顿时有些唾弃自个儿,怎么净想些有的没的?
他弟弟可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是谢承的小媳妇?!
只是同谢承亲如手足,才会如此担忧罢了。
……可他平日出镖,也没见小弟这么替他紧张啊!
思及此,姜柏舟不禁有些怨念地看向姜羡余:这玩意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
姜羡余不明所以,连忙给姜柏舟倒茶,“大哥你多喝点茶消消火,眼睛都红了,最近没睡好吗?”
姜柏舟:“……”
该说你关心我,还是该说你压根不懂你哥我的意思好呢?
就在谢承和段书文都盯着姜柏舟的眼睛看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识墨的呼喊。
“
少爷!少爷!”
姜羡余连忙扑到窗边,“识墨!这儿!看到榜了吗?”
识墨抬头看见窗口朝他招手的姜羡余,以及站在姜羡余身后的谢承,也不往楼上跑了,直接以手做喇叭,喊道:“看到了!少爷中了头名!是解元!”
“哎哟!”
周遭一片惊呼,茶楼上下纷纷探头出来,附近行人也驻足停留,看看底下的识墨,又抬头看向楼上的窗口,想一睹解元的英姿。
却见窗口那少年转身扑向身后的人,抱着对方原地直蹦,“是解元!你果然中了解元!”
底下立刻响起一阵惊呼起哄声。
姜柏舟和段书文也被姜羡余的动作惊了一下,后者笑道:“瞧瞧,这简直比正主还要高兴。”
姜柏舟微微蹙起眉头,简直没眼看,正要上前把他拉开,就见谢承拍了拍姜羡余的背,带着笑意道:“好了好了,大师兄他们还在。”
姜羡余如梦初醒,立刻撒开手,瞥了姜柏舟一眼,转开视线掩饰心虚。
正巧瞥见下头识墨被人围住,打听他家少爷到底是谁。姜羡余就趴在窗边嚷道:“识墨,回家报喜,我们马上就来。”
“哎!”识墨应了一声,连忙退出人群的包围。
姜羡余等人也趁更多人上来打招呼之前,离开了茶楼。
……
刚回到段宅,报喜的官差就来了。
谢家新宅如今还不能住人,谢承上报的住处就是段书文这儿。
两个报喜官差连声恭喜,一人一句,喜庆话说了一箩筐,把谢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文采堪比说书人。姜羡余听得一愣一愣。
接着其中一个官差掏出一张请帖递给谢承,“谢解元,这是明日鹿鸣宴的请帖,请您务必出席。”
谢承接过来道谢,从识墨手里拿过两个红封,递给两个官差。
两个官差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忙躬身道谢,好话又不要钱似的倒了一箩筐。
按他们以往的经验,红布包的通常是银子,红封里头装的则是银票!这谢解元可真是太
大方了!
两个官差心中默想,回头一定要把去谢解元祖籍报喜的差事也抢下来。
以往这种去外地的活都没人干,一层层往下推,尤其去那穷乡僻壤,谁倒霉谁去。
可扬州是个好地方啊!听说咱们这位谢解元还是富商出身,到家里报喜应该会更大方吧?
送走两个官差,平安也回来了。
他听了谢承的吩咐,帮忙替扬州书院的几个秀才看榜。他们大部分都不愿负担这么久的住宿费,考完试就随陈夫子回扬州去了。
平安从怀里掏出做了记录的纸,念道:“张涛张公子中了第六名的亚魁,李浩斌李公子十七名,刘定才刘公子三十二名……温璀温公子一百九十二名,还有……还有四位公子没中。”
谢承点了点头,给平安也发了一个红封,“辛苦了。”
又给李婶夫妇发了,让他们准备家宴庆祝一番。
后头又来了几波报喜的人,识墨都给了喜钱,一整天段宅门口就没停下过热闹。
周围邻居都在念叨,这宅子原先住了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举人,如今又出了一个举人,肯定是风水好。
宅子主人听到风声也过来道喜,笑得合不拢嘴不说,还要给段书文减租。
直到夜里,段宅的热闹才消停下来。
下午识墨先去了一趟谢家的铺子,给掌柜和伙计发了喜钱,又去衙门看了一圈武举的龙虎榜。
对于任逍遥的假身份,谢承并未瞒着识墨,但真相背后的弯弯绕绕,谢承没说太多,只让他着重打听一个叫段御的人。
识墨回来后气愤道:“那个‘谢彦成’竟然中了亚元,武解元也被那个段御夺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叫段御的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姜羡余疑惑道:“我还以为任逍遥会比段御强上一些。”
姜柏舟摇头:“这人我们都没实际接触过,不好妄下定论。那日我们只看出他武艺上比任逍遥差点,但也许正如谢承所说,他可能在其他两项有过人之处。”
“确实。”段书文
点头附和,又看向谢承,“明日鹿鸣宴文武同宴,倒是可以观察一番。”
谢承却指头叩着桌面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忽略了一点——武举会试的规则与乡试并不相同。”
众人闻言一怔,听谢承说起武举会试。
童试到乡试,都是要通过武艺考核才能参加文试;但会试,得先经过文试,才有资格通过比武来定名次。
而这个比武,由各省的武举人按乡试排名决定次序,同名互比,胜者继续向上挑战,直至决出唯一的胜者,也就是武状元。
也就是说,各省武解元是最后迎战的几人。
姜羡余听完不禁蹙眉,看向谢承:“你的意思是,任逍遥为了给段御铺路,也许保留了实力,有意把他推上了解元的位置?”
“不……”姜柏舟顺着谢承的思路猜测,“这届武举乡试并非没有能人,光任逍遥一个人保留实力,段御根本夺不了解元。”
姜柏舟:“这人应该是在营阵和战策兵法方面确实有点才能,但武艺不够强,武解元可以靠自己拿到手,但会试的名次就未必了。”
姜羡余这会儿明白了过来,“所以忠王给任逍遥安排‘谢彦成’这个假身份,就是为了在会试的时候,让‘谢彦成’给段御扫清障碍?”
谢承点头:“若是如此,忠王也许不只是在江南省的武举当中安排了人手。”
毕竟若要获得武状元,光靠一个任逍遥是不够的。
段书文想得更深一点,“可忠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让段御拿到武状元?其实只要拿到一甲武进士,再加上与忠王的姻亲关系,不就能在朝中谋到好差事了吗?”
姜羡余拧眉深思,同谢承和姜柏舟分别对视了一眼,忽然灵光一闪,答道:“天心府!只有武状元才能不论出身直接进入天心府。”
否则,皇子的姻亲绝对不可能进入陛下的心腹机构。
但任何一个对皇位有野望的皇子,都不可能没有打过天心府的主意。
谢承点头:“如此看来,如今的天心府当中应该无人偏向忠王,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机
有此安排。”
“但他这样做岂不是野心昭昭?”姜羡余问。
谢承捻了下拇指,道:“所以我怀疑,他绝对不止段御和任逍遥一步棋。”
他顿了顿,继续猜测道:“又或者,他故意将段御摆到明面,暴露给众人看,那么如果其他皇子也想用类似的手段给自己安插人手,是不是就行不通了?而最终选出来的武状元,会不会不管是谁,都被陛下怀疑出身不纯?”
姜羡余心里咯噔一下,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当权者不仁不义,会对普通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若真如此,武举不就成了上位者博弈的筹码,哪还有寒门武者的出路?
那文举呢?
谢承所走的路,也是这样阴风晦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提到的武举制度是私设,参考有限的资料自己瞎编的,勿考据
(前面有章写到解签文,也是我瞎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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