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你看我怎样?
池秧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头皮和后颈还有些隐隐作疼。
她伸手轻揉了揉。
旁边传来声音,“醒了?”
池秧扭头看过去。
不算宽敞的马车内,不见将她绑回来的严昭白。
倒是颍川王世子严沣面带微笑,盘腿坐在旁边,而在过去一点的地方,是那戴着面具的侍从。
“先前事从紧急,昭白并非有意要向姑娘动手的,还望姑娘莫怪。”严沣微笑解释,神色仍旧和蔼。
仿佛她逃跑未遂,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池秧靠里坐起来,微垂眼睑,揉着后颈没有作答。
严沣见此,也知她心中郁闷,没在多说。
马车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外头终于传来声音,像是到了某处城镇内,吆喝与笑乐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池秧目光往车帘处望去,“这是要去哪儿?”
“严州。”严沣微笑作答,没有隐瞒。
池秧怔了下,一时不解。
严州位于江南,离颖川更远,就算绕路躲避追兵,也不用跑那边去吧?
那有什么是非去不可的吗?
“世子,到了。”
正想着,外头又传来声音。
马车遮帘被人掀开,光线从外照入,隐约见是进到了一个小院里。
严沣搭着侍从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又回头望向池秧,仍是和蔼道:“池姑娘受累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在此处稍微歇息,明日再继续赶路。”
池秧什么也没说,随着从马车上下来。
视线环过一圈。
庭院不大,里头干净整洁,跟寻常小院没什么区别。
就是靠近街头,哪怕关了院门,站在庭中,也还能清楚听到街上的欢闹,偶尔还有一两声爆竹响传来。
“今日除夕,倒是连累姑娘,也要随着我们在这小地方过年了。”严沣温和解答。
池秧怔了下,略有些失神,“已经到除夕了啊……”
“是。”严沣微笑颔首,扭头吩咐院里的随从,“带池姑娘去客房休息,不要怠慢了。”
“是。”随从应着,将池秧送至客房。
天色很快暗下来。
外头的热闹却不减反增,到处洋溢着喜庆欢乐,就连空气里也浮满了年味。
池秧用过晚饭后,呆坐在窗户边,仰头望着那并不清晰的夜空。
往常这个时候,池小焕该跑来寻她,拉着一起去向各个长辈讨要压岁钱了。
也不知道今年她不在家,他会不会机灵点,帮把她那份压岁钱也要过来?
“啪!”
外头乍然传来一声爆竹响。
池秧惊了跳,蓦然回首。
恰好看到门前站了个黑影。
“谁!”她霍然起身,手下意识摸向窗台上摆着的花瓶。
“是我。”嘶哑的声音自门前传来。
池秧愣了下。
面具侍从由外走近,身上穿着黑色劲装,勾勒出完美窄腰。
池秧愣怔怔地看着他走近,又蓦然反应过来,再往后稍退了退,警惕道:“又是严沣让你过来守着的?”
面具侍从步子微停。
“不是。”稍许,他低低答道:“世子和两位公子有事相商,命我等加强防备,我……”
他顿了顿,似迟疑了会儿,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了过来。
池秧顺着看过去,又是一愣。
他手里捏着一个绣着福字的红色荷包。
——那是京中富贵人家,给晚辈压岁钱时常用的红封。
“岁岁平安。”嘶哑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竟意外的有些温柔。
池秧怔怔看着,鼻子蓦地一酸,“你……”
“下次不要独自跑了……”他轻轻道:“很危险。”
“我……”池秧张嘴想答,又匆忙别过头去,闷闷道:“你给我压岁钱,是想当我长辈吗?”
面具侍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答不上话来。
池秧深吸了口气,又转过头来,接了那荷包,宛若寻常般道:“看在这压岁钱的份上,我就叫你一声大叔吧。”
面具侍从:“……”
“我不老。”稍许,他吐出三字。
池秧愣了下,接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目舒展开,先前的阴郁在这三字下,突然烟消云散。
“那我叫你大哥也行啊。”池秧笑着,心下又是一转,突然道:“你叫阿九?姓什么?”
上辈子她遇到重伤的他时,是在除夕之前,跟这辈子发展不同。
且他那时重伤昏迷,而她在照顾了他几天后,就被她爹的人找到,跟着回了国公府,也不知道最后他有没有活下来。
“沈,行九。”对面的人低声轻答。
“沈?”池秧微愣。
脑子里一下就想到沈长延。
“是。”沈九颔首,又往后退了步,微微弯了下腰,就要告退。
“等等。”池秧急忙将人叫住。
面具侍从回过身来,眸子里似有疑惑。
池秧脑子飞快转动,虽然他跟沈长延都姓沈,但这两人完全不同,连性格都找不到丝毫相似之处。
不过,眼前这人似乎对她颇有好感?
那不如……
少女眸光一转,眼底水光盈盈,清澈而灼亮,“你娶妻了吗?”
沈九呼吸几不可察地微顿了顿,“尚未。”
“哦……”池秧拉长语调,忽的靠近过来,仰头望进他眼里,轻轻道:“那你看我怎样?”
沈九彻底顿住,眸中讶然凝固。
池秧还在笑着,嫣然随意道:“我被绑到这里,名声全无,回去大概也嫁不出去了,你……待我很好,还能在这日子想到给我压岁钱,如果……”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能救我出去的话,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周围静下来,连呼吸都屏了下去。
外头“嘭”的一声,再有爆竹乍响,还有儿童欢乐地笑着,从巷子这头奔向另一头。
少顷,沈九呼吸渐平,轻道:“你不必如此。”
“国公府的嫡小姐,哪怕……真名声有污,也不会影响你嫁人,况且……”
“那你是不喜欢我了?”池秧眸光暗下来。
沈九张了张嘴,差点没克制住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下去,沙哑道:“姑娘身份高贵,我区区一侍从,还……”
“我不在意啊。”池秧嘴角弯着笑。
“我以前定过亲,但那人空有一副皮囊,脑子却病得不清,不仅不会看人,还高傲自大,远还不及你十分之一,况且我有钱有势,不在意所嫁之人是否能跟我门当户对,我只要他待我好,能护我周全,救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