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都比她重要
“吁——”勒马的声音陆续响起。
马车跟着停下来。
严沣旁边的侍从立即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道:“已到城门口,外头都是兵马司和暗密卫的人。”
他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烟熏坏了嗓子。
池秧朝那侍从看了眼。
那人脸上戴着个纯白面具,只露出口鼻和光洁的下巴,要是不主动开口,她几乎要忽视掉他的存在了。
“车上何人?”外头传来守城卫的喝问。
“城中有要犯逃离,陛下有令,近三日城门关闭,只许入不许出,尔等速速返回!”
面具侍从望向严沣。
严沣轻点了下头。
侍从让开位置,让他更好地看到外头场景。
马车外,兵卫们手持长枪,将颍川王府的几辆马车团团围住,后头还另有暗密卫举着弓弩,瞄准了马车上的人。
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即就会被射成蚂蜂窝。
严沣视线掠过这些小兵,投向城门前站着的那人。
定国公一袭长袍,颀然而立,正好站在马车必经的路上。
两人目光相对。
空气好似在刹那间凝静了片刻。
对面站着的人陡然开口,“严兄携家带口,是要去哪儿?”
严沣一笑,宛如寻常般对答:“自是出京。”
“哦?”定国公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可有陛下旨意?”
“未有,但有两位姑娘自愿护送我等离京。”严沣笑着,回头看了眼。
面具侍从将车帘完全拉开,看守池秧和严妙的守卫抽出匕首,押着两人稍微往前,好让马车外的人看个清楚。
定国公神色一凉,杀意浮动。
“严兄可要考虑清楚,一旦叛离出京,便视为反贼,诛连全家,绝无宽恕的可能。”他冷眼看着马车上的人。
“你若现在放了她们,我可向陛下求情,免你一死。”
严沣温尔一笑,轻轻答道:“若我不愿意呢?”
定国公手动了下。
周围兵卫立即将长枪对准马车,枪尖凛凛泛着寒意;暗密卫们抬起弓弩,也瞄准了人。
“刀剑无眼。”定国公话语漠然,好似没有起伏,“伤着谁都不好。”
严沣笑了笑,“是啊,若伤到十公主和令嫒,怕国公爷也不好交代。”
定国公神色转寒,凉凉看着他。
严沣全无惧意,嘴角还勾着温和浅笑,静静看着他,宛如谦谦君子。
稍许,定国公到底没能下令。
他耐着性子,凉声劝道:“严兄离京与否,死活与否,颍川王都不在意,你又何必为他白白送命?”
“呵。”严沣轻笑了下,视线瞥过池秧。
这两人到不愧是父女,连劝说的话都如此相似。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轻吟浅笑着。
“国公爷也知我走到这里,便无法退后。况且,江山如此锦绣繁华,一直被困在这蕞尔之地,不知天地之高远,岂不遗憾?”
定国公冷冷看着。
严沣再是一笑,“要在这里杀我,难免会伤到公主殿下和令嫒,不若你我各退一步,你放我出京,等我安全离京后,我送回其中一位,如何?”
定国公嘴角微抿,眼睛直视着马车上的人,余光却又忍不住稍稍偏向池秧。
严沣继续道:“我也不为难国公爷,是放公主殿下还是令嫒,由国公爷来决定,如何?”
周围没有声音,唯有武器闪耀着寒芒。
池秧两人哪怕早知有这一幕,心还是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好。”许久,定国公终是点了头。
“我可以放你离开,你不仅要放回一人,还得保证另一个人的性命安全,你若敢让她有任何损伤,无论天涯海角,我必让你和你的家人,百倍偿还!”
严沣笑容温文,“谨记在心。”
定国公没有多说,抬了下手。
周围兵卫们得到命令,往两边分散开来,高大厚重的城门也缓缓开启,露出城外翘首以盼,同样等着进京的百姓。
严沣的马车走在前头,很快要从城中驶出。
池秧被押在马车内,过城门时,瞥见沈长延站在暗密卫中间,朝这边看来,那神色又陌生得仿佛不认识她。
她微怔了下,心头平白升起一股怪异感。
不等她多想,马车驶过城门,继续朝外行去。
直到出城十里后,马车再次被人围住。
定国公一人一骑,独自挡在路上。
严沣掀开车帘,微笑问话:“国公爷可想好,让我先放谁回去?”
“放人的事先另讲。”定国公话语冷然,没有丝毫废话,“我长女和那影刺的杀手,也在你的家眷中吧?”
“把他们留下,再放了妙妙,我让你走。”
“表叔!”严妙顿惊,急急道:“秧秧可是你……”
“妙妙。”池秧唤了声,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讲。
“你的长女和那什么杀手……”
严沣正要否认,前方蓦然闪过一道寒光。
“噗嗤”一声,驾着车的骏马应声断为两截,鲜血顿时淌了一地,旁侧另一匹马大受惊扰,差点撒蹄狂奔。
车夫骇然失色,赶忙拉住缰绳,安抚马匹。
定国公已过到近前,手中长剑滴着血,漠漠看着马车上的人,“十步以内,我或许没办法同时救下两人,但取你小命,易如反掌。”
严沣神色微白,终于不复从容。
“你……”
“交人,或者……你死。”定国公话语冷寒。
严沣神色变了几变,扫过身边的面具侍从,环过被挟持的池秧严妙,心又镇定下来,向外头的护卫道:“去跟大公子说,让他将人交出来。”
“是。”护卫打马去传话。
不一会儿,后头马车里推出两人。
一人身受重创,昏迷不醒,另一人赫然是薛落!
薛落神色冷傲,哪怕被人用刀架着脖子,逼下马车,也没有丝毫柔弱惊慌。
定国公没有看她,视线仍留在马车内。
严沣摆了下手。
挟持严妙的护卫,推着人下了马车,却没立即将人放开,仍将匕首别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国公爷还有别的吩咐?”严沣开口。
定国公没有说话,眸光深深望向池秧,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没能吐出任何一句。
无论什么原因,他到底还是舍弃了她。
池秧低下头来,宛若温婉。
车内光线略暗,少女低垂着眼帘,似无所谓眼前的发展,又似特意掩下眸中哀戚,不想在看那人一眼。
她早就猜到结果的。
无论薛落,还是他的事业,都比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