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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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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这一点,便足以证明长宁帝的胸怀仁义。

    薛落沉冷如霜,隔着帷帽漠然看着对面之人,“所以,大人便另投他主?”

    “姑娘此言差矣,杨亭十八年前为废太子府属官,未曾有丝毫叛主之事。

    后,废太子被诛,我等属官一应被打入天牢。

    若非圣上仁明,查清此事与我等无关,我等早已家破人亡,波及三族。

    姑娘既为废太子不平,那杨亭倒要问上一句,我等属官为他办事,战战兢兢,尽心尽力,未曾有半分懈怠,他何以造反害我全家?!”杨亭话语凛然。

    薛落眼睛微眯,冷语反问:“尔食君禄,不尽君事?”

    杨亭轻笑,蔑然道:“太子府属官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朝廷的官,非太子也,他要反的对象,才是我该尽忠的君!

    且姑娘凭什么认为他给钱了,我就该压上一家老小的性命,随他去死?”

    薛落一时语塞。

    杨亭继续道:“太傅愿意随他反,那是太傅只能跟随,我等并不想拿命去拼这富贵,何以就是我等的错?”

    薛太傅无子,又是元德废太子母族之亲,将废太子视若亲子,无路可退,只能跟随。

    可其他人还没到这地步,也没疯狂到压上全族性命来搏这富贵,不愿意随他反才是常情。

    薛落垂下眼来,淡道:“杨大人不愧是胆敢大骂燕皇之人,而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敢如此言语。”

    “不过实话实话罢了。”杨亭神色镇定。

    “姑娘若要杀我,无论我如何言语,最终还是会杀。”

    “杨大人倒是看得开。”薛落再抬眸看了他一眼,“那我再问一事,元德太子谋反,可有定国公府的手笔?”

    杨亭眉头轻挑,似有意外。

    “元德废太子谋反,是自取其祸,与他人无关。”

    薛落面色更凉,“你确定?”

    “元德废太子死后,先帝并未再立太子,四年后,先帝驾崩,圣上灵前继位。

    你若定要为元德废太子谋反找‘真凶’,那当今天子和宁王确都有嫌疑。”杨亭实话实话。

    “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有流言,废太子曾卷入河堤失修一案。”

    “河堤失修?”薛落眼底划过暗芒。

    “是,十八年前,江州郡河堤失修,以致耕田被淹,百姓失所。

    此事牵扯到众多官员,其中主责官员与元德废太子牵扯颇深,具体事件我所知不多,姑娘若有意,可去细查。”杨亭没有多说。

    薛落暗自记下。

    马车内静了片刻。

    杨亭等了等,道:“姑娘还有疑问?”

    “杨大人稍安勿躁。”薛落扫过他跟前的茶水,“喝了这杯茶,我就放你下车。”

    杨亭目光下移,落到茶杯上。

    茶水氤氲,飘出阵阵清香。

    他迟疑了瞬,想要伸手,半途又顿了顿,最终还是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杨大人,请看过来。”身后有人道。

    杨亭皱眉扭头,一眼望进对方眼里。

    那人眸光奇异,细白的手腕上系着个金色铃铛,在他看过去时,铃铛跟着响起。

    “叮铛~”

    马车外。

    池秧跟着沈长延,踩着人家的屋顶小心前行。

    等转了一圈,再度回到那茶楼二楼的屋顶时,终于见那马车停下来,将先前上车的中年人,请下马车。

    沈长延嘴角微勾,回头看向池秧:“继续跟马车,还是去见这杨中丞?”

    池秧略有迟疑。

    “这是你们暗密卫要查的事,我过去……合适吗?”

    “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去。”沈长延将选择权丢回来。

    池秧再迟疑了下。

    来都来了,就算不合适现在回去也晚了,不如……多探听探听?

    池秧眼珠子一转,面上露出笑来,“沈侯爷相邀,哪能拒绝,那就……过去听听?”

    沈长延轻笑,也没多说,拉住她就往前掠去。

    杨亭对此无知无觉,下了马车,便如寻常般回府。

    等进了府,打发了门房,迎面就见前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

    杨亭吓了一跳。

    等看清两人,他又镇定下来,皱眉不解道:“沈侯爷突然光临,所谓何事?”

    他说着,又不动声色多看了眼池秧,心头纳闷。

    没听说沈长延有什么相好,怎么出门办事,还带上这么一个姑娘家?

    “杨大人不知本侯为何而来?”沈长延话语轻慢,嘴角勾出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杨亭眉头皱得更紧,“我怎知你暗密卫想做什么。”

    “哦,那本侯就提醒下,今日杨大人出了酒楼后,又上了谁的马车?”

    “什么马车?”杨亭全然不解,面色冷了冷。

    “沈侯爷办事都喜欢这般让人猜?若我有错,你尽可来拿人,若无证据,哼,就算你有特权,明日我也照参不误!”

    沈长延嘴角的笑淡下来,奇怪看着他。

    “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杨大人以为我都知道你上了马车,还会查不到那马车上的人?”

    杨亭面色更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侯爷要拿人请尽快,扯什么马车!”

    这下不止沈长延了,连池秧都发现不对。

    暗狱的恐怖,朝中官员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般言语,是想尝尝暗狱的酷刑?

    “杨大人出了酒楼后,又去了什么地方?”沈长延迅速问。

    杨亭看他的眼神有所戒备,但还是如实答道:“哪儿也没去,在酒楼跟几位同僚分别后,我便回了府,接着便遇到了二位。”

    沈长延眸光凉下来,“杨大人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杨亭面露怪异,觉得沈长延着实奇怪,但还是答道:“我末正时分(14:00)出的酒楼,现下应当是末正三……”

    话语戛然而止。

    他瞳孔猛地睁大,视线落在庭院里计时用的漏刻上。

    为了方便进出府门时查看时间,杨府前院内就摆着漏刻。此刻,那漏刻的箭头,赫然指着申时一刻(15:15)。

    他从酒楼到杨府,往常只需三刻钟,现在却平白多花出了两刻钟!

    “杨大人当真不记得你出酒楼后,还去过哪儿?”沈长延话语凉淡。

    杨亭呼吸微促。

    好一会儿才稳住心跳,平缓下来。

    他摇了摇头,“在我的记忆里,我出了酒楼后,便回了府,紧接着便见到了二位。”

    “那抱歉了,还得请杨大人随我去一趟暗狱。”沈长延道。

    杨亭再深吸口气,收起先前冷意,拱手道:“可否稍等一二,让我跟家人道个别?”

    “怕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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