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钟奇
第十八章
服徭役的男人回了村，只是短短十几天，他们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脸颊冻的通红，两只眼睛凸的好像要掉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
看到家里男人变成这个样子，不少出来接人的娘子夫郎当场就哭了。
花了钱的人不停感叹，这钱花的对。
这些天闲在的时候，钟奇经常来他家串门，他性子温和平顺，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穆嘉也乐意跟他来往。
今天难得没有出摊，三个人坐在屋檐底下晒着太阳说闲话。
“奇哥儿这绣活儿真是不错，改天能不能教教我？”
“哎呀，你想学我现在就教，哪需要改天呢。”
穆嘉实在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没参与进去。
穆清和钟奇凑在一块讲针脚，选丝线。
“这次服徭役的人可惨了，我家老二去看了他堂哥，回来就说幸好没去。”
“怎么个幸好没去？”穆清对这种事不了解，只是知道徭役是给官府干活，太累的活会给工钱，好像给的不多，大家都不愿意去。
“他堂哥说原本我们村的活是修官道，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清河道的淤泥。”
“这不是规定好的嘛，还能抢？”穆嘉对他说的有些好奇，他在在村里没什么打听消息的门道，只听回来的人说惨，可不知道是怎么个惨。
“就是欺负我们村是流亡到这里的难民，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人，周围几个村子这才给换了。”钟奇说起这件事还有些忿忿不平，周围几个村子联合起来欺负他们，强行换了原本比较轻松的活。
可附近的村子只有他们水牛村是新组建的，其他村子都不知道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多少年了，要是联合起来欺负他们，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钟奇想起他男人描述的场景也有点唏嘘：“这几天清淤泥，手上脚上都是冻疮，连块好肉都没有。”
穆家人每年挣得钱除了留够一家人的吃喝，剩下的大部分都拿来赎徭役了，穆清长这么大还真没怎么见过服徭役回来的人是什么样，不过他每年都会长冻疮，一年好不了下一年就接着长，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手脚都长满冻疮，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钟奇说着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这次他家汉子躲过去了，万一再有下次呢？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奇哥儿，快回来。”
两家院墙虽没有紧贴着，中间隔了一人能过的小缝，但是隔壁院子大声喊一句，他们家也是能听见的。
周石头知道钟奇来了穆嘉这里，但他不方便直接进来找人，只好在自家院子大声喊他。
“来了！”钟奇听见周石头叫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收拾好了针线，走了。
他们这个村子是亲戚的大多住的近，也方便有个照应。
周柱子是周石头的堂哥，但因为周石头住在村尾，位置偏，两家便没有挨着，但是两家常有来往，关系很不错。
周柱子的手脚烂的厉害，两家人想着把他送到城里医馆去看看，周石头叫钟奇回去收拾东西，跟着一起去城里。
稍微有点家底的人找了赤脚大夫来看，实在严重的直接去了城里医馆，出不起二两银子还出不起几副药钱？
可没钱请郎中的也不在少数，只能买几块老姜擦擦，靠自己熬过去。
这几天穆嘉还是照常出摊，码头上的货船走了，就又回到了城里摆摊。
“小老板这几天怎么没来啊？家里出事了？”
“小老板这手艺有个两天不吃我就想，尤其是卤肉，别的摊子做不出这个味。”
“小老板今天带卤肉来了啊，给我包上半斤，我拿回去下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来，今天卖完的早一点，穆嘉换了家医馆去买假酸浆，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
今天又到了穆嘉规定的休息日，谢星廷早早去了李锐言家里，这些天一直没有查问谢星廷的学习进度，穆嘉也不担心，不指望他长成原书里那样，以后想干什么都随他。
这可不是穆嘉对自己的教育没有信心，原书里对谢星廷的少年时光描写不多，只说他少年时多灾多难，后来刻苦读书考取功名，博得一番新天地，不少读书人都以他为奋斗目标。
可现在的谢星廷没经历过那些事，也没有刻苦读书的那颗心，他读书是因为穆嘉想让他读，说不定还觉得自己读书买笔墨是浪费钱。
穆嘉对他也没有多大要求，一个四岁的小孩，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钟奇下午拿着针线篓子过来串门，给了穆嘉一个荷包。
“我看你的荷包破了也不知道补一补，索性做了个新的送你。”
“这多不好意思，我付钱给你吧。”穆嘉知道修一个小小的荷包有多费时间，更别提上面还绣了花样。
钟奇就是看谁顺眼给谁，也没想着穆嘉能给他什么东西，但穆嘉执意要给，还说什么他不收以后就不给他开门之类的话。
想起在医馆里看到的夫郎娘子，觉得穆嘉每天往返城里，肯定比他见得多。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闲下来给我画几个花样子吧。”
“这个好说，我现在就给你画。”
穆嘉找了块平整的木板用炭笔画出花样子给他看，图案精美，引得钟奇夸赞连连。
“我在城里夫郎娘子们带的荷包，没一个有这样的图案，真好看。”钟奇只是捧着木板看，生怕伸手摸花了。
“也要你绣活好，不然出不来这样的效果。”
“等我修好了再给你拿来一个。”
“好，我多给你画几个花样子。”
钟奇如获至宝，照着穆嘉画的花样子绣了起来。
穆清还记得那天他匆匆离开，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奇哥儿，那天你那么着急就走了，可是出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我家石头想送他堂哥去医馆看看，让我陪着一起去。”
那天谈论起这事，只说服徭役的人可怜，可等他亲眼看到那些人的样子，才知道他家石头隐瞒了不少。
他堂嫂哭个不停，钟奇自己心里也是酸酸的，幸好他家石头没去。
话赶话也说到这，钟奇索性告诉他们：“我听他堂哥说，官府安排一日三餐，还给了工钱。”
“这么安排也是看他们活计重，我猜给的不多吧。”
“十五文一天，只有中午是杂粮馒头，早晚倒是稀粥，清的都能照见人影。”
“看这个样子，以后花钱赎徭役的人估计越来越多。”
三人也无事，就这样消磨一个下午。
穆嘉还记得冰粉的做法，正好今天闲来无事，索性试试。
去一勺生石灰加水搅匀，沉淀后去上层清液，冰粉籽用纱布包好，在清水里揉搓起密集的小泡，后慢慢倒入石灰水，边倒边搅匀。
冰粉做的倒是成功，顺手熬了一锅红糖浆，就这样先简单尝尝。
等夏天做这个生意，除了红糖浆再熬几种果酱，像什么蜜豆、珍珠做一些出来当配料。
穆清本就不明白他三哥明明什么毛病都没有，却要去药铺抓药，抓药回来还不吃，现在却在这里做什么吃食。
再说这东西他也认识，不就是村里用来点火的柴火嘛，把它里面的籽抠出来，卖给药铺做药材竟然能卖这么多钱。
“三哥，这东西有什么好的，那么贵。”
“贵有贵的道理啊，这东西我也没处买，只能这样。”
“这东西在山上可常见了，你要是想要我们可以去采。”
“你说的是真的？在哪里都有？那我们现在就去采。”
穆嘉一直都不急不躁，难得像这样知道有消息立刻就要去。
“今天是不行了，明天我们再去看看吧，估计早在入冬前就被砍干净了。”
“当然要明天去，这都快到要吃晚饭了。”
知道了冰粉籽的消息，等晚上告诉张家，明天又能不去摆摊，不收集到足够的冰粉籽，夏天的生意终究没个保障。
今天闲在，穆嘉炖了一锅卤肉饭，趁着给李锐言送晚饭告诉他明天想去山上转转。
冰粉清爽甘甜，虽然没加多少配料，但用来解卤肉的油腻倒是刚刚好。
李锐言倒是疑惑：“现在刚开春，也没什么野菜可摘，你去山上干什么？”
“我想了个新吃食，听小清说山上这东西不少，就想去看看。”怕他不相信，穆嘉赶紧端出带给他的冰粉，“你尝一尝，我打算夏天就卖这个。”
穆嘉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打算现在就吃，答应了穆嘉明天同他们一起上山。
正如李锐言所说，现在山上确实没什么东西，李锐言正好去看看以前做的陷阱，让谢星廷跟着他穆嘉也放心。
两个人在山上找了半天，最后收获了满满一麻袋的冰粉籽，也是穆嘉钻了牛角尖，如果没有足够的冰粉籽用来搓冰粉，就干脆每天限量多少碗，说不准这样更好卖。
这几天完成了这些事，两个人每天照常去摆摊，虽然没有以前天冷的时候那么好卖，但每天的利润也是可观。
村里办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丧事，有些服徭役回来的几人终究没能熬过去。
穆嘉按着礼数上门吊唁烧了纸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