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弹琴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宁朝书怒不可遏地扇了宗静山一掌。
宗静山平静地拂去嘴角血迹,“我知道。”
“你知道?”宁朝书冷笑,“不愧是魔种,几句话就让你昏了头,居然想代替她成为不将血的饲主!”
“她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宗静山直直地看向他。
“那云中郡的人呢,风眼就要成熟,你炼化不将血还要吞噬风眼,是要再造一座荒渊吗?你是想让天下苍生为你的私情私心陪葬吗?”
宗静山抿唇不语,宁朝书等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却只见到他坚定决绝的目光,他顿时猜出了宗静山的打算,一时间竟是气笑了,“你是打算以身为囚,带着风眼魂飞魄散是吗?”
“师尊已经答应了,”宗静山没有否认。
“宗静山!”宁朝书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以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吗?不将血的罪业足以叫你永堕轮回不得解脱,哪怕是师尊也救不了你,你明白吗!”
宁朝书眼眶通红,心中既怒又哀,凤凰天生爱子,宗静山是他一手带大,有如亲生,要他接受,所受之痛何异于剜骨碎心?
“我明白,”宗静山轻笑了声,“这样的命运她能受得,我为何不能。”
宁朝书如遭重击,不禁向身后退了几步,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我与师尊的感受?”
初冬冷冽的风带起衣角,宗静山眉目微垂,额心初生的朱砂更添悲悯之色,在月下恍若天人,“师兄,就让我自私一次吧,为我的私心与私情。”
“值得吗?”宁朝书长叹一声,“她不会感谢你。”
宗静山摇摇头,“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我只是想为自己做些事罢了。”
宁朝书还想说些什么,宗静山却已经闭目不再看他,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拂袖而去。
城中巡游一日,虽未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可带回离灯便是不虚此行。
回到院中时已是月上中天,宗静山在亭中抚琴,月华如水,琴音便似静水深流,与天地之音相和。
离灯正要路过凉亭,却见江河停下了脚步。
“师父?”离灯一时间猜不透她停下脚步的原因。
江河静静地望向亭中之人,似是陷入了回忆:“照儿,你先回去吧。”
离灯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听话的回去,他将身上外衣脱下披在了江河的身上,“师父也早些回去休息,夜里风凉,莫受了寒。”
江河对他轻轻点头,缓步踏入亭中。
“兄长也想要不将血的力量吗?”江河走到宗静山身前,随手拨了拨弦,琴音突兀,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掷了一颗石子。
“琴,不是这样弹的。”
他伸手按住了琴弦,属于他的琴音顿时消失,悠远沉静的木香萦绕在亭中,像是一个久远的幻梦。
江河学着他的样子拨弄着琴弦,虽无连贯之曲,却也不是杂乱之音,只是力道颇重,很容易拨断琴弦。
这把琴江河认识,玄鸿尊者所赠,是宗静山的心爱之物,名为大圣遗音,此刻被她这样一个不通音律的人胡乱拨弄,宗静山竟也生气,反而不时为她按弦和音,将捣乱变成了合奏。
江河收回手,宗静山却忽然开口,“想学的话,我教你。”
“好啊,就用这琴来学如何。”江河漫不经心道。
“好。”宗静山微笑道。
“不怕我这荒渊魔种糟蹋了你们的先贤圣物?”江河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不是。”琴音忽止,宗静山看着她,认真而坚定。
江河嗤笑一声,指甲划开指腹,血滴落在大圣遗音上,琴身瞬间被腐蚀出一道道伤痕,宗静山却没有去管琴,而是拉过她的手处理伤口。
“你瞧,若我不是魔种,先贤圣物又为何会被我的血损坏?”
“十指连心,下次别再这样了。”
“兄长,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江河收回了手,“你想要炼化不将血,结果就会像这把琴,被荒渊的力量破坏殆尽,那不是你能掌控的力量,将它还给我吧。”
宗静山擦去琴上沾染的血迹,寥寥几点血滴最终也只不过是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他盯着破损之处,笑道:“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结果如何。”
江河微微眯起眼睛,还在流血的手指划过宗静山的脸颊,可即便是沾满血污也依旧是白璧无瑕,不染尘埃,“那我就祝兄长,得偿所愿。”
宗静山捉住她的手,重新包扎,“那你的心愿呢,阿江,你的心愿是什么?”
江河愣了愣,然后笑道,“兄长难道忘记了吗,炼心鼎中活下来的人,要灭一切欢愉心,尘世欲,怎么会有心愿一说。”
宗静山低着头,乌墨长发下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眉目低敛,藏着江河看不懂的情绪,若非那微微颤动的睫羽,江河快要以为眼前的是一座触之即碎的玉像。
“阿江不是一直想要带离灯离开这里吗?”宗静山温柔地笑道。
江河神情微动,宗静山看着她眼中的防备和冷漠,依旧只是温声道。
“帮我炼化不将血,用它来换你们的自由。”
“这是交易吗?”江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宗静山微笑着点头。
江河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行。”
宗静山沉默地望着她。
“宁朝书已经收他为徒,离灯可以没有我。”
“那你呢?”
你可以没有离灯吗?
“兄长,”江河的脸上露出足以称得上温柔的笑意,“没有用的,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宗静山眼中的平静瞬间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