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的
空旷的山洞里,半妖不甘地看着顶端的石壁,江河走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意折磨地人快要发疯,可这全都比不上他此刻心中的懊恼,他该向她要一个承诺的。
再多的懊恼也不能给他带来半分用处,半妖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着自己的处境,他伤地太重,如果不是那个人给他灌输了大量的灵力,只怕他早就撑不住了,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哪怕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也无法在饿死之前恢复到能够出去寻找食物的地步。
半妖紧闭着双目,眼珠不停地翻滚着,他在竭力思索着活下去的可能,等到所有的可能都被推翻后,那个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念头,像是溺水之人的尸体,再也没有任何挣扎地浮上水面。
他又被抛下了吗?
不!他不允许自己再有这样软弱的时刻,他绝不会在这里等死。
半妖艰难地挪动身体,紧咬着牙关不肯发出一声痛呼,他无力支起身体,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外爬,身上的伤口不断崩裂,地上的碎石头在摩刮中带走了他的血肉,汗水混着鲜血流淌着,半妖的身后是一条蜿蜒的血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艰难地爬到了洞口。
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半妖的去路,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即使每呼吸一次,都仿佛有铁砂擦去他喉咙中的血肉,他能做的所有依然只是竭尽全力的呼吸。
半妖颤抖着身躯,一寸一寸想要向外挪动,凭什么天道如此不公,要他生做半妖之躯受尽屈辱折磨,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希望却要转瞬而逝,他不甘心,哪怕是死,他也要为生而死!
干涸的喉咙中溢出野兽般地嘶吼,他奋力地砸向那层屏障,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半妖眼前的白光消失,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令他惊骇欲绝的一幕。
残阳之下,数不尽的阴尸傀鬼和不知名的妖魔不知被什么吸引着,全都疯狂地扑向一个单薄的身影,少女从容地挥着剑,妖魔的头颅被一一斩落,堆积在她的脚下,一座庞大的尸山正在形成,而不远处还有数座同样的尸山矗立。
那条本就松散的辫子此刻已是彻底散开,在狂风和剑势中漫不经心地舞动着,绝妙的身姿暴戾与优雅并存,殷红的血迹印染在冷玉般的面庞上,是无尽的糜丽绮艳,可偏生江河的表情的极冷的,残阳如血,如何能化落寒雪孤山。
半妖痴迷地看着这一幕,在永恒的光影间,那是他无尽欲望的化身。
纯白之剑高悬,迎来无数妖魔的觊觎,这片地界失去了正气门的压制,凡人便成了真正的蝼蚁,妖魔食粮,本该如此,可惜江河只是不杀凡人。
等到所有的妖魔都被斩落,白色的火开始燃烧,尸山化为漫天灰烬,天地像是落下了一场雪。
江河从尸山上翩然而止,敛目低垂望向匍匐在地的半妖,幽深的碧瞳倔强地与之对视,江河俯身将半妖抱起,向山洞深处走去。
“为什么会在这里。”
半妖抓紧她衣袖,发出颤抖的气音:“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确实是昏了头,经历的背叛与抛弃太多,下意识地以为江河将他扔在了这里,却没有想过她只是在外面斩杀妖魔。
怀中之人在不注地颤抖,江河只是淡淡道:“你不属于我。”
“不,”半妖忽然搂住了江河的脖颈,屈辱和恶心感不断翻涌上心头。
他清楚江河的意思,只有先成为她的东西才会谈到要与不要,反正他从来只是被人视作玩物,视作牲畜,他知道江河喜欢他那双被视为邪祟的眼睛,所以哪怕他没有了漂亮的皮囊,江河也依旧留着他。
“我是属于你的。”
没关系的,他不会永远受她掌控,终有一日,他会得到她的臣服,成为她的主人。
半妖的话令江河停住了脚步,她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残阳最后一抹余晖却正好在此时消逝,黑暗中,青铜灯盏点亮了翡色双瞳,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困惑与不解。
除了那把剑,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黑色的湖水泛起涟漪,半妖藏住心中的欣喜,只朝她袒露真挚和渴慕的神情。
“属于我的?”
他注定会得到这把无主的利剑。
“你救了我,从此以后我的命属于你。”
同样的,你也要属于我。
“你叫,什么名字?”江河迟疑地问道。
“我没有名字。”半妖哀声道。
他有过许多名字,可没有一个真正地属于他,但那都无所谓,他不在乎。
“你能替我取一个名字吗?”半妖小心翼翼看着江河,双眸间跃动的光辉是地灵蕴藏千万年的珍宝。
江河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此夜无星亦无月,驱散黑暗的只有眼前的一盏孤灯,可此刻也在风中零落明灭。
“愿风离灯,光明昭昭。”
离灯的嘴角弯起,“风离灯,这名字真好听,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不知道眼前的魔是否有属于人的名字,如果没有,他会很乐意替她取一个,作为他们属于彼此的证明。
荒渊的大魔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意,离灯心中隐秘的欢欣瞬间凝滞,难道在他之前,有人已经与眼前的魔结下羁绊了吗?。
“江河,我叫江河。”
“江河。”离灯喃喃念道,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一点也比不上刚才他在心中为她取的名字好听。
难言的焦躁与愤怒浮斥在心头,无论是谁,他都会抹消掉他在江河心中的痕迹。
离灯露出一个极纯真的笑来:“以后,我可以叫你阿江吗?”
江河也对他微笑,“好。”